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警察局
從這些老人七嘴八舌的話中,祝珣拼湊出一個大概事實——
許欣和胡嘉是一對新婚夫妻,住在許欣父母單位分配的老房子中。許欣是中學物理教師,胡嘉是她的大學同學,聽說婚后不久就辭職創業,兩人感情很好。
大約是6、7年前,許欣的父母看小夫妻倆一直沒回家,就來家里探望,結果發現屋子里落了一層灰。再問許欣工作的學校,說她之前請了一周的假,但銷假后三天都沒來上班,打電話沒人接,學校也正準備聯系家人。
“當時這件事在這一片鬧得挺大,警察拉了封鎖線,把整個小區搜了個底朝天,最后還是沒找到兩個人。”
“聽說小區的監控里只拍到小許回家,沒拍到她離開。”
“對,這事你隨便問問,周圍上了點年級的都知道,有段時間附近的人都不敢晚上出門。”
“有人說他們夫妻倆是撞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就小許的爸媽還不放棄,年年去派出所等消息,每個月都來替他們收拾家里,造孽啊。”
“我還是不信許姐會騙人。”祝珣把一個頭鐵的受騙者扮演得惟妙惟肖,“請問您知道她住幾樓嗎?我去她家里問問。”
“……”
“跟我來吧。”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戴上老花鏡,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走在前頭:“我這里有她家鑰匙。”
“上個月、或者上上個月,林姐下樓買菜的時候摔了一跤,躺在床上起不來。她怕自己等不到小許回家了,就拉著我的手,把鑰匙給我,求我隔三差五去看看,看小許回來沒有。”
“但我也老了,不知道能替她等多久。人家說,人走的時候,要有人記得她,念著她的名字,才能走得安心。小伙子,我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要能幫林姐把小許找回來,我替她謝謝你。”
人活得久了,有些事情反而看得通透,祝珣不驚訝自己被看穿。
他聽著對方的話,想起昨天在424看到的屋主,胸口泛起一陣澀意,像舌根下壓了一片青苦瓜。
老奶奶步履緩慢、但是穩穩地爬上五樓,從腰帶解下一把鑰匙。
“就這兒,503。”
“吳阿姨,”祝珣的目光環顧陳舊的防盜門,眼尖地瞅見門上快變成褐色的油漆印,“這里怎么會被人潑油漆?是欠錢了,還是惹上了什么人?”
“剛才在下面不好說。”老奶奶招了招手,示意他進門:“其實小胡和小許在失蹤前就一直鬧矛盾。有一天晚上他們吵得很兇,樓上樓下都能聽見。好像是小胡做生意欠了錢,想賣房子抵債,小許哭喊著‘除非我死了,否則你想都別想!’”
“第二天就有人上門潑漆,而后有人看見小胡帶著行李從家里出去,好幾天都沒回來。”
“再然后,警察就上門了,之后的事你知道。”
祝珣跟在吳老太太身后,走進房間,他瞳孔一縮,這里和424的布局實在是太像了,他有種回到游戲的錯覺。
“坐。”吳老太太示意他到沙發上坐下,顫巍巍地走到廚房燒水。
“我來吧。”祝珣下意識走到餐桌旁邊,打開壁櫥,取出一套茶杯。
他盯著手里的茶杯,微微怔了下。
“小許失蹤的這些年,家里什么擺設都沒動過,林姐和許哥他們兩個怕動了家里的東西,女兒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問吧,能說的我都告訴你,想在家里四處看看也行,能多一個人記得小許,林姐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祝珣謝過吳老太太。
一個小時后,兩人下樓,祝珣問:“吳阿姨,之后我還能來么?我想帶個朋友來。他是,嗯……這方面的專家。”
老奶奶欣然點頭:“我就住在203,你們下次來了,找我給你們開門。要是我不在……”
她示意祝珣附耳過來:“小許有個習慣,總是忘帶鑰匙,所以從小她媽就喜歡在門框上面藏一把備用鑰匙。如果我不在,你們直接拿這把鑰匙開門就行。”
那種時間和空間的倒錯感又來了。
祝珣揉揉耳朵,在老太太殷切的目光中點頭。
“關于許欣的事……我會盡力的。”
離開的時候他心想,下次來時給老太太捎帶一副助聽器吧,老人家說話的聲音總是自以為很小,其實聽得人耳朵都快聾了。
“接下來去哪?”祝珣走在街邊,“距離進入游戲還有14小時,最好還是多做些準備。”
