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卷._第六百六十章：小娘子啊莫嬌羞  （四）

第六百六十章：小娘子啊莫嬌羞  （四）

端著點心的手止不住顫抖，到了姑娘家的身邊，只想著若是能搭上一句話都是好的，還能有什么心思去問人家的家事，婚配否？感受著自己胸腔里仿佛要蹦跳出來的心臟，少年郎漲紅著臉，只想著人家快些收下點心，自己好找個由頭逃離此地。

來的時候是信心滿滿，真靠近了卻又如坐針氈。

小男人的通病，多是如此。

兩只手端著桂花酥的碟子往前一遞，少年郎狠狠閉上了眼睛�！�……

“哎呦….....這，這是誰家的兔崽子這么不長眼啊�！�

……….

耳邊回蕩的并非是姑娘家如黃鸝一般悅耳的聲音，一陣老人被摔疼后，在地上口吐芬芳的叫罵聲，使勁的灌入少年郎耳朵里。只見地上一個穿著破舊青衫的白發老翁，手上的松木拐杖直接脫手，他整個人半跪在地上，兩只手盲目的在地面上摸索著。

青衫明顯是讀書人的款式，但是洗了又洗，很多地方都掉了色，破了洞。

老翁的頭發謝頂，只有周圍一圈的零散白發隨風飄零。

他雙目泛白，滿眼無神。

兩只手在地上摸索著，努力的尋找著脫手在地上的松木拐杖。種種跡象表面，這老翁是個瞎子，出行全靠一根拐杖指路。剛才他臨時從旁邊插過來，被少年郎猛地遞過去的點心，用力一推，人和點心摔落了一地。

………

骨瓷碟摔的粉碎，碟子上的桂花酥也被摔斷，零零散散的碎了一地的酥渣子。

失去了指路的拐杖，又摔倒在地上。

老翁努力的把身子向前探，在一堆碟子碎瓷里摸索著自己的拐杖。他嘴里頭罵罵咧咧的，全部是芬芳的話語，看這架勢，面前的這個老翁也是混跡在這條街上的人物。

看著自己給姑娘家準備的點心，就這樣摔了一地。

原本心里頭羞澀的少年郎，此刻更是漲紅到了耳朵根。

………

“隆秀才，你…...你，你糟蹋掉了俺這一盤玉酥齋的稀罕貨。

俺也就這么幾塊點心，你，你鉆哪里不好，盡往這里鉆！

真是…....真是……...唉！”

………

因為有些生氣而發紅的面孔，看著努力在地上摸索拐杖的老翁時，年歲不大的少年終究是少年人的心性脾氣。

他無處發泄，只好長嘆一口氣，然后用力跺了跺腳來表示心中的不滿。

面對一個瞎了眼的老頭，你能拿他怎么辦？

摔倒在地的時候，再上去踹他兩腳？

打翻了少年郎的桂花酥，也攪壞了他的好事。

看著地上疼的罵娘，嘴上不饒人的老秀才，誰也不好說什么，你再蠻橫還能欺負一個老瞎子不成。摸索在地上的老翁，手掌不經意的被一些摔破的瓷片劃爛，疼的他猛地收回手。

想要用兩只手支撐著站起來，卻總是找不到重心。

………

“阿翁，您沒有摔到哪吧，快些起來，地上都是碎瓷渣子，扎破手了怎么辦？”

……….

面對一個凄慘的老翁在地上摸索自己的拐杖，而且人就摔在自己跟前，稍有點良心的都會扶一把。面前這個漂亮的姑娘，絲毫不嫌棄老翁身上破舊衣裳傳來的酸臭味，她從地上扶起這個老翁，然后拾起地上的松木拐杖送回老翁手里。

將老翁扶到桌子旁的長木凳子上坐好，這個須發發白的干瘦老翁，深深的呼出幾大口氣，才緩過神來。

他伸出抖抖索索的手，握住葉初雪的手腕。老翁發白的雙目，隱約有淚花滲出。

………

“好心人啊，這世道上還是有好心人的。

雖然老頭子我看不到，但你一定是個俊俏的姑娘，像姑娘你這樣心善的丫頭現在不多見了。老頭子我精通一些摸骨的手法，我從姑娘的骨像上來看，您一定是個有福氣的人，好命啊。”

………

握手葉初雪的手腕，老翁翻著白眼，干枯的大手捏著這白嫩的手腕忍不住向上摸索著。

看著這老瞎子的大手，握著人家姑娘死死不松開。

一旁送點心的少年郎，明顯壓不住火氣。

他一把打掉老頭的手，有些生氣的開口說道。

………..

