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局設好了
“小姐,她們往暗寮去了。”
霍宇澄起身走到窗前,順著周夏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有幾個人進了一處小院,在影壁后略停一停,便徑直沖向院門同側(cè)的廂房。
“可惜聽不見動靜。”她略覺遺憾,目光調(diào)回來往書畫鋪子一掃,“大魚也來了。”
周夏低頭,正好看見一個身穿緋色四品補服的人走進書畫鋪子,不禁奇道:“她就這么大搖大擺穿著官袍來了?”
“穿官袍才能更令劉紹賢祖母信服。”霍宇澄看回小院,“也該出來了。”
兩邊相隔稍有些遠,她們這里只能影影綽綽看見院里站了三四個人,卻連是女是男都分辨不清。
“不會出什么岔子吧?”周夏小聲嘀咕。
霍宇澄覺得應該不會,廂房里只有劉紹賢和伎男兩個人,綁一起都打不過邢云一個,何況邢云還帶著好幾個干慣了這事的地痞。
但鑒于最近她真的有點玄學在身上,霍宇澄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耐心等了一會兒,院里幾個人突然一起靠近廂房門口,接著有人自里面跌跌撞撞沖出來,將門外幾人擠開,徑直沖向院門。
被擠開的人跌倒的跌倒、趔趄的趔趄,都沒法阻攔,廂房門口緊跟著又跑出三個人,也是直奔大門、奪路而逃。
“局設好了。”霍宇澄又興奮又緊張,搓著手心希望吳鳳楊不要辜負她們期望,好好把陳士芳給帶進局里。
吳鳳楊此時卻還懵著,不明白里面正熱鬧,怎么突然一陣安靜,接著一伙人話也不交代一句就全跑了,不是說好了摁住劉紹賢,就讓她去劉家報信嗎?
倒是另一邊的老鴇先回過神,沖進廂房,張口想問怎么回事,卻見那書呆子倒臥墻邊,滿頭滿臉的血,頓時驚叫一聲:“哪個天殺的下的手?怎么還把頭打破了?”
躲進里間的小蟬聽見這句,撩開門簾,立時也是一聲驚叫:“爹哎!”接著雙腿一軟癱倒在地,顫聲道,“別……別是給打死……”
“閉上你那臭嘴!”老鴇斥罵一句,咽口唾沫,回頭看見他那護院扯著先來的老二進來,顧不上別的,先吩咐,“快去看看還有沒有氣了!”
吳鳳楊挨在門邊探頭探腦,被她表姐看見,喝道:“愣著做甚?過來抓著她……”
老二掙扎:“抓我有什么用啊?又不是我打的,先看看人死沒死、要不要找大夫吧。”
吳鳳楊壯著膽子走過去拽住老二手臂,她表姐松開手,幾步走到毫無聲息的劉紹賢跟前,彎腰伸手在鼻端試了試。
“有氣兒,還活著。”
房中幾人都松口氣,沒想到吳鳳楊表姐接著又說:“但血流了這么多,哥你得趕緊拿主意,別讓人死在咱們這兒。”
老鴇氣得大罵:“放你爹的屁!我拿什么主意?這事兒誰招來的?不是你和你這廢物表親跟我打包票,說此事容易得緊,一筆橫財不發(fā)白不發(fā),我能讓那群狗賊進我的門兒?趕緊把人弄走,愛死哪兒死哪兒去!”
“可這……”吳鳳楊表姐被罵得直縮脖子,“就怕人本來沒死,一動反而……”
“老子不管!”老鴇伸手指向吳鳳楊,“事和人都是你招來的,你給老子把她弄走,再把我屋子洗干凈。”
吳鳳楊嚇懵了,下意識爭辯:“那……我也沒讓把人打死啊,說好了打幾下,嚇唬嚇唬就行,表姐你找的人怎么回事?”
她表姐立即跳腳:“你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用?那幫無賴打完人就跑,巡捕都不一定抓得到,先把眼下這關(guān)過了再說吧!”
老鴇目光在她們兩人之間掃個來回,最后定在吳鳳楊抓著的人身上:“這不是還有一個嗎?”
