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心里已經(jīng)有了幾分猜測，蕭如玉還是咬著牙問：“少游，她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陸少游嗤笑一聲，抱著女子，旁若無人的走了進來，…………，好似蕭如玉根本不存在一般。女子也吃吃的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挑釁的看向蕭如玉。

        蕭如玉后退了一步，臉色慘白的看著陸少游的動作……………………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仔細看去，陸少游的胸膛和后背還有著他前些日子留下的痕跡，但女子很快就靠了過去……………………

        蕭如玉不敢再看，他別開了臉，顫抖、狼狽的往后退去。

        “你要去哪里？還不過來！”

        陸少游一直用眼角的余光觀察蕭如玉的動態(tài)，蕭如玉越是痛苦，他越是興起，甚至能對那些根本起不了興致的庸脂俗粉也熱情起來。眼見蕭如玉即將離去，他臉色一沉，厲聲喝道。

        蕭如玉囁喏著避開了陸少游的喝問，情不自禁的發(fā)起抖來。

        女子也跟著嬌笑道：“陸大人，你是從哪里找來的活寶，呆頭呆腦的，連伺候人都不會。”

        說著，就湊過去吻陸少游的側臉。

        陸少游不耐煩的避開了她的唇舌，冷冷的看向蕭如玉，篤定的開口：“回來，這是我和你的新婚之夜，你半夜跑出去，是想讓別人看笑話嗎？”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荒謬，蕭如玉不可置信的回望，卻只對上了一雙理所當然的眼。

        羞辱、傷心、憤慨……種種情緒加在一起，竟讓蕭如玉的胸口忽地生出了一種莫大的勇氣，他第一次直視陸少游，言辭犀利的回問：“竟然是新婚之夜，那為什么這個女人會出現(xiàn)在這里？在我們的婚房！”

        對于這樣的言論，陸少游有著數(shù)百種爭辯的方法，但是，對于那雙清澈的、飽含傷心痛苦的眼，他一時間竟說不出什么刻薄的話語。

        就好像如果此時他嘲諷了蕭如玉，所帶來的后果會讓他痛苦一生般。

        女子嬌嬌一笑，摟住陸少游的胳膊，挑剔的看向蕭如玉：“這位少爺，你還不明白嗎？陸大人是要我們一起伺候他呢。”

        她的話語讓陸少游回過神來，他丟下了之前那種詭異的感覺，冷笑道：“他怎么會不明白，不過是欲擒故縱罷了。”

        女子搖頭嘆道：“陸大人，這個小弟弟看著像是什么都不懂呢。他真的能好好伺候你嗎？”

        陸少游輕佻的撫過女子的臉頰，嘲諷道：“那你可小瞧了這位故作懵懂的蕭公子，他雖不是小倌，卻比你們店里的頭牌都要浪。”

        女子被陸少游擁住，咯咯笑個不停，“竟然大人都這樣說了，那奴家可要小心了。大人今日可要好好比較比較，我與這位公子，哪個更加厲害，更讓你快樂。”

        蕭如玉一步步的往后退，他瞪大了眼睛，好像第一次認識陸少游那樣看著他，看著他旁若無人的疼愛別人，看著那個女子…………………………

        終于，他再也忍受不了，掩面跑了出去。

        見他跑開的身影，陸少游霍然起身，想要追過去，但身后一個嬌媚的笑聲止住了他的腳步。

        “陸大人還真是與眾不同啊，我這么多年什么樣的男人沒見過，皇親貴族我見過，販夫走卒我也見過，但像陸大人對一個哥兒情深至此的，我卻是前所未見啊。”

        “你說什么？！”

        女子見陸少游驟然回首，眉宇沉沉的滿是怒意，忙往被子里縮了縮，小聲道：“我說陸大人對剛才那個哥兒一往情深呀。”

        她見陸少游沉默不語，又大著膽子去撫摸他的身體：“不然為什么大人一見那位公子離去，就大動肝火，大人不是故意把我招來，好讓那位公子吃醋嗎？”

        “不過，我沒想到，以陸大人的權勢地位、英俊瀟灑，還會有求而不得的人呀。如果我是那位公子……呀，大人……”

        這一句話，正好戳中了陸少游的心底，他恨恨將女子壓至身下，一遍又一遍的重復，似乎是想說服自己。

        “我才沒有對他求而不得，我根本就不在乎他……”

