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鐵飯是鋼，既然裂口女被人發現已成事實，再糾結懊悔也沒用，沒必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屹然不動便是，反正白云飛的說辭總能編出一套一套的，信口開河天花亂墜也無所謂，反正裂口女也不能反駁他。未來沒有臆想中的那般渺茫不堪，自己遲早也能脫離這個世界，冷靜，一定要冷靜下來。

        蘇玉把臉從枕頭中抬起，小口小口吮著長孫紅端來的蜜水，不料扯動傷口，又低叫一聲。

        房門被悄然推開，一道溫柔甜美的聲音響起：“蘇姑娘可真是個名貴瓷器做成的人物，區區小傷就癱在榻上動彈不得，以后恐怕只能束在高閣上，僅供人遠遠觀賞吧”

        蘇玉偏頭一看，長孫紅正把玩著藥瓶，似笑非笑的瞧著她。

        她虛弱的喘口氣，又趴在褥上不動了：“你剛剛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來了？”

        長孫紅嘆道：“你以為我想來？也不知道誰把守在床邊的婢女給趕走了，要是出了什么問題，師傅怪罪下來，也不清楚后續還會死多少人？”

        “什么？”

        仿佛一顆隕石從天而降，直直砸進胸口，壓得整顆心臟跟沉入深淵一般。蘇玉手足冰涼，混亂的思緒高速飛旋在遙遠的域外星空之上，雙眼俱是漫天星辰。

        長孫紅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嬉笑的面孔也收斂了起來，“乖一些，我來給你上藥。”

        蘇玉顫著唇，艱澀的抓緊她的袖子，幾道青筋從手背上冒了出來，“我難道又做錯了么？”

        “別怕，沒有人死，我還在這里。”

        長孫紅用手撫平蘇玉眉間擰緊的紋路，低聲道：“能在這里活下來的人，來路都不怎么正，手上也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背了多少人命官司。都說命如草芥，無論仇敵親友，甚至老弱婦孺，在他們眼里，也不過是一把散亂糾纏的野草，隨隨便便就能宰殺這樣的人，靈魂早就不干凈了，死去也未免不是一種解脫，你不要把錯誤歸結在自己身上。”

        蘇玉內心一陣空蕩蕩的悵然，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黑衣人語氣悲哀的說，你不該來這里的，任何一個沒有發瘋的人，都不會想來這里的

        她抬頭，茫然問道：“紅兒，你當初為什么會來這里？”

        長孫紅默然半晌，只輕聲道：“命運對每個人來說不都是公平的，如果有機會能好好活下去，誰不想”

        她聲音漸低，最后微不可聞。

        蘇玉內心突然涌起一股沖動熱血，她反手握住了長孫紅的手，十指交扣，堅定道：“紅兒，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就憑你現在凄慘的樣子么？”長孫紅勾起食指，輕輕刮了一下蘇玉蒼白的臉蛋，似笑非笑道：“蘇姑娘可真是良善之輩，對著一群惡人都能隨隨便便泛濫起自己多余的同情心，甜言蜜語更是張口就來，你難道指望我會相信你這隨意發出的一兩句誓言？更何況師傅呢？”

        蘇玉眉頭緊蹙，半晌嘆了口氣，老老實實的趴床上不說話了。

        上個世界，她也曾發誓要好好保護脆弱多病的阿蕪，借著小美人魚的軀殼，日日以鮫人血調理對方的身體，誰知這葉孤城太不當人了，眼看阿蕪好轉她沒了利用價值，說翻臉就翻臉，直接把她拋回了南海，背影走的那叫一個瀟灑決絕。待到日后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再也輪不到她這個電燈泡礙眼了。

        還有那碗被他打翻在地的血，陶瓷碎片飛濺一地葉孤城也只不過臉色冷寂的斥道：“邪魔外道。”

        邪魔外道？他竟然敢罵我邪魔外道？？

        蘇玉后知后覺的氣到肝疼，沒忍住撐了撐上身，又倒回去，只能把被褥當作葉孤城的臉，狠狠用指甲剮蹭起來。

        蘇瑪麗體質脆弱，又遭外來穿越者的迎頭痛擊，家人朋友的無情背叛，情人的嗤笑嘲諷，一時間心痛宛如切膚，除了吐血流淚什么都做不了，女主光環也跟著碎了一地。如今卻因蘇玉身負小龍女的高超內功，身體漸漸好轉起來，石觀音又于緊急關頭收斂了大部分力道實際上蘇玉除了胸口悶悶脹痛著，整個人并沒有什么大礙，長孫紅給她上過藥就沒事了，還不如白云飛腦袋磕到飯盆，撞了好大一個包來的嚴重。

        也就是被003嬌養照顧了許久，沒受過什么欺負，沒挨過社會的毒打，沒吃過這么大的苦，所以遇到一點點小事就能哭得梨花帶雨，不能自已好叭，蘇玉是個男子漢，疼痛并不能讓她流淚，只會讓她慘嚎，非要把一點點小事鬧得滿城風雨，非得磨到石觀音答應她，讓她參與什么奪取龜茲的計劃中去，畢竟每次在她傷重吐血后，石觀音都會變得對她格外容忍。

        石觀音放下梳頭用的梳子，淡淡注視自己在銅鏡里的倒影：“如今還不是時候，等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回去吧，好好修習武功，總比在我這里浪費時間有用多了。”

        蘇玉抿抿唇，不說話，只用一雙祈求可憐的眸子看著她。

        每每看到蘇玉這懦弱畏怯的模樣，石觀音就來氣，袖袍一震直接將梳妝臺上的東西全掃了下去，噼啪脆響間，她冷冷斥道：“還愣著干什么？出去！”

        蘇玉直視她，祈求可憐的表情也變了，面無表情的道：“我不。”

        石觀音深吸一口氣，面上又綻開溫柔又和煦的笑意，有些無奈的嘆息：“你是要違抗我的命令么？”

        蘇玉淡淡反問：“你難道又想打我么？”

        “不，怎么會呢？我從來都不想傷害你的，只是有些時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石觀音柔聲道：“許多年前，我也曾像你一樣天真，以為祈求上位者的憐憫，就會得到對方的垂憐

        我拜過一個師傅，世人皆稱她有一副慈悲心腸，她的名號就叫做“無恨”無恨，無恨，多么冠冕堂皇的話語啊。”

        蘇玉忍不住道：“他難道勸你放下心中仇恨么？”

        石觀音只冷笑：“她真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明明自己會在暗地里做作的殺死仇人，還有著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明面上卻還要裝作一副悲憫天人的模樣，大度的放過對方我跟了她那么久，她卻一點舊情也不念，還要廢掉我的武功，豈不是很可笑？”

        蘇玉愴然無語，她已在瞬間明悟后續的意思，石觀音殺了她的師傅，才能好好的站在這里。每個人心中總有一段難以忘懷的過去，也許不堪苦楚，黯然辛酸，如今身臨其境的聽來，總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無奈悲哀。

        許久的沉默后，蘇玉緩緩道：“好吧，我聽你的話，以后好好練習武功。”

        石觀音忽然笑了：“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這世上誰都可能背叛你，傷害你，唯有自己不會，你若不夠強大，只能成為別人手里的待宰羔羊，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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