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雖說得到了沈伯意要回來的消息，但對方沒主動說，梁津也不敢問。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和沈伯意就像那正在曖昧中的小情侶，有點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意思。

        但這都是梁津單方面的想法，他自認為他對沈伯意來說算是特殊，所以自以為是加了一點旖旎的色彩，然而對沈伯意來說，自己不過是他一個相談甚歡的學弟，僅此而已。

        手機屏幕滅了又暗，暗了又滅。

        梁津坐在實驗室里繼續解刨上次那只青蛙，對著手機發愣。

        青蛙雖然已經被開膛破肚，但那雙瑩亮的眼睛直愣愣地正看著梁津，似乎是在嘲笑他。

        實驗室的門被人推開。

        梁津驀地收起自己的手機，拿起醫用鑷子，繼續自己的解刨任務，但心思卻始終集中不起來，腦海里總是想起許家杰那張欠揍的臉，手腳比劃著告訴他“一不做二不休”。

        不得不承認的是，梁津對許家杰的話還真有點動心。

        這次沈伯意回來，他鼓起勇氣告白怎么樣？

        這個問題他不敢深想，只敢在腦中一閃而過。

        他還是害怕結果。

        “沒去吃飯嗎？”來人是梁津的同班同學，叫季東。

        季東和他一樣喜歡泡實驗室，除了吃飯上課，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實驗室里消耗。偶爾會約在一起打個球。

        梁津不太喜歡熱鬧，性格又張揚桀驁，可以說是不太合群。

        身邊除了發小許家杰，他也就和季東走得算是近了些。

        “剛吃完。”梁津正襟危坐，有些不自然地在位子上都動了動，擔心自己剛剛對著手機像個癡漢煩惱的模樣被人發現。

        季東脫掉外套，換上白大褂，穿戴眼鏡，頭也不回地問：“和家杰一起？”

        梁津“嗯”了一聲，注意力根本沒集中。

        季東似乎是察覺，轉過頭輕笑：“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梁津下意識想否認，但他抿了抿嘴唇，猶豫著說：“季東，我想問你一個事。”

        季東言簡意賅：“問吧。”

        梁津放下鑷子，緩慢地眨了眨眼，猶豫道：“如果你有一個喜歡的人，但你不確定他喜不喜歡你，你會怎么辦？”

        季東沒立刻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露出一點八卦的笑意：“怎么，有喜歡的女孩了？”

        “沒有。”梁津下意識地說。

        確實不是女孩，而是個男人。

        季東慢悠悠地戴上手套：“你可以先確認一下他喜不喜歡你。”

        “怎么確認？”梁津產生了興趣。

        季東想了一下：“比如說，你問他喜歡什么樣的人，比如你嘗試和他產生肢體接觸，看他反不反感。如果他對你表現出很積極的態度，或者暗示喜歡的人和你差不多，基本可以斷定對方也喜歡你。”

        梁津認真聽著，仔細回憶了一下，以前和沈伯意單獨相處的時候，確實也有過身體接觸，但……要說反不反感，這個很難猜測，畢竟兩人都是男的，哥倆好似的摟個肩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兩人還在交流感情心得。

        兜里的電話不約而同的響起，季東動作比他快，摘下手套拿著手機看消息。

        班級群里發出了一則通知，教授讓大家下午四點集合，在醫學會議廳開會。

        “四點要開會。”季東說。

        梁津也掏出手機看消息：“沒聽說最近有什么大事需要開會啊。”

        上次開會，還是沈伯意成功作為交換生出國，離開學校之前，特意給感興趣的學生們自愿報名，在多媒體教室里臨時開了一堂分享會。

        濟舟大學的學院風氣是比較自由的，很少搞□□，除非重大事宜需要集合開會。

        臨床專業的人不算多，這個專業每年只招收一個班，班里的人數控制在二十五個人。

        可以說是集合了全國的好苗子放在臨床專業里面培養。

        濟舟大學對這個專業的重視程度可見一斑，主要還是源于這所學校最大股東的顧氏集團的上一位繼承人是個對醫學有著癡迷追求的人。

        但這位繼承人在一年前突然沒了任何消息。

        這也是這所大學里眾人八卦吃瓜的重大事件之一。

        “走吧。”季東站起身。

        梁津也收起手機：“走。”

        臨床專業有一個著名的教授，姓周。

        周教授是沈伯意的研究生導師。

        梁津一直想投身到周教授的門下學習，沈伯意是周教授帶的最后一屆研究生，連續兩年都沒有帶學生的周教授，在今年開放了兩個名額，所以梁津一直在認真準備今年的考研。

        這是他拉近和沈伯意在學術上距離唯一的通道。

        這次開會，梁津本以為是導師有什么消息需要通知，但沒想到進入階梯教室后，他竟然看見周教授帶著一個男同學站在講臺上，而這位男同學，梁津并不算陌生。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剛剛和這位男同學“較量”過。