“成啦，成啦，別瞎摸摸，你個糟老頭子這條街上算卦的本事大家都清楚，還摸骨呢，老不害臊，人家姑娘家心里好，不與你計較。但我這一碟玉酥齋的點心，可就被你糟蹋掉了�！�

……….

對于這個老瞎子，少年郎明顯認識。

同在一條街上討活，時間一場，誰不認識誰啊。心疼自己那幾塊桂花糕，被這老瞎子打翻后，攤子上可拿不出第二份來。

……….

“小哥莫要和阿翁動氣，一碟點心而已，雖然摔碎了，但還是有些完整的。

小糖糖，你替阿翁擦一下手上的傷口，好好包扎一下�！�

……….

面對少年郎心里的委屈，面前的姑娘家輕輕地俯下身子從摔碎的那一碟桂花酥里，捏起半塊較為完整的，用嘴吹了吹，然后絲毫不嫌棄的送到嘴里。這樣的動作很快，快到少年根本來不及阻止，直到半塊桂花酥被吃掉，他才慌忙回過神，開口驚呼道。

……….

“姑娘，不要！

這點心掉到地上了，臟了。

你要是喜歡………..我，我.........跑一趟東市里面的玉酥齋替你再買一份，我跑的很快的，一碗面的功夫就行，不會等太久�！�

……….

看著面前的姑娘大方的吃掉地上的桂花酥，少年滿臉漲紅，仿佛比他自己受了委屈還要委屈。咬了咬牙，若是這姑娘喜歡，去東市里的玉酥齋給她買一份點心盒子又能咋地。

聽著少年的咋呼，咽下嘴里的點心后，姑娘溫婉一笑，開口說道。

……….

“用不著這么麻煩，小哥的心意，小女心領了。

這種甜口的糕餅是稀罕物，我又不是朱紫府邸里金貴的身子，想當初我們老家鬧荒年的時候，莫要說地上的糕餅，就連蝗蟲，地鼠我都吃過嘞。這一碟點心的心意，我收下了。

這位阿翁明顯驚到了，勞煩老伯再來一碗湯面給他壓壓驚，算是我請的�！�

……….

聽著姑娘家的話，少年郎的心頭猛地一震，他原以為這樣漂亮的姑娘再不濟也是一個書香門第的出身，是個嬌滴滴的金貴小姐身子。沒有想到這姑娘人生的好看，性格也是落落大方，絲毫不計較一些微末的事情。

放得下身子，是個過日子的婆娘。忍不住紅了紅臉，少年郎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身后一個巴掌不輕不重的敲在他頭上。

老伯從湯鍋前走了過來，他笑呵呵的打起了圓場，開口說道。

……….

“隆秀才你今兒不去吃孫大娘的豆腐，怎么有功夫來我這吃湯餅，罷了，罷了，到底是我家小子魯莽在先，這一頓怎么也算不到姑娘頭上。讓姑娘你費心了，你這一桌子也算是我的，咱家店小但是規矩懂得。

差不了這一碗兩碗的錢。

來來來，隆秀才騰個空，到我灶臺前頭吃口就成，不要老賴在人家姑娘身邊。”

………..

三言兩語的拉走了還在喊疼的老秀才，到底是在街上混跡了一輩子的老頭，比起這少年郎的無能狂怒，要圓滑了很多。扯走了隆秀才后，一旁的少年匆匆將地上的碎片打掃干凈。

只不過看著碎渣的桂花酥，他心里還是有些肉疼。

這稀罕玩意，他都沒舍得吃嘞。

……….

簡簡單單的插曲，被一碗酥肉湯面收買。

看著頓在灶臺附近，大口吸溜著面條的青衫老秀才，葉初雪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

………..

“我剛才的直感沒有錯，魚游過來了，看樣子這條街上真的留有耳目，而且他們明顯按耐不住我這塊魚餌的香味，派人過來嘗嘗味道，順便看看餌里有沒有藏著鉤子。

剛才那個老秀才，他根本就不是瞎子。

他的眼睛雖然泛白，無神。但瞳眸并無異樣，而且他在倒地的時候明顯是故意蹭到地上的碎片，在劃破自己的時候他的心跳加快，落手稍有遲疑。我摸過他隨身的那根拐杖，拐杖里頭有些輕，應該是故意做成空心的。

他剛才摸我手腕的時候，眼神也沒有藏住，一個瞎了眼的人不會露出那樣的神色，雖然很細微，但我還是察覺到了�！�

………..

聽著葉初雪的分析，唐苦點了點頭。

……….

“我也察覺到了，這老不騷的，剛才我給他擦傷口的時候，那副表情跟快吐了一樣，都沒有上手摸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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