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躍的主教學樓有四層，旁邊有空中走廊連通的側逸夫樓，高一高二的教室在主教學樓，高三在逸夫樓，逸夫樓安靜。

　　今年這屆高一輪到三四兩層，恒躍的教室安排是把實驗班安排在高層，平行班和老師辦公室安排在低一層，所以高一一班的教室在四樓最里面的位置。

　　爬樓的時候兩人沒什么話可以說，七年沒見再加上心里都存著事，聞知憶和江與夏不約而同選擇沉默。

　　高一新生軍訓后第一天到校，教室大門是由教職工負責開鎖，六點半門就開了，來得早也不用在門口站著。

　　教學樓內熟悉的景象正在激活聞知憶的記憶，她發現自己學過的高中那些知識好像完全回來了，隨便挑選兩篇文言文在心中默背，居然大差不差。

　　聞知憶很驚喜，她高一的基礎打得還算扎實，能有當年學習的記憶，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她看了一眼走在斜前方的江與夏，早晨的陽光淺淺落在少年的側顏，為他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江與夏不是那種艷麗到輕佻的長相，雋眉似清山淡水，鳳目像雨后寒潭，只有那兩瓣淺色薄唇是山水間唯一盛開的花。

　　他像初雪后湖面的第一縷陽光，帶著侵入肺腑的清冽，并不熾烈，卻足夠奪目。

　　不同的美有共通的特點，聞知憶不是瞎子，她有正常的審美，此刻遠望江與夏的側臉心中激起一片漣漪。

　　脫離劇情的桎梏后，她也會覺得別的男生好看，也會有青春期女孩兒正常的嬌羞。

　　曾經的記憶一點點復蘇，聞知憶想起初中流傳過的一些緋聞，初中同學都說她暗戀江與夏，當時聽來好氣又好笑，煩他們無止盡的編排自己。

　　怎么一上高中就好像失憶般徹底忘掉這些過往呢？

　　她默然，只覺得鼻根一陣酸楚，跟在江與夏身后前后腳進入教室。

　　這并不是謠言，聞知憶當初，真的對江與夏有過朦朧的好感啊。

　　此時一班的教室仍維持著上屆高考結束時的模樣，黑板上的考試信息還沒擦，窗臺上光禿禿的，除了幾根零散的粉筆頭就是厚厚一層灰塵。

　　桌椅排列得橫七豎八，歪歪扭扭，其中幾張桌子上還有沒撕掉的考號。

　　聞知憶延續上大學的習慣，一進教室就往最后一排走，江與夏站在教室中間停下，看她還打算往后排去，就問她：“你要坐在哪里？”

　　“后面吧，反正今天不用聽講。”聞知憶順口便答，話畢才意識到兩個人說了什么，有些詫異，“怎么突然這么問？”

　　在她印象中，江與夏和她就是最普通最普通的同班同學關系，路上碰到只會互相點頭打招呼的那種，連說得上話的朋友都不算。

　　突然問她坐在哪做什么？

　　他不是喜歡和熟人抱團的人，更何況一班還有阮皎皎，按理來說他應該等到阮皎皎來了跟女主一起坐。

　　……等等。

　　聞知憶電光火石般想起昨晚的夢，里面明說阮皎皎來恒躍報到那天十分緊張，是江與夏陪著她一起來的。

　　那阮皎皎呢？怎么就江與夏一人來得這么早？

　　突然浮現在心頭的記憶讓聞知憶眸光閃了閃，她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江與夏也是從未來某個時間點回到現在的呢。

　　這可能嗎？

　　“名單上好像沒有認識的人，除了你。”江與夏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這是他第一次對阮皎皎以外的女生表達想要接近的意圖，“所以，我能跟你坐一起嗎？”

　　女孩兒眨巴眨巴眼，抿唇笑了起來，杏眼晶亮得像辰星，“當然可以啊，怎么這你也要問，空座位又沒寫我的名字。”

　　她說著，在最后一排座位旁站定，把書包換到胸前，從里面掏出一包濕巾，然后把書包取下來遞給江與夏：“拿一下，我先擦桌子，幾個月沒人用積的灰太多了。”

　　江與夏接過，女孩的書包是灰色底，上面用涂鴉風格畫了一大堆小貓頭，抓在手里輕飄飄，沒什么重量。

　　頓了一下他才想起問女孩要濕巾：“給我吧，我來擦。”

　　被聞知憶躲過，“別爭這種事行不，你要是閑的沒事干，還不如去把黑板擦一下。”考試信息占了一塊黑板呢。

　　說話間她麻溜地擦完了整張桌子，又把長椅拉出來，座位和靠背都認真擦過，雪白的濕巾變得烏漆嘛黑，聞知憶忍不了，捏著臟兮兮的濕巾要去衛生間扔掉，順便洗個手。

　　她有些潔癖，聞媽媽是大夫，心血管內科的主任醫師，對個人衛生和家里衛生的要求高得有點病態，很大程度上影響了聞知憶。

　　抬起頭發現江與夏真的在乖乖擦黑板，他個子高，都不怎么需要伸手臂就把考試信息用板擦抹干凈了，回身正要管聞知憶借一張濕巾，那姑娘卻與他心有靈犀似的，將那包沒用完的濕巾全部遞給他。

　　“你先用，我去洗個手。”她晃了晃那張黑得看不出顏色的臟東西，便往出走。

　　江與夏內心忽然涌上一股說不清楚的滋味，禁不住拿阮皎皎和聞知憶做對比，如果是阮皎皎，肯定會拖長了音沖他撒嬌說椅子太臟不想坐，然后他就會想辦法幫阮皎皎解決問題，她坐享其成。

　　……他忽然搖搖頭把無厘頭的想法驅散，他不該這樣想，這簡直是對聞知憶的侮辱。

　　他提著兩人的書包走到女孩擦干凈的最后一排座位，并排放下，剛準備落座，聞知憶走進教室。

　　她端著一雙濕淋淋的手走近，黑亮柔軟的長發扎成高馬尾，額前覆著幾根碎發，腰背挺得筆直，緊身牛仔褲勾勒出她細長雙腿的柔美曲線。

　　聞知憶很秀氣，不是說她美麗不夠清秀來湊，而是她自帶一股文氣，給人的整體感覺就是書香墨筆描畫出的姑娘。

　　而她初中那陣擔任班長的職位，因為長相過于柔軟，不得不端起架子假裝潑辣，有一次大掃除衛生小組拖著磨洋工，被她柳眉倒豎噼里啪啦一頓懟。

　　那些上了高中就好像失憶般消失的回憶涌上心頭，江與夏默默轉頭用手指背面抵住唇，清了清嗓子，拿出早都準備好的紙巾給聞知憶：“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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