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究竟是不是許欣，還需要做一個dna對比，另外胡嘉那邊，因為他沒有父母和其他近親屬，我們正在聯系他的遠親來公安局采集一下血樣。”劉警官不厭其煩地對林茹萍解釋。

        時間太晚，他讓法醫在車里采了血后，直接用警車將林茹萍送回現在居住的地方。

        “兩個當事人都已經死亡，復原案情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但我們不會放棄的，另外，許欣的身份確認后，警方會第一時間聯系您，讓您能夠接她回家。請您再耐心等待幾天。”

        “謝謝。”

        “還有……”

        劉警官還想說什么，突然接到一個電話，看到通話人的名字，他正色道：“顧局……對，我還在跟進503的案子，您不是剛通過電話嗎？”

        “什么？有人把警察進職工小區的短視頻發到了網上？還有人爆料稱警方在樓內挖出了一具尸體？”劉警官的眉頭越擰越緊：“案件還在調查中，我立刻聯系有關平臺刪除這些不實謠言。”

        “等等。”對面的人叫住他，說了些什么。

        “不澄清，渾水摸魚？您的意思是……有證據嗎？”劉警官的神色不斷變化，最終他道：“我需要征求家屬的同意。”

        “林女士。”他沒有掛斷電話，“現在我們有一個方法，或許能幫警方盡快查明真相，但代價是和503失蹤案有關的消息會在網上沸沸揚揚地傳開，這可能打擾到您現在的生活。”

        “如果您不愿意的話……”

        “我愿意！”林茹萍摩挲著手中一小塊三角形的水泥碎片，“什么方法都可以，我相信你們。”

        “……不負所托。”劉警官拿起手機：“顧局，她答應了。”

        “我會盡快安排。”

        林茹萍下車時，掌心依舊緊握著那塊經她的要求從衛生間帶回的碎水泥，水泥已經被攥得溫熱。

        雖然里面并沒有人體組織，但她卻感覺將女兒帶在了身邊，心中有一種這七年來都沒有過的安定感。

        關上車門前，她突然松開拐杖，對劉警官深深鞠了一躬。

        “別……”

        面對劉警官的攙扶，林茹萍退后一步，堅持鞠完了躬。

        她道：“劉警官，這些年你們辛苦了。”

        “你們承受的壓力很大，我知道；一直沒有放棄，我也看在眼里。七年來，面對沒有結果的案子，我罵過、鬧過、說過許多難聽的話，謝謝你們沒和我計較，還幫我找到了欣欣。”

        “所以不用顧慮我，你們做出的所有決定，我都支持。”

        “這七年來，我們都在經受折磨，需要找到真相，給自己一個解脫。”

        “您別這樣……”劉警官一個大男人咬緊了牙關，目送著林茹萍的背影慢慢走開，白發在夜風中微微晃動，如風中之燭。

        他脫帽放在胸口，望著上面的警徽，久久才道：“我受之有愧。”

        ……

        祝珣和劉大山被另一輛警車直接送到公寓樓下。

        天已經蒙蒙亮，祝珣索性和公寓管家說了一聲，帶劉大山去自己的房間。

        “今天就要從這里搬走了，幫我收拾一下東西。”

        “沒問題！”劉大山挽了挽袖子，“搬去哪？”

        “不知道。”祝珣思考片刻，問：“你有熟悉的天橋推薦嗎？”

        “……沒有。”

        “那我一會兒上網找找。”

        劉大山：“找個避風點的，冬天太冷，最好有下水井蓋，這樣比較溫暖。”

        聽聽！這都是什么慘絕人寰的對話？

        跟在他們倆身后的梁有為都要聽不下去了，這就是我圈十八線小演員的生存現狀么？

        梁有為差點以為自己是來扶貧的！

        他大步上前，掏出自己的名片：“你好，我……”

        “對不起，不辦保險。”祝珣低頭看手機，劉大山順手按了電梯的關門鍵。

        “我不是賣保險的！”梁有為一口氣道：“我是星海娛樂的經紀人，你的條件很適合我們公司，請問你有沒有興趣……欸？”

        電梯門在他面前關上，梁有為飛快伸出手，慢了一步，沒把門擋住，只能眼睜睜看著祝珣和劉大山從他面前消失。

        “邪了門了！”他一巴掌拍在門上。

        電梯里，劉大山狂按開門鍵：“完了祝哥，他名片上好像真寫著‘經紀人’，現在怎么辦？”

        “涼拌。”

        “……”