“啊對!”吳鳳楊終于回神,死死抓住老二,“你把她弄走!”
“弄哪去?”老二問,“這一頭一臉的血,出去就得讓巡捕逮住,到時誰也別想跑。”
“……”
眾人一時無言,老二推推吳鳳楊的手,“別愣著了,事到如今,別人都還能躲,只你無論如何脫不開干系,書呆子來找你,她家里人可是知道的。”
吳鳳楊禁不住一抖,她表姐也道:“是啊,劉家……哎!你那個大人呢?找她啊!”
“對對對!”老鴇也想起來了,“你也是聽命行事,如今出了這么大岔子,咱們合一塊兒也擔不起,去把那大人找來,讓她料理。”
吳鳳楊有點哆嗦:“萬一她聽說出事,直接撒手不管了呢?”
她表姐道:“你不是說她就在前面街上嗎?事情到這個地步,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她若敢說不管,你就當街嚷出來……”
老鴇插話:“這事兒她自己去不行,你跟著去。”
“我去了,家里萬一……”吳鳳楊表姐左右看看,突然又揪住老二,“你跟她去,老二,你若敢半途跑了,她們別人我找不著,你……”
“行了,我去。”老二不耐煩道,“放心好了,那官兒,我綁也給她綁來!”
老鴇大為欣慰,催著她們快去。
吳鳳楊還有些猶豫,老二已反手薅住她胳膊,拽著她出去了。
茶樓雅室中的霍宇澄,很快就看見邢雨拖著一個身穿白色襕衫的女子從石橋巷走過來,提著的心頓時放下一半:“吳鳳楊果然很好糊弄。”
“小姐,那劉紹賢怎么辦?是不是得把她弄走?”周夏給三小姐重新沖一杯茶,送到她手邊。
霍宇澄看向暗寮那小院,“嗯,你瞧,邢云回去了,這院子好像有后門。”
周夏定睛細看,果然有人在正房和廂房夾著的東北角那里打開一扇門,接著廂房里有人扛著東西出來,從東北角門走了。
“暗寮的老鴇和伎子會聽話嗎?”周夏又開始擔心,“捉狎伎,是不是得捉奸在床啊?”
霍宇澄喝一口茶,反問:“換了是你,已有開設暗寮、組織□□這一宗罪在身上,可愿再加一宗敲詐勒索?”
周夏使勁搖頭,憨笑道:“小的一時忘了他這開設暗寮的罪已賴不掉。”
“他們這種迎來送往的人,最會權(quán)衡利弊,再說有邢云在,我相信以她的手段,老鴇和伎子會乖乖聽話的。”比起暗寮那邊,霍宇澄更擔心的是陳士芳肯不肯聽話。
陳士芳當然不肯,她一聽說劉紹賢叫地痞打得昏死過去,立刻道:“誰叫你們動手打人了?我不管,誰把人打壞的,誰去善后。”
吳鳳楊慌了神:“學生也如此作想,但……”
“等一下,”邢雨插嘴,“這位大人沒讓打人?可是進去先捶一頓再說話,是老六交代的,你方才也說……”
老六就是吳鳳楊表姐,她趕緊截斷此話,轉(zhuǎn)向陳士芳:“大人,打人的已經(jīng)跑了,沒處找、也來不及找。眼下要緊的是怎么處置劉紹賢……”
“怎么處置?你給她送回家去,實話實說就行了——她在暗寮和伎子鬼混,讓人打了,劉家人還敢報官不成?”陳士芳輕蔑道。
吳鳳楊一時叫她唬住,還覺得對啊,劉家人又不敢報官,反正事情已經(jīng)辦砸,只要劉家不追究,那不就沒事了嗎?
邢雨旁邊看著她似乎舒一口氣的樣子,心下嗤笑,冷冷道:“萬一死在路上怎么辦?”
吳鳳楊一個激靈:“是啊,大人,萬一她死在路上,學生就說不清楚了。”
“那你就去找劉家人,讓她們來接。纏著我有什么用?瞎耽誤功夫!”
