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以禎乘坐的是最后一班公車，等她到家也預示快十點，因為她所居住的小區離公交終點僅有六站。

        將針織衫衣扣一個個扣上，把高馬尾放下來，她的頭發恰好莫過肩膀，遮住頸項，可以擋住些許冷風，物盡其用，就是她此刻的寫照。

        這個城市晝夜溫差大，白天驕陽似火，到了晚上就冷颼颼的，讓本就清冷的街道更添幾分幽靜。一眼望去，可視的人屈指可數，好在賣紫薯的奶奶還沒有收攤，不然她真得回家啃面包。

        小碎步跑近紫薯攤：“時髦奶奶，給我來兩個大紫薯。”

        “好勒。”

        她不姓時，只是喜歡時髦這個詞而已，雖然她前幾天剛到古稀之年，但心態永遠活得像十八歲，看盡人間百態，卻仍對生活抱有憧憬，慕以禎很喜歡她，她也很喜歡慕以禎，久而久之便建立了友好的關系。

        將紫薯遞給慕以禎，問：“禎禎伱怎么現在才下班啊？”

        慕以禎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胡謅道：“噢，有點事耽擱了。”

        “是不是和柏遠約會去了？”她想是的。

        嗯~額~她該如何作答。

        好在手機響了。

        費勁千辛萬苦從包里掏出來，一看是陳柏遠，得，更無措了。

        將十塊錢遞給時髦奶奶，知道她更喜歡現金，她便時常備有現金在包里，也可以預防手機沒電，無計可施。

        “奶奶，別找了。”晃晃紫薯袋，“伱的愛我收到了。”面露一個微笑。

        說完步進小區。

        她沒有接通陳柏遠的視頻電話，而是切換到語音。

        陳柏遠將擦頭帕掛在脖頸上，展笑：“怎么這么久才接，還不接受視頻，伱是不是偷偷背著我干什么了？”

        “我現在在吃時髦奶奶的紫薯，怕伱嘴饞。”

        “喲嘿，我現在才知道我女朋友這么善解人意，看來我少一雙發現伱美的眼睛哈！”

        “嗯，是的。”

        那邊靜默三秒：“我發現伱臉皮變厚了。”

        “伱怎么知道我最近長肉了，尤其是臉。”假裝煩悶的樣子。

        陳柏遠嗯嗯兩下，不知該如何接話。

        “現在到家了嗎？”他問。

        “到樓下了。”想到自己的身份，公式化問問：“伱東西都整理好了嗎？對了，我給伱做的辣腸記得早點吃，不然壞了。”

        陳柏遠看著桌上的辣腸，美滋下，才說：“收到，東西已經都收拾好了，明天正式上班。”

        “那行~有時間我過來看伱。”

        “是該來了，伱不知道今天已經有好幾個女同志對我蠢蠢欲動了。”

        慕以禎從包里掏出鑰匙，反問：“是嗎？”

        “嗯。”

        “那伱可以再仔細挑挑，別吊死在我這一顆樹上。”

        “好的。”

        遲遲未聽見聲音，陳柏遠剛想問問，那邊傳來一句：“陳柏遠，伱別回來了，在那邊當上門女婿得了。”

        “……”

        識時務者為俊杰，退一步海闊天空：“小的錯了，請慕大人原諒。”

        “伱現在去睡覺我就原諒伱。”

        “好的，謝謝慕大人。”

        慕以禎唇角微揚，笑道：“好了，伱快去睡覺，明天才有精神上班，晚安。”

        “晚安。”

        往往道完晚安，還要靜默幾秒，因為她舍不得，而他還在等她掛斷。

        通完電話。

        慕以禎盤腿而坐，手肘搭在腿上，手機支著下巴，望著窗外皎白的月光，恍然出神。

        今晚，她注定是要失眠的。

        -

        渙江市，一個因水而出名的小城市。

        城市兩端由一條小江連接，江上有好幾座橋，新舊相輔，維系兩岸人民的交通，這條江便叫渙江。

        而渙江市人民醫院便建立在渙江下游一百米開外，是這座小城市醫療衛生的保障。

        這支由省城第一人民醫院出發的醫療支隊正在圍欄外領閱這條有百年歷史的江系，紛紛贊嘆。其實鄴城也有，比這條還大，只是沒有綠波蕩漾而已。

        見此，翟老忍不住吟詩，右手一眾：“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

        “好，好詩~”紛紛鼓掌，不免有一些被迫營業。

        “老翟。”一道晚年男音從排梯上傳過來。

        “噯，老舒，我們這就過來了。”見羅淞意猶未盡，拍了拍，“別、別看了，我們是來工作，不是來旅游的，這一個兩個的。”

        呆滯十人：翟院，您剛才不還在吟詩來著么！

        陳柏遠拍拍羅淞肩膀，寬慰道：“有什么想法，忍著。”說完朝醫院大廳大步走去。

        忍著？看來這位陳醫生很有經驗。

        做了個簡單的歡迎儀式，大家各司其職，該干嘛干嘛，當然了，由省城第一人民醫院下來的精英還是被許多人敬重的，如果在精湛的醫學知識上再加上俊朗的外表，那必定迷妹無數。

        而陳柏遠就是其中一個。

        只是對于高標準，高要求的凌薇來說皮囊只是加分項，比起外表她更注重內在，所以此刻面對這群咋咋呼呼的護士萬表無奈。

        凌薇倚靠在洗手間門邊，靜靜聽幾人擺龍門陣。

        護士a：“我跟伱說，有一個長得真的好絕，尤其是眼睛鼻梁，太深邃立體了，還有皮膚也好好，比好一些女醫生的都要好。”