        梁津不自覺皺起了眉，腳步微微停頓，擋住了后面跟著的季東。

        “怎么不走了？”季東疑惑道。

        梁津這才把目光從對面的人身上收回來，帶著懷疑坐在了第三排的位置。

        男生已經換了衣服，與中午的淺灰色襯衫長褲穿著不同，這會兒他穿了一套白色的運動裝，從微成熟風轉換到了青春風，竟然毫不違和，就像那變裝游戲中的紙片人，因為氣質外形俱佳，不管穿什么都很好看。

        還挺人模狗樣的。梁津忍不住想，就是做人不太行。

        他想起那個女生在水中撲騰，身為男朋友卻見死不救的畫面，他便忍不住有些憤怒。

        人陸陸續續地進入教室，臨床專業25名學生全部來齊后，站在上面的周教授開始講話。

        “今年濟舟大學會有開設一個大學生的研究室，這是學校非常看重的一個項目，主要以實際操作，在實驗和操作中加深對學生們的培養。大家都知道，學校和本市的重點醫院一直有緊密的合作，每年都會挑選幾名學生去醫院進行深度學習，這個名額會在最后入選研究室的學生中產出。大家有興趣的可以多去了解。這是我們這個項目的創始人，以他的名義成立的，大家認識一下，以后可能還要經常見面。”

        周教授說完，對著旁邊的人說：“宋睿，介紹一下自己吧。”

        宋睿懶洋洋地笑了下，還未等開口，周教授微微側過身子，壓低了聲音說：“這是你媽媽非常用心做的項目，不要鬧小孩子的脾氣。”

        宋睿用同樣很低的聲音，卻帶著淡淡笑意地說：“周教授，您放心吧。”

        嘴上說著讓人放心的話，可那雙帶著似是而非笑意的眼神真的讓人很不放心。

        宋媛的再婚丈夫叫顧廷輝，是顧氏集團的繼承人，也是濟舟大學最大股東，是周教授的得意門生。雖然顧廷輝的身上肩負這家族的使命，但對醫學的熱愛和高度熱情，以及在學術上的天賦造詣，一直都是周教授引以為傲事情。

        因為和顧家走得近，周教授大概也知道，宋睿和宋媛之間的隔閡因何而起，他作為外人不做評價，只是做好應盡的本分。

        宋睿走上前兩步，目光在階梯座位上的學生們中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不遠處的梁津身上。

        他忽然想起不久之前看到的那張照片，男生留著寸頭，萬分精神，有種凌冽的氣質，像個刺頭。如今劉海蓋到了眼角，仿佛阻隔了他本質中的張揚。

        窗外的綠葉隨風擺動，光影影影綽綽。

        宋睿的聲音緩慢而低沉，靜靜流淌在安靜的階梯教室中。

        “我想多余的話也沒必要說，就祝大家好運，同時我也很期待大家的表現。”

        他話音剛落，這場臨時的會便結束了。

        后來，梁津才知道，雖然臨床專業有25個人，但每個人都要經歷理論和實操兩個部分的測驗后，最后篩選出幾個人進研究室。

        醫學領域的競爭本來就大，每年學生們為了考研名額，為了國外交換生名額，以及去重點醫院培訓的名額，幾乎是搶破了頭。

        如今這個研究室的成立，無非是把這股競爭的壓力再度加深了。

        不一會兒，階梯教室便空蕩蕩了。

        周教授早已經帶著宋睿離開，梁津和季東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準備離開。

        季東頗有些興奮：“如果成功進了研究室，那我們豈不是在經驗上有多填了一筆。”

        季東最大的心愿就是在研究生畢業后，能夠進入濟城最好的第一中心醫院實習。他在專業上的追求熱情高漲。

        在梁津認識的人里面，除了沈伯意，季東可以排第二。

        知識可以努力攝取，但熱情可以一直不減的人可以說屈指可數，何況還是在醫學這等如此枯燥又折磨的領域里。

        “你是不是也很感興趣？”季東輕輕撞了一下梁津的肩膀。

        兩人經常一起泡實驗室，默契自然不必多說，研究室這個項目的成立，對兩人明年要考研進擊更深層次的醫學領域，可以說是很重要的渠道。

        梁津確實很感興趣，但他更好奇剛剛在周教授旁邊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剛剛那個人，你認識嗎？”梁津問。

        季東習慣性摟著他的肩膀，兩人走出階梯教室：“你說誰？”

        “剛剛周教授旁邊的人。”

        季東未經思考，立刻說：“你對咱們學校的八卦不太了解，不認識他也正常，但他可是我們學校論壇里桃色頭條的常客，學校里的風云人物。”

        梁津立刻想起不久前在實驗室聽到的八卦。

        他還來不及深想，身后傳來一道極具有挑釁意味的聲音，懶洋洋的，和那人的氣質一模一樣。

        而那聲音在叫他的名字。

        “梁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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