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針鋒相對
程不惜有些驚訝,昨晚桑棋明明說三小姐也看不上茍紹華為人,之前梁曼音還提過霍三小姐曾當(dāng)面奚落茍紹華、為他出頭,怎么茍紹華摔斷個腿、報了晏京府就能讓她變臉?
他借著行完禮站直的姿勢,看了霍宇澄一眼——這位晏京貴女板著臉,眉毛皺起,盯住他的目光十分銳利,確然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但霍三小姐大約是忘了自己身量不足、單薄清瘦,還長了一張稚氣未脫、僅有巴掌大的小臉——這讓她看起來像小孩子強(qiáng)裝大人,缺乏上位者的威懾。
程不惜忽然覺得她前日說的身體不好、精力有限、并無雜念等話,都是真的,確實是他草木皆兵、誤會了。
“雖不知為何會摔斷腿,但確實是小人一時意氣,想嚇一嚇茍小姐,才割了她家馬兒的韁繩,與三小姐無關(guān),若晏京府查到小人身上,小人愿一力承擔(dān),絕不連累旁人。”程不惜回道。
霍宇澄:“……”
她要的不是這個效果呀,是話說太重了么?
“哼,你說得簡單,但昨晚桑棋是與你一起去的,韁繩……”霍宇澄停頓一下,問,“韁繩是誰割的?”
“是小人。”
“桑棋呢?給你放風(fēng)警戒,還是幫你引開茍家下人?”
程不惜答道:“茍家沒人看著馬車,只有戲園的人看守,桑護(hù)衛(wèi)去找相府的車,引開了看守。”
“所以若晏京府去查問,看守便會把桑棋說出來,你如何一力承擔(dān)?”霍宇澄不等他回答,接著又問,“韁繩怎么割的?割了幾根?馬兒為何會發(fā)狂?”
程不惜仍十分鎮(zhèn)定,絲毫不見慌亂之色,還反問:“馬兒發(fā)狂了?茍小姐是因此才摔斷腿的?”
“不是你做的手腳?”霍宇澄逼問。
程不惜搖頭:“小人只割了三根韁繩,桑護(hù)衛(wèi)告訴小人不要全割斷,會被馬婦發(fā)覺,要割成藕斷絲連狀。但當(dāng)時天黑,小人有些慌張,怕割斷了,沒能做到桑護(hù)衛(wèi)所言,大約割到一半便停手了。”
藕斷絲連……,桑棋還挺會描述,不過慌張?霍宇澄站起身,走到程不惜面前,盯著他問道:“天黑,你還有些慌張,都沒割到手么?”
程不惜抬眸,兩人四目相對,“三小姐是在預(yù)演晏京府問案嗎?”
霍宇澄緊盯著他看了好一陣,他都沒有躲閃,目光十分堅定,她就笑了:“我瞧程樂師很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領(lǐng),慌張是不可能慌張的。”
“三小姐謬贊,程不惜不敢當(dāng),只是問心無愧罷了。”程不惜低頭恢復(fù)謙恭姿態(tài)。
“問心無愧?你知道茍尚書是以何案由報到晏京府的嗎?”
“小人不知。”
霍宇澄看著他,沒有揭曉答案,反而突然問道:“聽說你是甘州人?”
程不惜眸光一閃:“是。”
“那你應(yīng)該知道茍尚書吧?她因在甘州剿滅碧海教徒有功,而升調(diào)進(jìn)京,”霍宇澄略一停頓,“我聽說程樂師的親人都死于碧海教……”
程不惜猛然抬頭,直視著霍宇澄道:“三小姐,我已說了我愿一力承擔(dān),絕不連累旁人,您還有什么不滿意,要如此逼問于我?”
“放肆!”周夏沖上前斥道,“小姐問話,你就好好地答,誰許你頂撞小姐的?”
霍宇澄看程不惜胸膛起伏、呼吸加重,雙手也攥緊成拳,顯然是動了真怒,心中有了然,也有驚訝——了然的是,此人身世來歷果然有隱情;驚訝的則是這隱情,好像與她猜測的方向不太一致。
程不惜咬著牙后退一步,躬身道:“小人一時失態(tài)。”
肯低頭,但是不道歉,霍宇澄盯著從他肩頭滑落下來的發(fā)帶,突然道:“你不會是碧海教教徒吧?”
此言一出,程不惜還沒如何,周夏先嚇了一跳,伸手?jǐn)r在兩人中間,還喊唐雙:“愣著干什么?還不去叫人來保護(hù)小姐?!”
“……”
“……”
程不惜抬起頭,從霍宇澄眼中看到與自己一般無二的無語,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位三小姐想詐自己,旁邊隨從也不放個機(jī)靈的,竟比他還先上當(dāng)。
“叫什么人叫人?”霍宇澄氣得一把推開周夏手臂,“他要真是碧海教那些暴=徒,現(xiàn)喊人有用嗎?”
瞎打岔,把她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氣氛都給沖沒了。
“三小姐既知小人并非邪=教=暴=徒,又何必試探?”程不惜方才因她提及親人而生的悲憤,已消散大半,人也冷靜下來。
“前日三小姐說,既然小人受雇于貴府,要留一年,不如開誠布公,彼此也自在些,小人回去細(xì)想一番,確實在情在理。”他定定望向霍宇澄,“三小姐有什么想問的,不妨直言。”
霍宇澄回視過去:“你會實話實說嗎?”
