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卷._第六百七十二章：入幕有客來  （三）

第六百七十二章：入幕有客來  （三）

用手掂量了一下荷葉包里的分量，楊爺也是個豪爽的人，他不占人家便宜，這趙德柱既然賣肉，那他就幫襯一把，省的這好肉堆了貨倉，時候一久賣不掉就臭了。泥欄巷子里住著的人，多是貧苦人家，但大家住一塊兒，時間久了很是團結。為了節約開支，有些人三五天才舍得割一兩肉解解饞，就這還得把肉煉油，豬油留下來炒青菜，留著下一頓吃食。

知道泥欄巷子里面沒有油水，來往的肉販子都不往這邊靠。

來回吆喝半天，也不見得有幾家人舍得割肉。

楊爺今兒算是闊氣，他在泥欄巷子里的年歲較大，聲望也是有的。若趙德柱兩人過來販賣的是那些精肉，上好的里脊肉骨，他也不會多此一舉。剛才楊爺瞅了一眼，麻袋里除了被割成骨頭，帶著一些肉絲的羊骨架，羊蝎子，就只剩那一堆羊雜碎，下水。

………...

這種下水，雜碎，高低也沾一些葷腥味道，平日賣也賣不出幾個錢。

各家各戶的，再不濟也能摸出三五個銅板，割點下水回家開個葷。

這四五麻袋的分量，若是運到倉庫里堆著，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售賣干凈。楊爺今兒熱心腸了一把，殊不知他剛才的那一聲吆喝，簡直是在誅趙德柱的心啊。得了楊爺的一句話，那瘦小的男孩跑起來卻是極快。男孩提著手上帶著不少肉的肋骨，興高采烈的往家里頭跑。

他一邊跑著，一邊在泥欄巷子里大聲叫嚷。

………...

“割肉了，割肉了，楊爺喊大家伙去巷子口割肉，有肉販子過來了。”

………....

男孩奔跑的速度極快，甚至來不及讓趙德柱喊停，呼朋喚友，讓大家伙出來割肉的聲音就在泥欄巷子里傳開了。看著楊爺一臉嘚瑟的表情，趙德柱哭喪著臉，怎么回事，這給了上好的二兩精肉，這老頭玩人是不。

本來麻袋里的貨就不能示人，楊老頭此刻卻呼朋喚友起來。

趙德柱剛欲張口說些什么，卻被楊爺一把攔下。

提著手上用荷葉包裹的精肉，楊爺大氣的擺了擺手，對著趙德柱開口說道。

………..

“后生，不用謝俺，莫要和俺老楊客氣。

咱們這泥欄巷子里的人雖然窮了一點，但一個個都是熱心腸，你既然給楊爺我面子，楊爺在這里就不能虧待了你。你這一板車的羊雜碎，羊骨頭，運回去也是運回去。我喊一些人幫你清了貨，帶著錢回去，可不比這些骨頭雜碎的要強。

這里每家每戶，割的肉不多，但我們人多。

一會兒人來了，這么大的量，后生你可得給俺們一點好價錢。”

……….....

提著荷包的羊肉，楊爺一臉微笑，仿佛在向趙德柱表示不用謝他老楊，有來有往，都是分內的事兒。在這泥欄巷子里，咱老楊怎么滴也是能說的上話的人物，果然，隨著楊爺的話音落下，泥欄巷子里陸陸續續走出了一些人影。現在恰好是開火起灶的時辰，出來的多是一些婦人，還有一些嘴饞揣著幾枚銅錢過來割點肉沫解饞的老翁。

………...

“老楊啊，今兒是什么日子，鬧騰的要割肉了。”

………...

“楊爺，您從哪里搞來的骨頭鮮肉，俺們家里的灶上還燉著湯嘞，也莫嫌棄，刮點骨頭上的肉沫子給咱回去添點葷腥味。”

………...

“哎哎，那個誰。

李家的娃娃前陣子不是折了骨頭嗎，喊他娘出來給孩子來根大腿棒骨，回去熬湯能熬三五天，喝骨頭湯就補骨頭，好著嘞。”

………...

泥欄巷子里住著的都是熟人，這一出來，一個喊兩個，家里有事沒事的都能過來湊個熱鬧。沒有帶錢的，也能行個方便，肉骨頭上刮點肉沫，回家往野菜湯里一撒，多少算是葷腥了。

看著巷子口聚集過來的人，趙德柱的臉色變得煞白。

泥欄巷子里雖然都是普通人，但若是真被他們發現了麻袋里的羊羔，這么多眼睛看著，也不能把人家全宰了。

兔子不吃窩邊草，藏匿的地方選擇在泥欄巷子里，自家門口出了事，真要滅口出了這么多人命，哪怕是泥欄巷子這種破爛地方，也得讓官差下令搜查。到時候把組織的藏匿點暴露了，他老趙就是有過無功。

………...