“不知道劉大山從派出所出來沒有?帶他來這里看看,說不定能發現我沒注意到的線索。”
“派出所……”祝珣腳步一頓。
半小時后。
“您好,我是l市周刊的記者,受讀者朋友委托,想采訪一下7年前的許欣、胡嘉失蹤案。”
祝珣戴著一副眼鏡出現在市公安局的門口,給門衛看自己的記者證。
“進去吧。”
十幾分鐘后,在會客室里,祝珣見到了市刑警支隊的警官。
“我姓劉。”
“劉警官好。”
“祝記者。”犀利的目光直視祝珣,一般人在這樣的目光下會忍不住反思自己做過什么虧心事,祝珣卻非常淡定。
片刻后,劉警官與他握了握手,“許、胡二人的失蹤案已經過去許多年,想不到還有人感興趣。”
祝珣:“我的委托人姓林。”
劉警官神色一斂:“是她啊。”
“林女士前段時間生病了,不能親自前來,所以委托我代為采訪劉警官。之后我也會持續關注這件事。”
“……祝記者有心了。你想問什么,就問吧。”
“那我開始了。”祝珣有模有樣地從懷里掏出錄音筆,“首先是許女士的丈夫,胡嘉,警方為什么會認定他是失蹤,而非殺人后畏罪潛逃?既然鄰居能夠證明,胡嘉與許女士在案件發生前曾經因為債務發生過劇烈爭吵,甚至鬧到要離婚的地步。”
這點他在許家時就很疑惑,并直接問了吳老太太,可惜吳老太太并不清楚內情,只說:“警察從一開始就排除了小胡的嫌疑,好像是有什么證據。”
“這么多年過去,林女士還是不肯相信胡嘉的清白?”劉警官嘆了口氣,耐心地解釋道:“這件事警方已經和她溝通了很多遍,這里再重復一遍吧。”
“首先是監控表明,債主前來討債的當日,胡嘉和許欣吵了一架后離家出走,而后沒有再回來。監控里有他離開時的正臉,可以確定是本人沒錯。”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證據,正是由許欣女士本人提供的。”
“她?”
“沒錯。”劉警官道:“稍等一下。”
他離開會議室,回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摞陳舊泛黃的檔案,見祝珣的目光落在上面,劉警官苦笑道:“不管你信不信,警方這些年其實一直沒放棄追查這件事。兩個大活人,就這樣在眼皮底下活生生失蹤了。不找到真相,我晚上都睡不安穩。”
祝珣點頭,“還是說說許女士提供的證據吧。”
“這是許欣女士當初報案的記錄。”劉警官打開檔案。
“失蹤案?”
“對,胡嘉失蹤了,就在他離家出走之后。所以整件事其實應該被拆分成兩個案子,先是胡嘉的失蹤案,然后才是許女士在自家住所的離奇失蹤案,祝記者關注的應該是后者。”
“時間很充足,我們先來說說前者吧,關于前一個案子警方查到了什么線索么?”
劉警官猶豫了一下:“雖然這樣說不夠客觀,但,其實胡嘉還活著的可能性不大。”
“為什么這么說?”
“你看。”劉警官指著卷宗。
“許女士與丈夫吵架的第二天,主動找他商量還債的事情,但打不通電話,她以為丈夫在逃避離婚這件事,就給他發了條短信,上面寫,‘談談吧,婚可以先不離,我們可以問爸媽借一筆錢,先把你的債還上,然后慢慢還給他們’。”
“這里的‘爸媽’指的是許女士的父母,因為胡嘉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而許父許母是國企的退休工人,有退休工資,還存了一筆養老金。”
“當晚,許女士收到了用胡嘉手機打來的電話。她本以為丈夫決定低頭認錯,誰知打電話的卻是綁匪,對方要她準備好300萬來贖人,否則就砍下胡嘉的兩只手。”
“所以許女士就報警了?”
“是的。”
“你們就沒懷疑過是胡嘉在自導自演?”
“怎么沒懷疑過?”劉警官透露了一個連胡老太太都不清楚的內情:“綁架他的人后來自首了,是高利貸催收公司的員工,或者說豢養的打手。”
“那胡嘉人沒找到么?”
“沒有。”劉警官直到現在想起這件事還覺得背后發寒,他道:“那兩個人是哭著跑進警察局的,一米九的個頭,滿臉橫肉,卻憔悴得像兩具骷髏架子。他們說胡嘉在他們面前給了自己一刀,剝下了自己的皮,還用血肉模糊的臉對他們笑。”
“然后他把自己拆分成十幾塊殘肢,從下水道走了。”
“按他們的說法,在許女士失蹤前,胡嘉就已經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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