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卷._第六百五十章：自投他網  （六）

第六百五十章：自投他網  （六）

唐門這一代的鬼才，從小到大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劍客。不知道這段話被唐家把這小子當成寶貝疙瘩的老頭子聽到后，會是吹胡子還是瞪眼。十有八九，一頓皮肉上的操勞免不得。

畢竟，如此輕易就想背叛家風的混小子。

唐門，丟不起這個人。

吃著唐家最大的資源，頂著唐門的皮子在長安城里隨意蹦跶。出事了背后也有唐家慈悲的老爺子遮風擋雨，然后你告訴我，你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劍客，如此二五仔，怕是后腦勺全是反骨長的。……….

不去看唐苦雙目里逸散出來的熱情，仿佛他真的懷揣著一個成為劍客的夢想。

唐甜甜默默端著大碗，朱唇輕抿。

一股灼熱入腹后，姑娘家的小手上，一枚有著記錄聲訊之能的小小玉環，悄無聲息的被她揣進袖口。唐苦這個夢想，不管真的假的，唐甜甜堅信，到時候在自家老頭子的巴掌下，他的鬼哭狼嚎，絕對摻不得半點水分。

本就是酒桌上的風趣之話，誰曾想唐苦此刻變得如此認真。

不清楚他是為了心中隱藏的夢想，還是饞人家劍齋灌頂高手的身子。

………

“哈哈哈，三先生甭管這混小子。

年輕人嘴上沒毛，說話不靠譜。什么話都敢往外面吐，他要真有這個心思，唐家的老骨頭真舍得把他丟進唐家的祖堡里，一頓操練出來，保管調教的從皮到骨子，寫滿了唐家。”

………..

唐家的好苗子真被拐走，入了青蓮劍齋學劍。

麻煩的程度不亞于之前招惹上樞密院，樞密院的這場風波，也不過是為了捍衛門內威嚴，找個場子。挖走唐家的寶貝疙瘩，無異于是刨了唐家老骨頭的祖墳，這個節骨眼上，唐苦真的一心叛逃，狄探子也得將他從小到大的夢想，掐滅在萌芽之中。

柳園里難得擺上一桌宵食，今夜擺這桌子，明顯不是為了聽唐苦風趣的夢想。

聽到狄仁杰開口，唐苦倒是識趣。

嘴皮上能占得便宜那也是便宜，雖然不見得劍齋真尋來一位大劍客，但心頭總能幻想幻想，灌頂后一日跨越天命大境的激爽。此刻被某人提醒了自家還有一座祖堡，唐家小子背后一激靈，嘴上也不敢再討些便宜。

只要唐苦不動嘴皮子，席間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端著一碗酒，一仰脖子就下了肚。

正兒八經過酒癮的機會，狄探子不會浪費一絲一毫。

……….

“小先生今天，長安城里也是出盡了風頭啊！”

………..

烈酒燒得五臟廟里一片熾熱，再看向葉初雪的時候，狄探子也是滿面紅光。他早就知道劍齋那個地方出來的不是省事的主兒，果不其然，今兒怕麻煩，就連太白青蓮都被扣押在自己這里，沒有讓葉初雪帶著。

即使這樣，今天這座城內依舊流傳著他的風頭。

丹青樓，技驚九重。

雖然套了層皮子，但明眼人都清楚皮子底下的身份。

這樣的舉動，無疑將葉初雪再次推到了眾目睽睽之下。

……….

一旁，默默扒拉著一碗菜粥，熱騰騰的粥氣上，佐有幾片淋了麻油的自腌醬菜。

飯桌上多是下酒的酒肉，入夜若是吃的太葷腥，于身體不好。哪怕武夫一境入了先天體魄，早就不懼這些，葉初雪也依然保持著自己學醫多年來的習慣。比起烈酒下肚，暢快而談，芳兒姑娘更多了分心思。在柳園里小歇了幾日，她知曉葉初雪的口味，在他們落座的空余就去后廚灶房端來了一直用小火煨著的雜菜粥。

稻谷粥里，摻上了自家種的野菜。粥湯泛著淡淡的青綠，沒有加精鹽，卻自帶著一股清鮮。

今兒走到哪里，也不曾缺過一口吃食。但不論是張郎中府邸里的家宴，還是丹青樓的點心，葉初雪都只是堪堪下了幾筷子。那種環境下，山珍海味被做出了花兒來，也食難下咽。

珍饈玉盤里的美味，此刻真不如這碗里的雜菜粥來的管飽。

………..

