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轉瞬即逝的希望和跨越時間的會晤
與外界風平浪靜表象下的山雨欲來不同,加爾文所在的星系還在持續著自己的建設。
行星軌道上的鐵環帶在歷時一年以后順利竣工,標志著以這座星球為中心的大型工業體系,進入了成熟階段。
運輸船舶在稍小號的泊位上被批量建造,以彌補這里數十億人口加持下工業產能越發龐大的胃口。
地表上也再次興建了兩座星港以強化運輸能力,從而更好地承接、利用周邊礦業星球的資源。
而與這些日益完善的體系對應的,則是在鐵環帶上已經開始鋪設的第一艘戰艦的龍骨。
這是一艘標準的火星級戰列巡洋艦,它忠實地履行了設計者對于小型艦隊高強度戰斗的多面性需求。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不同,那遍布整艘戰艦的靈能放大陣列,和艦艏取代新星炮的靈能黯滅炮就是唯一的區別。
艦底的裝甲也經過特殊的改裝,能夠一次性投送近千枚空投艙的投送能力,也是加爾文特別提及的要求。
守望者級,是康斯坦汀對這個新生的戰艦系列的命名。
作為最先服役的戰艦,它的名字自然也依照慣例以此命名。
與這里的繁忙相比,星系邊緣的角落里正有一艘小型的異形飛船在隱秘地滯留。
“還沒有接到命令么?”裝飾華麗的艦橋上,一名皮膚白皙的靈族女性向自己的同伴問道。
她身上翠綠色的戰甲并不華麗,但精致得超乎人類的想象。
除了簡單的幾顆寶石以外,沒有過多的裝飾。可每一塊護甲的弧面都異常順滑,甚至連邊緣的倒角都仿佛經過設計,讓這身護甲在行走時的每一種步態,都成為可以收藏的藝術。
“先知們的意見并不相同,討論也需要時間。謹守你的理智阿奎婭,暴躁對你的靈魂有百害而無一利,戰士之道中憤怒與冷靜同樣重要。”
另一名年色稍長的靈族安撫著同胞的急切,但他的心里其實也同樣急躁,只是選擇了戰司之道的他出于自己的道途要求,在強行控制自己的情緒。
這是屬于他們的詛咒,自從他們的債主誕生開始,整個種族都被賦予了更加敏銳的感知與更加極端的情緒。
度日如年在他們近乎永恒的壽命下,不再是字面上的形容,而是一種真真切切的折磨。
好在在種族英雄的崛起下,他們重新擁有了控制自己情緒、免于自毀的手段——道途。而這兩名靈族選擇的戰士與戰司就是其中最大的幾種支派。
“為什么會有爭執?難道他們看到的不是一樣的結果?”
阿奎婭試著將情緒平復,在數個呼吸后,重新冷靜下來的她選擇用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來犒賞自己。
“當然不一樣,未來總是有無數種可能,但先知們總在尋找對我們最有利的那種。”
年長的特里薩字斟句酌地吐露自己的想法。
精靈的語言就是這樣,總是在用繁復詞綴去嘗試換取更多的精準。效率在他們漫長的生命中從來不是一種美德,現在也是如此。
“所以呢?我們在等待大人們的決定,究竟是殺了那個大家伙,亦或者是俘獲他?”
阿奎婭抽出了自己的戰刃,與她放在架子上的頭盔一樣,那同樣是她作為狂嚎女妖的獨有標志。
她滿不在乎地將自己的問題說出,卻在轉頭時不經意地看到特里薩難看的表情。
“恰恰相反,比那些要難得多。先知們在討論該如何不被他察覺的情況下,將他送回他該去的地方……”
加爾文還在機械方舟上駐留,沉溺于工作中的他自然沒機會了解這兩名異族的苦惱。
方舟上的事物極其繁雜,留給他的自然也不在少數。
作為事實上的帝國總督,這里除了具體的技術問題以外,其余所有的行政和民生都在他的責任范圍之內。
就在他還在日常地為手中文件分身時,辦公室內的警報毫無預兆地拉響。
桌面擺放的數據板上猩紅的警報閃爍,星系中央的曼澤維爾點被偵測到有高能級的波動。
“回來了?還是……”
加爾文站起身來漫步走向舷窗,視野的盡頭正是那正被撕開的亞空間裂口。
現實的宇宙被亞空間里的來物扯碎,巨大的能量波動下,整個星系中的浮游偵測信標都在尖叫。
但這還未停止,更高的指數突破了儀器的報警線,證明了來者巨大的體型遠超普通的戰艦規格。
圣克里斯號的生產已被緊急叫停,周圍刺猬一樣密集的炮塔從隱蔽處翻出。
它們在伺服的控制下貪婪地吸收著管線內的能量流,炮口上匯集著高能波動的同時精準地指向亞空間破口的方向。
嗡!
