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9章 非常道、五子棋
城墻外。
天色陰晦,氣氛沉悶。
佘斗沉默了許久,這才說道:“你可知道,若你未曾把問道城的‘混沌封天石’掌控,將意味著什么?”
蘇奕瞥了佘斗一眼,“你說呢?”
佘斗一怔,旋即自嘲道:“也對,若不是窺破了其中緣由,你又如何能活著走出?”
天戮之界真正厲害的地方,在于“封禁外物,隔絕天道”這八個字上。
若蘇奕之前不曾掌控混沌封天石,哪怕他能一次次把清沖擊敗,可也無法真正殺死清沖。
因?yàn)橹灰疤炻局纭痹冢鍥_就不會死!
最終,再強(qiáng)大的角色,也會力竭,被困死其中。
可很顯然,蘇奕早已窺破這一點(diǎn),在和清沖對戰(zhàn)時,就在嘗試掌控混沌封天石。
并且最終還成功了!
可明白歸明白,佘斗還是忍不住問道:“能否告訴我,你如何做到的?”
蘇奕隨口道:“在云夢澤,我的前世曾鎮(zhèn)壓九塊混沌封天石。”
輕飄飄一句話,就讓佘斗恍然明白過來。
他嘿地笑出聲,感嘆道:“原來如此。”
蘇奕則說道:“之前你本有機(jī)會提前一步撤離,卻選擇留下,必然是另有底牌,都已到了此時,為何還不亮出來?”
佘斗眼神微妙,抬手一指不遠(yuǎn)處的城墻,“定道者曾告訴我,一旦發(fā)生不可挽回的變故,只需以一種特殊的秘法喚醒祂在城墻上留下的字跡,自可以幫我化解危機(jī)。”
蘇奕眼眸一瞇,腦海中想起“我身若是我,生死應(yīng)自由”這句話。
卻見佘斗搖頭道:“不過,我已經(jīng)想明白,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定道者的力量上,倒不如和道友一決高下,如此縱使戰(zhàn)死,于我而言,也可無憾。”
蘇奕不免有些意外,“為何?”
佘斗笑起來,用指尖戳了戳自己心窩,“我心中亦有睥睨之氣,豈甘心被定道者視我為刀,借來殺敵?”
旋即,他抬眼望向問道城,“另外,我也不想讓問道城就此毀去,畢竟……此城承載著的,不止我佘斗一人的心血,在如今的鴻蒙天下,更是世間修道者心中的一處‘問道圣地’。”
他面露笑容,眉目間有著一抹別樣的光彩,“只要問道城在,這世間前往封天臺問道的修道者,就得念我的好,如此,足夠了!”
蘇奕想起曾在城墻上看到的那些字跡,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強(qiáng)大存在所留,連定道者也曾在其上留字,不禁點(diǎn)了點(diǎn)頭。
的確,在這鴻蒙天域,問道城存在的意義,早已和往昔不一樣。
稱其為“問道圣地”,的確名副其實(shí)。
“道友若不介意,倒也可以在城墻上留字。”
佘斗道,“與你分生死之前,若能見證這一幕,我之榮幸。”
蘇奕搖了搖頭,“沒必要。”
佘斗原本有些失望,但很快,他忽地就有些明白了。
“我來問道無余說,云在青天水在瓶。”
之前,蘇奕曾如是說。
佘斗在意的,是后半句,卻忘了那前半句,才是蘇奕心境的寫照。
道不可言,無須言之。
此來“問”道,又何須“答”之?
佘斗沉思半晌,忍不住笑道:“道不可言,問于本心,而答無言,可道友還是‘說’了,看來對大道的參悟,還未真正圓滿。”
道既然不可言,就不必說,一說就不是“道”原本的意蘊(yùn)。
這就叫“道可道,非常道”。
非“常道”,就不再是真正的道。
蘇奕聞言,笑道:“厲害。”
既然問道無余說,再說“云在青天水在瓶”就已落了下乘。
這一瞬,蘇奕忽地心生觸動,有些明白第一世為何會那般沉默。
大道在心,不可說也!
“去天戮之界一戰(zhàn)?”
佘斗問。
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鴻蒙主宰,身上忽地涌起一股浩渺如青冥般的大道神韻。
蘇奕道:“請。”
……
問道城。
青云臺附近。
“我出五個祖靈根,誰搶老子跟誰急!”
“你急一個試試?本座把話撂在這,這個封天業(yè)果本要定了,就是砸鍋賣鐵也在所不惜!”
“我出六個!”
“算了,再等等。”
……場中各種競價(jià)聲響起,頗為激烈。
附近無數(shù)修道者看得大開眼界。
黑狗則心不在焉。
目前為止,它已售出六個封天業(yè)果,換來二十五個祖靈根,收獲已遠(yuǎn)遠(yuǎn)超出它的預(yù)估。
有的禁區(qū)主宰為了拿下一個封天業(yè)果,不惜當(dāng)場向一些好友借來祖靈根,不斷競價(jià),和其他競爭者內(nèi)卷起來。
黑狗自然樂見其成。
不過,它卻高興不起來,心中一直擔(dān)憂蘇奕的處境。
直至賣出第九個封天業(yè)果時,黑狗和在場那些禁區(qū)主宰全都心生感應(yīng)。
察覺到整個問道城仿佛發(fā)生了某種無形的變化。
還沒等弄清楚,下一刻,一道身影已悄然出現(xiàn)在黑狗身旁。
一襲青袍,俊逸出塵。
正是蘇奕。
場中氣氛忽地一寂,那些禁區(qū)主宰皆下意識收斂了一身氣息。
黑狗則喜出望外,內(nèi)心的擔(dān)憂一掃而空。
“事情如何?”