陳士芳說著就要往外走,邢雨見吳鳳楊似乎又被唬住,斜跨一步攔在陳士芳面前,“我等都是為大人效力,出了事,大人卻撇清不管,未免叫人寒心。”
“為我效力?”陳士芳輕嗤一聲,“這話從何說起?我與你今日方才第一回見面……”
“我與大人是第一回見面不假,”邢雨伸手拉過吳鳳楊,“那她呢?她總不是吧?我聽老六說,大人還給過他們一筆錢,真把劉家人帶回寮子去,看見劉紹賢被打成那樣,追究起來,可保不齊就把大人您說出來了。”
陳士芳怒道:“放肆!”
吳鳳楊聽她們一來一回吵了幾句,終于醒過神,插嘴問:“司業(yè)大人是不是忘了,劉家不知道劉紹賢天天去的地方是一處暗寮?”
陳士芳聽她叫出自己官職,狠狠瞪了一眼,吳鳳楊這時卻已不怕她,接著說道:“學生若主動提及此事,與自投羅網(wǎng)何異?”
邢雨略覺欣慰,這蠢貨總算沒蠢到底,看陳士芳要說話,她沒給機會,搶先道:“正是這話,就算劉家一時不敢聲張,吃了這么大虧,過后必然也會密告巡捕,寮子早晚被端,那時老六她們也必忘不了司業(yè)大人您。”
“你敢要挾我?”陳士芳發(fā)狠,“就不想想后果嗎?”
“今日能不能過得去還不知道呢,小人哪還敢想什么后果?”邢雨說著退后一步,探頭往門外街上看,“大人若鐵了心不管、不肯跟我們?nèi)ィ笥乙彩嵌悴贿^,正好那邊有巡捕巡街,我這就去找她們出首告發(fā),說不定還能減輕罪過。”
吳鳳楊嚇得一把拉住她,回頭嚷道:“大人!”
書畫鋪子雖沒有別的客人,但掌柜的和伙計還在,她們可不知道這幾人在談什么,聽見音量提高,都看過來。
陳士芳先斥一句:“嚷什么?”接著壓低聲音,“我去了又能如何?我又不是大夫。”
“好歹大伙商量個對策啊。”吳鳳楊半是懇求,半是要挾,“您不露面,我們都擔不起,只能互相推諉,最后真鬧出人命,大人就不想想后果嗎?”
陳士芳瞇起眼睛,咬牙切齒道:“一群廢物!前面帶路。”
吳鳳楊松口氣,率先出了書畫鋪子,邢雨卻讓到門邊,手伸出去,道:“大人先行。”
陳士芳叫上自己兩個隨從,出門跟著吳鳳楊往石橋巷走,眼見街上真有巡捕,邢雨又落在最后,防她走脫,只好真?zhèn)隨她們?nèi)グ靛肌?
吳鳳楊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出來這么長時間,劉紹賢醒過沒有……不行,她不能再摻和這事,一會兒把陳司業(yè)帶進去,她就伺機先走,反正主使者已經(jīng)到了,她也沒打過人。
正暗暗盤算,一抬頭看見老鴇等在半開的院門里,吳鳳楊嚇了一跳,匆匆奔過去問:“怎么了?人……”
老鴇抬手不叫她往下說,沖她身后擠出個笑臉:“可來了,大人快請進。”然后才低聲回吳鳳楊一句,“進去再說。”
陳士芳不想叫人看見,一語不發(fā)快步進了院內(nèi),繞到影壁后,才站住腳吩咐其中一個隨從:“你守在這里。”
吳鳳楊聞言,剛想說“我也守在這里”,陳士芳就看她一眼:“愣著干什么?人在哪兒?”
她指指廂房:“在里面。”
此時老鴇已行至廂房門口,也回話說:“就在這里,大人進來看吧。”
陳士芳有些狐疑,盯著吳鳳楊道:“前面帶路。”
吳鳳楊無奈,只得先一步進去廂房,問里面守著的表姐:“沒醒嗎?”
“沒有,只哼哼過幾聲。大人呢?”
陳士芳這才緩緩走進去。
悄悄留在影壁和院門之間的邢雨,在心里數(shù)了三個數(shù),然后閃身退出去,院門兩側(cè)守著的兵馬司軍士立即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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