第十章/010

        對于鄧遠給自己的答案，季景鑠有些不死心。

        他很想掙脫孤寡的命運。

        “爺爺，你就沒有給我定過什么娃娃親之類的嗎？”

        鄧遠無語地看著季景鑠，眼神無比嫌棄。

        “早些時間，連溫飽都尚不能顧及，我哪有時間精力去幫你張羅這些？”

        季景鑠回想了想鄧遠給自己描述過的過往，確實是，能活著就已經很難了。

        “好了，你且去忙你的吧，不是說那姑娘的玉釵很難修復嗎？你還收了別人兩百兩的定金，若是不能按時交付，你這信譽定會受損，屆時別說是客源了，你連建鄴城都待不下去了。”

        鄧遠雖說一輩子籍籍無名，但人生閱歷豐富，很多事情窺得一毫便能知其全貌，昨夜里季景鑠拿回來的那支碎玉釵，就算季景鑠不說，他也看得出來那般寶貝的物件一般只有家境殷實之人才拿得出來。

        季景鑠自然知道鄧遠這話的意思。

        自古以來，得罪了權貴之人都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被穿小鞋那是極其輕微的，更有甚者連飯碗都能丟，甚至在行業內被除名，雖然原主才十六，但季景鑠自己好歹已經活了二十八年，吃過的鹽差不多也要跟原主吃過的米一樣多了。

        季景鑠這個比喻絲毫沒用夸張手法。

        畢竟原主能吃上大白米飯的機會也少。

        “我自然是知道的，沒有那個金剛鉆我哪敢攬那瓷器活呢，文物修復師其實跟診治病患的大夫差不多，都是對癥下藥了，不過我們這個更精細些罷了。”

        鄧遠瞧了季景鑠一眼，又拿著煙斗在廊橋上敲了敲，“你這話不就是說，醫者治病救人，你呢，救這些原本貴重的物件唄。”

        “差不多是這么個道理，但是醫者所有人都救，只要是身患疾病，不管你是九五之尊的帝王還是籍籍無名的市井小人，無論你是窮苦百姓還是富貴人家，又或者竊賊土匪路邊小叫花，他都會想盡辦法去救你，畢竟醫者仁心。”

        季景鑠把在曬太陽的小八給抓了起來，小八氣不過，卻又爭不過，只能逆來順受，暫時在夾縫中求生存。

        “我們也如此，不管是珍貴的物件還是不值錢的物件，只要送到我手里，我都會幫忙修復，雖說我在后世之時修復的大多都是古物，但是你們這個時代的物件流傳到我們那個時代時，再不之前的物件，也變得價值連城了。”

        鄧遠收好煙斗，咳了兩聲，“物由人造，但物件可以長存流芳百世，人卻不行。”

        季景鑠將小八放回原位，小八為了防止季景鑠再打擾自己曬太陽便撒開腿挪了個位置，季景鑠坐到了石階上，看著風中搖曳的石榴樹，抬手在斑駁的樹影中，比劃著太陽的位置。

        “自然也是有人會流芳百世，也有人遺臭萬年，岳飛與秦檜便是最大的典范，一個精忠報國，一個奸佞之臣。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這是抗金名將岳飛的絕唱，他誓要從金人手中奪回中原，但卻被奸人秦檜所害，秦檜謀害忠良，亦是遭人千古唾罵。”

        鄧遠默了半晌，“罷了，這些都不是你我應該尋求的，你我眼下最主要的，是要過好自己的生活啊，爭取頓頓都能吃上大白米。”

        季景鑠有些說不出話來，自己沒看過多少農學方面的書，在這方面，真的沒辦法去幫他們更多。

        沒有外掛，讀書的時候也因為懶惰沒有什么第二學位，唯一會的就是對著死物件修修補補，還把自己修到了古代來。

        “爭取再換個大宅院！”

        兩人相視一笑，隨即便分道各自忙碌起來。

        -

        原主的記憶里提取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于是季景鑠腦海里對于建鄴城直接就是摸黑。

        他站在街頭，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底無比懷念自己手機上的導航軟件。

        沒有軟件但是長了嘴，加上建鄴城是都城，都城自然是富賈云集，達官貴人皆居住于此，玉器店自然不會不見經傳。

        如季景鑠所想，他剛問第一個大哥，大哥就已經為他指明了道路，他循著大哥指的路線，三五下就找到了玉器店。

        玉器店的門面裝潢很是華麗，季景鑠來到門前，正欲進門，便瞧見一個妝容艷麗的年輕女子攜著幾名丫鬟小廝急匆匆地趕來，季景鑠不想惹事，便連忙避開，讓這幾人先進了門。

        等人進去，季景鑠才慢悠悠地抬腳走了進去。

        店里伙計一看來了個穿著洗得發白的青衫少年，也沒上前招呼，在他看來，來這玉器店消費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連身衣裳都置辦不起，又怎可能買得起這店里的東西？

        但這也遂了季景鑠的意。

        季景鑠最害怕的事情并不是進了店里店員對自己愛答不理，而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仿佛自己是個竊賊，搶了東西就跑一樣，不管是心理還是身理都有些極度的不適感，但那也許就是別人的本職工作，因而也不好去埋汰別人。

        趁著掌柜跟伙計在招呼著剛剛的貴女，季景鑠來來回回把面前的玉器都看了個遍，倒也已經琢磨好了要買哪些需要用得上的物件。

        就在季景鑠盤算著自己帶出來的銀兩夠不夠的時候，一陣哭聲在耳邊炸開了。

        循著聲音看去，是剛剛那個貴女在哭。

        掌柜跟伙計一臉無辜惶恐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

        季景鑠不想湊熱鬧，但是這個姑娘若是不走，他也沒辦法去結賬，看掌柜跟伙計的樣子，這個姑娘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低，他也不想觸了自己的霉頭。

        于是季景鑠拿過一旁放著的一本書籍，坐在一旁研讀起來。

        這本書詳盡地講了如何修補破碎的玉器，倒也符合了季景鑠的老本行。

        “葉姑娘，不是我不肯幫你這個忙，主要是我真的沒那個能力幫，我這是個玉器鋪子，主要是賣玉器的，修補之事，我就會點皮毛，真真修補不好你這琉璃盞啊。”

        掌柜的拿出手絹擦了擦額前的細汗，葉詩筠是玉器店的常客，很多生意都需要她的照拂，若是損失了這個客人，店里的生意就會落下太多，掌柜的不敢冒這個風險，但自己又確確實實修補不了桌上那個已經碎了的琉璃盞。

        聽到琉璃盞三個字后，季景鑠豎起了耳朵，琉璃盞是由玻璃制造而成的器具，由于制造工序冗長復雜，對使用者有著極其嚴格的等級要求，按數進行買賣，在古時候一直都是皇室專用。

        《西游記》里沙僧不過是打碎了琉璃盞就被貶下凡間，足以可見這琉璃盞有多珍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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