在一陣刺目的光芒后,猛禽之王號行星要塞那巨大的身軀穿破光霧,出現在眾人的眼中。
這座武裝到牙齒的堡壘同樣來勢洶洶,大量的宏炮和新星炮的炮口都在臨界狀態,只是在確認了這里的安全之后和星系上清楚的帝國標記后,才慢慢地又收了回去。
于此同時,方舟上才剛剛接到屬于這座星際要塞的星語者發出的信息。
“尊敬的灰騎士,加爾文大人。我部烈火雄鷹,攜友軍阿斯塔特火鷹戰團,應約前來!”
當來者率先收起武器以示誠意后,星系上的防衛也慢慢收起。
緊張的對峙從要塞出現開始,維持了不到三分鐘。在靈族的窺視下,雙方都從電訊中確認了彼此忠誠的立場。
“你,就是自稱能夠解決我們問題的……灰騎士?”
接通的視頻信號里,阿德萊德審視著屏幕對面的加爾文。
雖然已經從加爾文與他背后艾倫的身高對比中,看出了很多的信息。
但為謹慎起見,他還是不愿意直接承認對方的身份。
作為戰團長他的責任重大,不得不謹言慎行。
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等于是用他整個戰團在為他人做背書。身家性命也不過如此,不由得他不謹慎卻別扭地稱呼加爾文。
好在加爾文沒有介意他的冒犯,而是直截了當的提出主動前往對方的要塞商談。
雙方的氣氛在他的讓步下變得緩和,彼此之間基本的信任也開始建立。
而正當這場“三方見證”下的會晤即將達成時,星際要塞背后的曼澤維爾點再次亮起。
屬于牛頭人和慟哭者戰團的旗艦再次撕裂了亞空間的屏障,在兩人都能看見彼此意外的表情襯托下,聯袂而至!
“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
屏幕中的兩人不約而同的提議,然后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老于世故的一面。
原來的雙方會談顯然已不現實,但從加爾文和阿德萊德兩人的角度,都擔心對方會擔憂后來者是自己的盟友。
原本的互信在此時已成泡影,如果會談還想繼續下去,那尋找一處中立地點就成了當務之急。
“哈哈,那就換個地方!”
“哈哈,那就換個地方!”
兩人再次同聲說道,然后他們在稍后的兩個戰團的通訊會議下,決定在星系邊緣的一處哨站上碰面。
再次見面已經是半天之后的事了。
加爾文帶著艾倫乘坐著一艘小型的護衛艦到達了這座哨站,而其上三個戰團的首領也早有等待。
哨站沒有大型軍艦駐留的設計需求,只有簡易的停機坪可以降落。
出于對加爾文可能的身份的尊重,三名戰團的高層還是帶著護衛站在哨站的停機甲板內等待。
源于變異的威脅,三人難以互相信任。在加爾文到來前,互相防備成了這里短暫的主旋律。
隨著雷鷹的進入,戰團的領袖們提起了自己的精神,這種心情在加爾文的身影正式出現時更是走向了高潮。
“帝皇庇佑!”
慟哭者的戰團長率先單膝跪地。
有些事是注定難以作假,比如基因原體對阿斯塔特的天生壓制,再比如加爾文那已經接近3.3米的巨大身高。
“帝皇庇佑!”牛頭人的戰團長摩洛克與火鷹戰團長阿德萊德也一同跪下,以示對這位未曾見過的原體的尊重。
“起身吧。我們之間沒有血脈牽絆,你們無需對我尊重。”
加爾文的聲音從他們的耳邊響起,與其他原體不同的神性靈魂讓這些戰團長感受到了另外一種壓力:
那是無關血脈的激蕩,單獨對靈魂的一種震撼。
“恕我直言,雖然您就站在我等面前,但我的理性依舊告訴我,我該向您質問,為何我未曾在帝國的歷史中聽說過您的存在!”
阿德萊德掙扎著將自己的問題說出,他感覺自己如果此時不說,可能就再沒有勇氣說了。
其他的兩名老兵也將目光緊盯著加爾文和他身后的艾倫,他們眼中的意志說明如果加爾文不能回答,那他們將在這里與他死戰。
“我并非來自過去!”加爾文想了想,然后對在場的四人說道。
在他這句信息量巨大的話語說出后,不只是三位老兵,就連他身后的艾倫·亞努斯也震驚地看向他。
“不是過去?那是未來?”艾倫喃喃地念著。
這極好的解釋了為什么加爾文從未提過其他兄弟的事情,但帶來的卻是更多的疑問。
如果他來自未來,那么是誰賜予他的誕生?難不成帝皇在未來的時間里,重新自王座上站起來了?