        “沒關系。”祝珣一臉淡定，目光都沒從手機上移開：“一看就是個才入行的新人，假如他從同行那里稍微了解一下我的過去，根本不會有和我搭話的勇氣。”

        劉大山：“……”

        心慌變成心酸。

        唉，也是，就憑祝珣五年熬倒四家公司的履歷，一般人還真不敢攬這個瓷器活。

        劉大山感嘆，我祝哥明明長了一張汝窯青瓷的臉，怎么就偏偏是搪瓷缸子的命？

        實慘。

        “搪瓷缸子”本人倒沒覺得自己慘，他下了電梯，邊掏鑰匙邊道：“不過星海娛樂……這公司名字怎么這么耳熟？”

        還沒等他想明白，隔壁的門先開了。

        一個長相俊俏，打扮時尚的青年從房間里走出來，手里拎著健身包。

        他看到祝珣，先是一愣，隨后嘴角上揚，露出友善的笑容：“你回來了，祝珣？”

        “嗯。”祝珣看了他一眼：“早上好。”

        “早上好”像是剛剛把眼睛捐給了需要的人，硬是擋在祝珣的必經之路上，和他閑聊。

        “祝珣，聽說你要從公寓退租了？”

        “嗯。”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是為什么？”

        祝珣終于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公司解散了，沒人給我付房租。”

        這棟公寓就在影視基地對面，由于租金便宜、安保不錯，成為了各大公司給自家十八線藝人租房的首選，祝珣對面這位“早上好”顯然也是這群十八線藝人中的一員。

        “是么？”他唇角竊喜地上揚了一下，很快壓下去，惋惜地嘆了口氣：“唉，怎么突然就……那你今后怎么辦？有沒有地方去？要是沒有的話……”不如來我這兒擠擠？

        “早上好”其實不是剛得知祝珣的公司解散這回事，可惜他早等晚等，這幾天一直沒碰上祝珣。他都想好了，等祝珣回來，就邀請他來自己這邊住，然后自己睡床，叫他打地鋪，狠狠報一報當初被他壓番位的仇。

        讓你當初騎在我頭上！這次我要把你狠狠踩在腳下！

        “早上好”說出自己的打算，自來熟道：“和我客氣什么？我這個月雖然只接到兩部戲，但收留你幾天還是不成問題的。”

        “你知道我的，我這人一向熱情，愛幫朋友救急，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

        “你……”劉大山早看對面這個小白臉不順眼，正想懟回去：“我們祝哥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他的肩膀被祝珣輕輕一攔。

        祝珣笑了，彎彎的眼睛溫軟可欺：“沒有，你當然是我的好朋友。”

        “早上好”驕傲地抬起胸脯，像只開屏的公孔雀。

        “正好我現在就有事請你幫忙。”祝珣道：“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

        “什么事？”

        “你跟我來。”

        一分鐘后，“早上好”看著自己手里的大紙箱子，以及里面沉甸甸的書本、日用品、小家電，傻眼了。

        “抬仔細點，小心別摔了。”祝珣指揮他：“這里面是我的全部家當，萬一摔掉我就一無所有了，作為我的好朋友，你一定不想看到我破產的對吧？”

        “……對。”“早上好”吭哧吭哧地抬起箱子，像只蝸牛一樣走向電梯。

        “放到下面就行，我和前臺說好了。”祝珣道。

        劉大山看著他的背影，傻眼了：“他來干嘛的？”

        祝珣想了想：“助人為樂？”

        “算了不管他，你幫我把這些打包好，等他上來之后讓他一并抬下去。好好一個送上門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哦，”劉大山收拾著東西，抬頭問：“對了，他和你有什么過節？”

        “記不清了。”祝珣想了想：“總之就是他演男六我演男五，他演男五我演男四，他演男四我演男三……之類的吧。”

        “另外，好像因為我演得太好，導演把他戲份刪了不少，本來就不富裕的鏡頭更加雪上加霜了。”

        “……”劉大山默默把箱子里的東西少放了一些，好可憐一人，還是不要過度壓榨他的勞動力。

        “對了，他叫什么名字？回頭我給他超話簽個到，就當付搬運費。”

        祝珣：“……”

        劉大山：“？？？”

        祝珣：“…………”

        劉大山：“………………”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無語，又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

        “阿嚏！”扛著箱子的“早上好”打了個噴嚏，對電梯內迎面走來的男人道：“讓開，賣保險的，別擋路。”

        梁有為：“？？？”

        你一個搬運工這么說我合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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