        蕭如玉哽咽著往外跑去，寒冬臘月，冷冷的夜風凍住了眼淚，直直的墜下，撒了一地。火紅的喜燭給他照耀出一條遍布星火的小道，直到跑到道路的盡頭，蕭如玉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跑到了陸府的大門口。

        回首，是故作熱鬧的喜慶，前方，是一望無盡的黑暗。

        他毅然的推開大門，走出陸府。

        卻又在門檻處絆了一跤，頭朝下的栽倒下去，腦袋磕在臺階上，一陣暈眩。

        模糊中，陸少游、老夫人、干爹干娘、兒子……一切熟悉的，曾給過他溫暖的人在他的眼前一晃而過。

        好像磕出血了，頭還很暈，我這是要死了嗎？

        蕭如玉努力的伸出手去夠自己的額頭，果然，入手就是一片黏膩。

        但他心如死灰，竟不掙扎起身，也不呼救，只靜靜的躺在石階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如果我死在這里，也不知道有幾個人會為我傷心落淚。

        數(shù)來數(shù)去也就那么幾個，老夫人、干爹干娘還有兒子……

        但陸少游一定會瞞住這則消息，他那么手眼通天，一定不會讓別人知道這件丑聞。

        我這個給他帶來無盡恥辱的妻子死了，他也只會拍手叫好。

        而我死了之后，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陸少游也不會再為了一個死人去遷怒爹娘和兒子，就算他要為難，但天高皇帝遠，有寧帆在，他們也會過得好好的。

        這樣，倒也不錯。

        不用一面懷抱著對他些微的愛戀，一面羞恥于自己淫蕩的身體，而忍受他的折磨與壓迫；不用再這樣累下去，每天都活在真相與誓言的夾縫中，被他鄙夷嘲諷……

        蕭如玉居然漸漸的平靜下去，閉上眼去，等待自己陷入永眠。

        等等——這是兒子的哭聲————

        清晰可聞，好像就發(fā)生在自己身邊那樣，弱小而無助，飽含了絕望的啜泣。

        蕭如玉掙扎著睜開了眼，他看到了——趴在自己胸口，絕望的哭泣著的蕭允文。

        “爹、爹……你不要死，我這就叫他們出來救你。”

        蕭允文手足并用的爬到陸府，拼命的錘著大門。

        但他人小力微，拍門的聲音根本傳不到陸府中去。

        蕭如玉看著兒子痛苦的模樣，原本虛弱的身影一瞬間有了力氣，他努力的爬了起來，低聲問：“你怎么會在這里？還不回去。”

        蕭允文哇哇大哭：“不是不是，是爺爺奶奶叫我來的，他們叫我把這個東西親手交給你。”

        蕭如玉顫著手接過蕭允文遞來的那封信紙，上面的頭一行字就讓他渾身發(fā)冷。

        而后蕭允文絕望的哭聲，更讓他如墜冰窟

        玉兒，我們都錯了，我們不該茍且偷生，讓你遭受這么大的侮辱，如果不是我們拖累了你，只怕你和允文現(xiàn)在都能過著富足的生活，不用受那個狗官的脅迫……

        ……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決定了，不在連累你們，反正這么多年的日子，也是我們偷來的，我們早就活夠了……

        ……不要怪允文，是我們逼他說出真相的…………

        …………真的對不起……都是我們的錯…………

        這封信越往后，筆跡也就越軟弱無力，上面的淚痕也越加斑駁，中間和后面的那幾行字，都幾乎看不清了。

        手一松，薄薄的紙張晃晃悠悠的飄在地下，被血水一浸，更是看不清原貌了。

        蕭如玉頓了一頓，發(fā)瘋般的咬住自己的手臂，狠命的扇自己的耳光，抓撓自己的頭臉，一下，又一下，哪怕把自己折磨的鮮血淋漓，都不肯罷休。

        因為，即便是這樣做，也發(fā)泄不了他內(nèi)心萬分之一的痛苦。

        ——這是他爹娘給他的絕筆信啊！

        是他把爹娘逼死的，都是他的錯！

        都是他的錯，是他抱有不應有的希望，是他自甘下賤，被人隨便用甜言蜜語哄上床，是他太淫,賤，摸幾下欲罷不能，癡纏不休……

        最終，蕭如玉跪在地上，無聲的嚎啕，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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