程不惜道:“至少小人不會撒謊。”
霍宇澄看著他,思量片刻,先問:“你作弄茍紹華,其實意在茍彥敏,對嗎?”
“是。”其實昨晚他看見茍紹華進(jìn)了戲園,原本是想跟上去,找機(jī)會收拾她的,但他剛下到一樓廳堂,就看見桑棋往樓上張望,顯然是在找他,只好轉(zhuǎn)身回去。
“你不是碧海教徒,那你親人……”這四個字一出來,程不惜的眼神就變了樣,霍宇澄解釋一句,“我無意冒犯,只是想問,你親人的死難道與茍彥敏有關(guān)?”
程不惜有些訝異,更多的是防備,語調(diào)也冷下來:“此乃小人私事,恕難奉告。”
看樣是了,霍宇澄有些頭疼,她現(xiàn)在要忙的事已經(jīng)夠多了,本身精力又很有限,實在不想多管閑事,但這個人又進(jìn)了相府,這次是弄斷茍紹華一條腿,下次呢?
“好,此事我可以不問,那你能告訴我,你來相府的真實目的嗎?”
程不惜理直氣壯反問:“不是貴府管事再三請小人來的嗎?”
霍宇澄:“……”
“十倍于繪春戲園的薪酬,還不用應(yīng)付戲園管事的誘騙和難纏客人,小人實在無法拒絕。”
“……”十倍???
是繪春戲園給的錢太少,還是錢淑為了把他弄來不擇手段啊?!
“三小姐放心,小人對貴府和您,都絕無惡意。”程不惜躬身又行一禮,“之前不知小姐為人,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小姐原宥,程不惜這里賠罪了。”
行吧,看來再問也問不出什么,霍宇澄沒再多言,讓他回去了。
程不惜一走,周夏立刻湊到近前,勸道:“這人不簡單,小姐,要不還是回報將軍,讓將軍來處置吧?”
霍宇澄進(jìn)去內(nèi)室,往榻上一倒,周夏趕忙過去給她脫鞋,又叫唐雙去拿薄被來,給小姐蓋上。
“你們兩個聽好了,”霍宇澄躺著發(fā)話,“今日這番對話,外面但凡有一絲風(fēng)聲,或是叫我娘知道了,別怪我不顧這些年的情分,將你兩個一起趕出去。”
她一向好脾氣,從不難為下人,突然放狠話,周夏和唐雙都嚇了一跳,齊聲說不敢。
“玉棠院除了程不惜和小戲子,應(yīng)當(dāng)還有教習(xí)吧?”霍宇澄問。
唐雙答道:“是請了一位教習(xí)教唱念做打。”
“也是住在玉棠院的?”
“是。”
“那可有安排下人服侍?”
“好像只安排人送飯和灑掃,別的沒有。”
霍宇澄沒再說話,躺著休息一陣,起來換一套衣裳,進(jìn)內(nèi)院去見父親莫氏。
莫氏在妻主那里早已失寵,但他比鐘氏愛美,仍注意身材,因此并未中年發(fā)福,只是眼角紋路難掩,看得出上了年紀(jì)。
見霍宇澄來到,莫氏十分驚喜,噓寒問暖之后,還說:“我聽說你日日去集賢殿,十分辛苦,特意看著他們給你新做了一套坐墊靠枕,還有兩條夾袴,你拿回去穿,防著殿內(nèi)陰冷腿寒。”
霍宇澄道謝,也問候他幾句,最近做什么,可有出門赴宴,吃得如何睡得如何等等,例行公事過了,才提起玉棠院,“那院里伺候的下人,不知是父親管著,還是姨父管著?”
“沒交到我這兒,怎么?鶴齡可有什么不放心之處?”
“女兒想著他們畢竟是外來的,怕不太知道府里的規(guī)矩,還是有個在府里服侍日久、年長知事的,在那院里看著為好。”霍宇澄道。
莫氏點點頭:“也是,鶴齡可有什么合適的人選?”
這便宜爹倒是很知趣,霍宇澄笑道:“我院里的呂爹爹向來勤懇謹(jǐn)慎,可惜在我那兒沒有用武之地,父親覺著如何?”
她院里服侍的人,都是霍錦揚(yáng)親自安排的,莫氏連半個不字都不會說,“秋梨自是極好的,但他若走了,你院里那些男仆誰來管?”
霍宇澄說的這個呂爹爹,是霍家世仆,年輕時在霍錦揚(yáng)身邊服侍過,那時取的名字叫秋梨,他樣貌不出挑,做事倒是很踏實,后來就配給了霍錦揚(yáng)的親隨,自己也做了內(nèi)管事。
“不妨礙,本來我那兒就事少,小戲子們練功,呂爹爹再回我院里便是。”
她已經(jīng)入仕做官,兩邊又都是她的人,莫氏覺得這事本來也沒有知會他的必要,便笑道:“鶴齡覺得不妨礙便好。”
霍宇澄也不是來找他批準(zhǔn)的,只是希望由他安排人帶呂秋梨過去,做玉棠院的管事爹爹。
莫氏爽快答應(yīng),霍宇澄回去院里,把呂秋梨找來,叮囑一番,便讓他進(jìn)去見莫氏,而后收拾行李,住進(jìn)玉棠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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