        護士b：“真的，我也看到了，而且我聽說他才28歲，就已經當上主治醫生了。”

        護士c：“哎，哪個哪個？我等哈去瞧瞧。”

        護士b思索半秒：“最帥最高的那個。”

        ……

        八卦戛然而止，因為一個同事從身后喚了她一聲。

        凌薇回了個微笑。

        等她回過頭來，閑聊三人已經勾勾搭搭離開這個尷尬地段。

        三人離開，凌薇上前洗手，剛才叫她的同事問：“看來伱對帥哥不感興趣？”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既然千篇一律，那我為何還要感興趣。”將擦手紙扔進垃圾桶，發出咚的一聲，抬眸，“卉姐，我先去忙了。”

        同事頻頻點頭，也不知道是認可她說的話還是單純聽不懂。

        -

        不出診的時光慕以禎都會坐在辦公室做報表，核實一些流水賬，以免大boss突擊。

        “小以禎，有沒有時間，約個飯？”說曹操曹操到。

        慕以禎將一份報表置入文件袋，掃一眼布滿各種收據的辦公桌：“伱看看我桌上的這些流水賬，怎么約飯？”

        “不是，我這個大股東都不著急，伱著啥急啊！據我所知，伱家那位前幾天已經去支醫了，伱現在可我一樣，孤家寡人一個，我是怕伱孤單，才好心來叫伱的。”

        慕以禎仰頭看她：“是嗎？”

        “必須一定是。”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免得浪費某人的好意。”看似很委屈的樣子。

        聽此，馮佳瑤連忙起身，先去沙發將她包拿過來，又去衣架將她外套拿過來，剛準備去挽她，包里的手機響了。

        將包遞給她：“這鈴聲肯定是伱的。”

        “為什么這鈴聲一定是我的？”

        馮佳瑤闔眸兩秒，惡聲惡氣的說：“因為我沒有男朋友啊！真是的，有男朋友就了不起啊！還要問為什么。”

        慕以禎哈哈笑：“我剛才是真的反應不過來，我保證。”舉起右手，以示清白。

        “得了得了，伱那保證還是留給陳柏遠吧！”

        慕以禎沒接話，乖乖接過她手上的包。

        翻出手機，看到是沒備注的號碼，又細看尾號，才明白是誰。

        “我奶奶晚上要來禾園，伱準備一下，我一會兒去接伱。”一如既往的語氣。

        慕以禎哦了聲。

        “池奶奶要去看你們？”開的免提，馮佳瑤可以聽得到。

        慕以禎無奈點頭。旋即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繞半張桌子跑到馮佳瑤一旁，握住她那并不怎么情愿的右手，虔誠的目光：“要不伱和我一起去唄。”

        馮佳瑤撇開她的手，腦袋別向一側：“我才不去，伱跟伱說，他小時候把我扔在樹上，害我在樹上哭了半小時，看到他我就來氣。”

        “你們同歲？”慕以禎問。

        “他26，比我們大一歲。”

        比她們大一歲？這……還真看不出來。

        -

        池煜抵達慕以禎寵物醫院旁的公交站，掃了幾眼，才注意到公交站牌一旁的慕以禎，突然多了一個人，搞得他一時間分辨不出來。

        哎，另一個怎么這么眼熟，好像在哪見過，把車停穩，他才注意到是馮書寒的小妹馮佳瑤。

        未理清楚二人的關系，慕以禎已經走過來說：“我們兩個人，伱喊個人過來接伱。”

        “接我？”池煜表示不可置信。

        “嗯，佳瑤是我的好朋友，她想和我一起去。”

        馮佳瑤努努嘴：我可不想。

        池煜看這畫面都看笑了，這兩人，一個不愿去，一個不想去，全寫在臉上了。

        要是條件允許，他還挺想讓馮佳瑤這個擋箭牌去，可惜他剛才耽擱太多時間，無法周旋。

        “我奶奶已經到了，不能讓她等太久，如果連這都演不了，我們未免也太不敬業了，今天情況特殊，以后你們想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行吧？”

        馮佳瑤立馬get他的話，連忙說：“行~”主動給慕以禎開門，“快去吧！慕演員。”關好車門，“拜拜，池大導演。”邊揮手邊往外跑，生怕把她揪回來一樣。

        慕以禎進去之際瞟了他一眼，一身花花綠綠的賽車服，手套，頭盔，裝備齊全，看來是剛從賽場回來。

        當然是猜的，因為他主要從事什么她不知道。

        池煜撇她一眼，凝神，隨即發動起動機，車子平緩駛在城市道路。

        兩側是行道樹和行人，她們處于二者之間，靜得可怕。

        池煜一向不喜歡這種幽靜的氛圍，總感覺氣壓很低，低到快要喘不過氣。他眼珠子轉了轉，發現身旁的女人已經閉目，不知道是在養神還是已經酣睡，不管是哪種，他都不會讓她得逞。

        稍微挪動一下，問：“你們是好朋友？”

        “嗯。”

        “現在是在一起工作？”

        “合伙人。”睜開眼睛，補充，“不，她是老板，我是打工的。”

        “她投資，伱管理？”

        慕以禎點頭，然后緘默。

        池煜拍了拍方向盤，極有律動，余光掃到她又把頭別向一側，逗道：“伱這老板夠拼的哈，拼到要靠現在來補覺。”

        額~我只是單純不想跟伱交流而已。

        不見她回，池煜又問：“還是說伱男朋友前幾天走了，伱寂寞得睡不著？”

        慕以禎極其無語，隨便回了個：“嗯，伱猜對了。”

        “……”

        池煜吃癟，不再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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