蘇奕問道。
黑狗連忙道:“只剩下一個封天業(yè)果還未兜售。”
蘇奕嗯了一聲,道:“我先回客棧,你待會去找我。”
“好!”
黑狗痛快答應(yīng)。
蘇奕轉(zhuǎn)身而去。
直至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場那些禁區(qū)主宰下意識都松了口氣,就像卸掉了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
黑狗則咧嘴笑道:“來來來,只剩下最后一個封天業(yè)果,開始競價(jià)了!”
……
返回客棧的路上,蘇奕負(fù)手于背,獨(dú)自穿行在那古老的街巷之間。
忽地,他眉頭一皺,劇烈咳嗽了一陣,唇角悄然間淌出一縷血漬。
蘇奕用拇指輕輕擦掉血漬,眉目間不由浮現(xiàn)一抹微妙的神色。
佘斗已經(jīng)死了。
之前和佘斗的廝殺中,也讓蘇奕遭受到重創(chuàng),性命本源都破損。
哪怕以涅盤之力修復(fù),一時半刻也難以恢復(fù)過來。
“怪不得這家伙當(dāng)年能在第一世劍下救走清沖,其戰(zhàn)力的確非比尋常。”
蘇奕暗道。
佘斗臨死的一擊,強(qiáng)大到讓蘇奕都感到驚艷的地步,也帶給了蘇奕重創(chuàng)。
臨死前,佘斗卻在大笑,無比快慰。
他說,蘇奕本可以利用天戮之界的力量化解這一擊,也本可以不必承受這樣的重傷,卻不動用,簡直太傻。
蘇奕沒有吭聲。
佘斗說的最后一句話則是:“大道爭鋒,就該這么傻!”
聲音還在回蕩,佘斗已灰飛煙滅。
如今行走在這問道城中,看著城中的一切,蘇奕終于明白,為何佘斗愿意留下來和自己進(jìn)行這樣一場一決生死的大道爭鋒了。
為了問道城!
只要問道城在,他佘斗畢生心血就在,這天下世世代代就不會忘記他佘斗的名字。
蘇奕曾聽人說過這樣一句話,一個人真正的死去,不是性命被徹底毀掉,而是被世人所遺忘。
有時候,死亡的意義,絕非只是消亡,還要看他是否在這世間留下了什么。
就這般漫步在城中,當(dāng)路過一個街巷時,卻見一群小屁孩蹲在角落中,在地上畫了一方棋格,正在下五子棋。
那般簡單的一種棋類游戲,卻玩的不亦樂乎,大呼小叫。
每個孩童皆沉浸在那種氛圍中,獲勝者手舞足蹈,落敗者滿臉不甘。
一切皆發(fā)乎于心。
蘇奕走過去,笑瞇瞇蹲下來,“讓我來一局!”
“你誰啊,這么大人了,還來跟我們湊熱鬧,一邊涼快去!”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胖子瞪了蘇奕一眼,“去去去,趕快走!”
蘇奕笑道:“這樣吧,誰若能贏了我,我請誰吃東西,只要這問道城有的,都可以選!”
“誰稀罕!”
一群小屁孩一臉鄙夷,對他們這個年紀(jì)的小孩而言,玩性最大,對口腹之欲根本不感興趣。
蘇奕怔了怔,撓頭道:“那你們怎樣才答應(yīng)我下一局?”
那小胖子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道,“你若輸了,拜我為大哥,以后聽我號令,如何?”
一側(cè)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則脆聲道:“不行,讓我先來,他若輸了,得拜入我‘霸天幫’!”
小胖子頓時賠笑道:“幫主說的對!”
蘇奕不由樂了,沒看出來,這小女孩竟還是“霸天幫”的幫主!
小女孩雙臂環(huán)抱胸口,眼睛斜睨著蘇奕,“敢不敢?”
蘇奕笑道:“有何不可?我是大人,也不欺負(fù)你,讓你先來!”
小女孩眸子中泛起一抹狡黠的光澤,“可以!”
五子棋的規(guī)則最簡單。
別說小孩子,就是那些凡夫俗子,都能精通于此。
可也正因?yàn)橐?guī)則最簡單,哪怕是神仙親自下場,若依照規(guī)則下棋,也注定占不到任何便宜。
換而言之,哪怕是蘇奕這樣的道行,在五子棋的規(guī)則內(nèi)對弈,也沒什么優(yōu)勢,一切都要在落子之間一一對弈。
誠然,他可以算出一切棋路的走向。
可這些小屁孩能夠在問道城內(nèi)玩耍,本身便非尋常人家的孩子可比,自然也能做到這一步。
那么在對弈時,大家各自都處于平等之列,誰也討不到便宜。
很快,蘇奕和小女孩對弈起來。
一群小屁孩在一側(cè)大呼小叫,有的為小女孩這位“霸天幫”幫主助威。
有的老氣橫秋地指點(diǎn)蘇奕該如何落子。
顯得很是熱鬧。
蘇奕臉上一直掛著笑意,就那般蹲坐于地,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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