“別別別，楊爺，您老人家不必這么客氣。

咱，咱這是小本買賣。您看啊，咱這貨物都要按時按量的送過去，給東家清點，少了一斤一量，那就是咱的罪過了。您這喊這么多人來，我這四五袋的貨根本不夠賣的，到時候拉著一個空車回去，東家免不得要生氣，我謝過您老人家的心意了。

實在….....實在是不方便……........”

………....

苦著臉，趙德柱不希望來的人繼續變多。

現在快一些脫身才是上策，他對著楊爺埋怨了幾句，誰知道這大胡子老頭眼睛一橫，開口說道。

………..

“哼，咋地，你這后生是不是看不起俺們這些人，一人割一刀子的買賣。

嫌棄我們買的少了，這肉啊，賣哪里不是賣，你若是真把這些東西賣完了，回去你東家巴不得夸你呢。我們這些人窮是窮，但賺的每一分錢都是血汗錢，若非是今兒給你面子，誰家的錢不是捂的緊緊的，非要割你這一二兩的肉。”

………..

聽出了趙德柱話里的婉拒，楊爺不太高興，是因為覺得這小子薄了自己的面子。

他老楊喊了人，結果人家來了卻沒有肉賣，那不是妥妥打他的耳光。

聽著楊老頭的發怒，趙德柱知道此刻不能和泥欄巷子的這些人講道理，和他們講道理，那就是越講越糊涂。

………..

“唉，不是，楊爺您誤會了。

若是我自己的買賣，遇到您這樣的客人我巴不得高興呢。可惜啊，這些都是東家的貨，您看，我們兩個也都是賣把力氣的伙計，這貨物丟了，少了，都不符合規矩，各家有各家的規矩，還望楊爺您見諒。

這樣吧，算是給您賠不是。

這里來的鄉里鄉親，每個人都領一兩雜碎骨頭回去，我留一根大骨，您老辛苦一下，給鄉親們分分。實在不能再喊人了，這少了一點沒啥，當是我自己補進去的，但這壞了規矩，可就是砸了俺們飯碗啊。”

………..

摸透了這個老頭的脾氣，趙德柱不斷的給老楊服軟。

他從木板車的麻袋里，扛起一根大腿骨，大腿骨上還帶著不少羊肉。這一大根腿骨直接抱著給了老楊頭，下一刻，趙德柱賠笑的拱手，沖著身后的楊大郎吆喝了一聲。

………...

“大郎，快到了交貨的時辰。

誤了時辰，東家可不會給你我好果子吃。快一些，動起來，咱們該走了。楊爺，對不住啊，實在是對不住。”

………...

催促著楊大郎快些拉車跑路，趙德柱甚至送出去一根羊大腿骨給老楊，對著楊爺拱了拱手，一臉賠笑。隨著木板車的挪動，楊大郎沒有說話，他默默加快了步伐，拉著小車消失在泥欄巷的一處道口。

看著逐漸走遠的趙德柱兩人，楊爺的手上抱著一整根羊腿骨。

他微微蹙眉，身后有些過來的人看著楊爺手上的大腿骨，開口問道。

………..

“楊爺，不是說過來割肉嗎？

肉販子呢，我看他們剛才走的如此急促，好像有什么事情催著一樣。”

………...

此時此刻，聽到二猴的吆喝，不少街坊領居走到巷口割肉。

他們沒有看到肉販子，只看到楊爺手上抱著一整根羊腿骨。

微微嘆了口氣，楊爺嗅了嗅手上的腿骨，開口說道。

………..

“哼，咱老楊混跡了大半輩子，什么樣的人物沒有見過。要我說啊，剛才的那兩個人一定是心里頭有鬼，要不然怎么會如此慌不擇路的跑掉。楊爺我，八成能估摸著他們干的是啥勾當。

這些人，運過來的肉一定是壞的。

不是病羊，就是死了有陣子的。他們特意在泥欄巷子租的房子，肯定是有特殊的手法將這些病羊肉加工，用正常牛羊的價格賣到街上的飯館了。要不然我們這么多人過來割肉，他們心里能怕個啥，不就是害怕我們發現他們的肉不正經。罷了，罷了。

咱們這樣的人，不講究。

都住泥欄巷子了，還在乎吃的是死羊活羊，都知會一聲，不用來了。

老張你回家把你家那把剁骨刀拿過來，來這么多人，這一根大骨頭都有些不夠分的，過來的每家每戶割半兩肉沫子，那一截骨頭棒子回去熬湯，晚上煮湯餅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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