看著四人的眼神,加爾文就明白了他們的想法,他搖了搖頭否認了他們的希望:
“我來自與帝皇的一次偶遇……”在四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加爾文回憶起自己最初誕生時的故事,并挑出其中能對他們說的部分一一道來……
“總之,我就是在這樣的意外之下回到了這個年代。”加爾文對著艾倫和三名老兵說道。
“證據呢?”雖說已經相信大半,但老練的阿德萊德還是按照自己的邏輯,向加爾文發出最后的疑問。
“如您所述,您是來自灰騎士的基因原體,這個戰團我們有所耳聞,但并不了解。但按照您的描述,你們的基因直接來自帝皇?我的理解有沒有錯誤?”
“確是如此。”加爾文頷首確認。
“那么以這個邏輯,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您身上的基因是否與您的兄長們各有側重不同,是最全的那個?”
既然話說開了,阿德萊德索性沒有顧忌,將這些本不該是他們討論的話題也說了出來。
“……你可以這么認為。”這個問題也說到了加爾文的盲區,他從未從這個角度思考過問題。
“那就是說,假如您所言為真,我們在場三個戰團就都能在您的身上,看見自己的阿斯塔特通用基因片段?”
說著話,這位服役了600年的戰團老兵終于掀開了自己的底牌,從自己背后掏出來了一個簡易的基因檢測器……
而回過神來的加爾文,也被這位老兵的謹慎所觸動。
“恕我不敬,請!”
這是阿德萊德最后的掙扎……
他雙手遞出儀器,向著面前這位為他和另外兩人帶來希望的人發出最后的請求。
在三人期待的眼神里,加爾文哭笑不得地將手指伸出,將自己的血液當著三人的面擠進了儀器之中。
而隨后三人的采樣也被收集,這場大型的“滴血認親”也在儀器的綠色指示燈下宣告順利結束。
“請原諒我等的冒犯!”這是三人在事后的反應,而加爾文也理解其中的苦衷,沒有為難。
其中涉及的問題太過關鍵,而加爾文的來歷又是如此離奇。
能這樣輕易得到他們的信任,對加爾文已經是意外之喜。
他甚至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去主動向審判庭聯系。可一旦將事情交給這些寧錯殺不放過的人們,那事情的走向就將完全失控……
“起來吧,我們抓緊時間,解決你們的問題。”
“您的意志!”三人行完天鷹禮,站起身來。其中性格最急躁的摩洛克直截了當地向加爾文提議:
“您不該在這里為我等浪費時間!您該回歸泰拉,為更多的人帶去希望!”
“……我做不到。”加爾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遺憾地說道。
“您在擔心什么?”艾倫也終于忍不住自己的疑問,向自己的基因之父問道。
“是啊?您在擔心什么呢?只要您愿意,我們都很榮幸成為您的武器,斬殺一切不忠之人!也愿意成為您的堅盾,保護您安全的回到泰拉!”慟哭者的戰團長也不解的問道。
“我……沒有多少時間了。”迎著眾人疑惑、擔憂的眼神,加爾文將自己身上時空枷鎖的隱秘講述給他們。
他甚至還謹慎地鼓蕩了一次自己的靈能,在其上如鎖鏈一般銀色時空之力亮起后,他對這些人說:
“也正如你們所見,我滯留在這里的時間已經進入倒計時。當這條鎖鏈徹底碎裂,就是我回歸的時候。時間緊迫,你們要珍惜。”
“這……”四人都被殘忍的現實扼住了喉嚨,無法再多說出一個單詞。
現實是如此的殘酷,讓寶貴的希望在剛剛綻放一點點光明,就被殘忍的撲滅。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么?”阿德萊德問道。
“沒有。”加爾文回答道,他看著眾人的目光也帶有沉重。
這些跨越艱難險阻又對他付出赤誠的戰士,是多么的可貴啊!
可他沒辦法留在這里,也不能將他們帶走。這一次的會晤就是他們今生唯一一次的見面,在之后他就只能在史書中尋找他們的存在……
“走吧!在帝皇的見證下,讓我們珍惜現在。”
“您的意志!”三道不同音色,但同樣悵然的聲音回應著加爾文的命令。
新的基因原體的出現讓他們驚喜,那意味著帝國的希望;
可隨后被告知的離開,則讓這些戰士們感到難言的頹喪。
他們也明白彼此之間的交流可能就僅限于這一次,畢竟3000年的時光是他們注定不能跨越的遙遠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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