奔波了一整天，此時此刻，葉初雪端著粥碗也缺了分文雅吃相。他順著碗沿，呲溜呲溜著吃干凈碗底的余粥，方才吐出一口氣，身子骨也跟著放松下來。

狄探子能夠知曉自己一整天的行蹤，對此，葉初雪沒有絲毫的驚異。

一來，人家就是靠著這本事吃飯。

二來，丹青樓里的左侍郎，沒少來柳園蹭小灶。妥妥的狄黨一脈，丹青樓發生的事情，怕是狄探子手上的情報比自己想象的那些，掌握的還要龐大。平靜了心氣，葉初雪對著狄仁杰苦澀的笑了笑，開口說道。

………

“讓先生您費心了，今日之事也超乎知閑的預料。

不過并非一無所獲，您交代的那件事情，或多或少找到了一些眉目線索。”

………

沒有忘記狄探子讓自己查案子去找尋情報的任務，只是沒有想到這個案子里，最后一個受害者竟是與自己有識的張耀之，張郎中。張郎中府里，葉初雪救下了因張家清念小姐的失蹤，被關在柴火房里的丫鬟小梅。

從小梅口中得知了整個案子，最后一次事發地點。如果像是狄探子說的那樣，整個長安城里失蹤了這么多孩子，這個團伙的作案手段絕對不會集中在一個地方。但最后一次案發的現場，絕對會遺留下蛛絲馬跡，而且作案的人往往會回去清理留下來的痕跡。

沒有出現下一個案件前，那里就是最值得勘測的地段。

………..

今天葉初雪的本意是去查案找尋線索，奈何老張非要在一眾同僚面前，爽一把人前顯圣。緊接著，丹青樓里登九樓，引起昭陽候和那位老將軍的注意，全是水到渠成的事。

以葉初雪的天賦，走哪那里都會不凡。

這一點狄探子早就想到了，不過讓他感到刺手的不是葉初雪在丹青樓受到這些人的青睞，以及畫入九樓成為名家。

擺了擺手，他放下手上的酒碗，十分鄭重的從衣袍的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布包。

……….

“不礙事，不礙事的。

小先生這樣的人走到哪里都是光芒萬丈，你去了丹青樓會惹出來這些事情我不驚訝，若是無風無浪這般，老狄我心里才會緊張。今天去了一趟丹青樓，也不能說不好吧。

至少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到的長安城權貴，你八成是認了個全。

能夠提早在他們面前混個臉熟，有益無害。

昭陽候，和金吾衛的那老爺子，都是城里當得起一座山的招牌。他們有意和你交好，查案子的時候這些關系都用得到。現在既然是小先生你愿意一力承擔，就需頂得住樞密院給的壓力。

……….

人脈和關系，都是能用到的招數。距離樞密院那老三給的期限，差不了幾日了。

老狄我想辦法給你淘了一件臨時的官皮子，因公辦案，到時候牽扯到長安這么多家權貴府邸，不說其他人，昭陽候和老爺子就夠樞密院喝一壺。樞密院雖然有著監察百官，先斬后奏的特權，但一次性得罪這么多的官吏府邸，饒他樞密院再大，也得思量一番。

其中如何應對，老狄我就不細說了，相信小先生自己會權衡。

這物件….....望你珍惜對待……...

拿著這個牌子，從刑部到大理寺，都會在一定的權限內對小先生鼎力相助。

本來是想討一套刑部的皮子，奈何刑部這一任的頭兒，膽氣不比上一個，沒辦法，為了圖個快，還是從一位舊友那里借來的。雖然明面上掛職在大理寺，但亮出這個牌子，都知道背后代表著什么，手握此令牌期間，小先生做事需得謹慎。”

……….

用的是一層有些老舊的黑綢緞子，布料雜亂，看得出是從衣裳上扯下來的料。

解開沉甸甸的布袋，狄探子的手竟微微有些僵硬。

只不過他的情緒收斂的很快，手上的微顫沒有人察覺。

解開布包，里面是一塊巴掌大的金牌。

……….

純金的令牌，沉甸甸的。

令牌周邊，鏤空雕刻著日月同輝的圖騰。

金牌上，一個“密”字被攔腰斬斷，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切開了金牌上的這個字。

刀口很深，深到看著這個令牌就能想象到其中的驚心動魄。看著狄探子手上的金牌，一側收拾著碗筷的芳兒姑娘，千年不變的冰山面孔，依然顯得平淡從容，只是能隱約感受到姑娘家的身子微微抖了抖。

柳園里私房錢都藏不住幾個銅子的狄探子，手頭上還能藏著這么一件金器。看這黃金的重量，沒有被他拿去典當了去換酒，足以說明這個金牌的重要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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