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那時，我分不清對酒兒是喜歡多一點(diǎn)，還是恨多一點(diǎn)。
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我對她的喜歡，都在母親的助推下形成，這讓我不愿，也不敢再喜歡。
她小時候那天真可愛的模樣，也在我的噩夢中變得猙獰可怖。
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酒兒卻還想著回到蕭熠琰身邊。
我想拆散他們。
于是，我利用了姬錦瀾。
我早就知曉姬錦瀾的身世。
姬錦瀾有著一張和蕭熠琰非常相似的臉。
并且，他比蕭熠琰更加溫柔細(xì)致。
一方面，我要酒兒去刺殺他。
另一方面，我也想要姬錦瀾取代蕭熠琰在她心里的位置。
哪怕無法取代，也要分一杯羹。
姬錦瀾心懷仁愛，哪怕知曉酒兒的目的，也沒有揭穿她的刺客身份。
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死成全她，為她償還罪債。
他知道她殺過不少人，在他死之前，他夜以繼日地為她抄寫佛經(jīng)和往生咒。
姬錦瀾死的那天，她的心情非常低落。
那天之后，她害怕見血。
我發(fā)現(xiàn)她曾去祭拜姬錦瀾。
月光之下，她站在他墳前，身影消瘦，有種說不出的孤寂。
我不知道她那時是不是喜歡上了姬錦瀾。
我曾親口問過她。
她卻只是冷笑著反問我。
“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這與你何干？”
她應(yīng)該恨透了我。
我何嘗不是恨透了自己呢。
我恨我無法逆天改命。
我恨我是墨傾寒的兒子。
我更恨，我和她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我將我僅存的善念灌注在她身上，卻被告知，她是墨傾寒的女兒。
我回首過去，只覺得可笑又可悲。
我無數(shù)次想要?dú)⒘怂瑓s又下不了手。
我越來越控制不了我自己。
漸漸的，我變得像母親一樣陰晴不定。
我甚至?xí)䦟λ齽邮帧?br />
傷了她后，我又會無比后悔。
我會向她示好，不希望她恨我。
可她不像我。
我會原諒向我道歉的母親，她卻不會原諒我。
我看不到，但能感覺到她的憎惡和厭煩。
她應(yīng)是迫不及待地想結(jié)束這四年之約，回到蕭熠琰身邊吧。
后來，她和她的兒子重逢了。
那孩子運(yùn)氣不錯，比他父親更早找到她。
起初，她并不知道煊兒就是她兒子。
手下匯報這個消息時，我很詫異。
蕭熠琰來了南國，四年之約也要結(jié)束了。
我還能做些什么呢。
我是不可能讓他們一家團(tuán)聚的。
我交給酒兒的最后一項任務(wù)，就是要她親手殺了墨傾寒。
沒想到，她還是背叛了我。
她幫助墨傾寒逃走，試圖瞞天過海。
她在那具假尸體上抹了劇毒稗鴆子，那是她自己制出來的毒藥。
她用稗鴆子的解藥要挾我，要我交出千訣散的解藥。
她以為我舍不得死，舍不得放棄這些年的苦心經(jīng)營。
實(shí)際上，我早就想死了。
但我就算是死，也要拉著墨傾寒當(dāng)墊背的。
稗鴆子的解藥，我不要了。
一個時辰，足夠我殺了墨傾寒。
如我所料，即便沐芷兮救下了墨傾寒，他也沒有離開。
他怎么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身陷險境。
不只是墨傾寒，蕭熠琰和花九闕也來了。
他們都想我死。
我用解藥要挾蕭熠琰殺了墨傾寒。
卻沒想到，蕭熠琰反而先擒住了我的母親。
母親見到墨傾寒，滿腔的恨意噴涌而出，她要我立刻殺了墨傾寒。
迄今為止，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早已讓人放置了炸藥，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所有人一起去死。
可我怎么都沒料到，墨傾寒否認(rèn)了他和酒兒的父女關(guān)系。
面對我和母親的指控，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說，酒兒是他皇兄的女兒。
這足以打亂我的計劃。
緊接著，他又揭穿了母親的謊言。
原來，她并非我的親生母親。
甚至，我也不是墨傾寒的兒子。
我只是他用來安撫將死之妻的工具。
當(dāng)年，不明真相的母親，以為我是墨傾寒的孩子，就這么將我偷了出去。
錯了。
都錯了。
母親偷錯了孩子。
我也恨錯了人。
我的生父荒唐好色，強(qiáng)行侮辱了一個婢女，才有了我。
我連外室子都算不上。
我的生母更是將我視為恥辱，巴不得我從沒出生過。
所以當(dāng)年即便我被人偷走了，也沒有任何人去尋過我。
我活成了一個笑話。
我到底是誰，又為什么活著。
我所構(gòu)筑的一切防御都在頃刻間崩塌了。
其實(shí)，我早就猜到了這個結(jié)局。
我猜到母親為了控制我，讓我去報仇，故意激化我和墨傾寒之間的矛盾。
我猜到，她嘴里所說的話，不一定都是真的。
我沒有去求證，就是因為，我所有的不幸，需要一個宣泄口。
而今天，他們封住了那個宣泄口，致使我痛不欲生。
為什么非要在這個時候揭穿真相。
真相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
后來，我和酒兒都毒發(fā)了。
我中了稗鴆子，她中了千訣散。
真好。
至少，酒兒會陪著我一塊兒死。
一方面，我自私得不想把解藥給她。
所以，當(dāng)慕容湘云不顧我的意愿，要去拿千訣散的解藥時，我很憤怒。
但另一方面，若不是我故意將解藥的位置暴露給慕容湘云，她如何有這個機(jī)會。
或許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還是給酒兒留了一線生機(jī)。
我不想由我來決定她的生死。
我寧可將這個選擇權(quán)，交到慕容湘云手里。
慕容湘云拿到了稗鴆子的解藥，卻被我拒絕了。
我本就一心求死。
再后來，懷著最后那點(diǎn)不甘，我以自己為祭品，將所有的手下轉(zhuǎn)變?yōu)闊o堅不摧的藥人。
哪怕是死，我也不想留著這具骯臟不堪的身子。
我死了。
我并不知道，在我死后，其他人是死是活。
我死后，恐怕沒人會記得我。
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酒兒。
真想讓她跟我一起死啊。
若是能夠重來，我希望我能做個蠢人。
愚蠢一點(diǎn)，煩惱也能少一些。
我希望有人能夠真心愛我。
爹娘、朋友、妻子……這些于尋常人而言都是觸手可及的，而我用盡一生，得到的都是空。
我還希望，酒兒能夠忘了我。
忘記我給她帶去的傷害。
對了，聽說在我死后，好多人都想要酒兒體內(nèi)的兩生蠱。
酒兒，你知道嗎，你是死過一次的人。
為了尋找兩生蠱救你，我以自己入藥。
兩生蠱只能啟用一次，就算真的有人得到了兩生蠱，也無法用它去復(fù)活什么人。
酒兒，千訣散本沒有解藥。
四年時間里，是我每個月以自己的血喂蠱為藥。
酒兒，風(fēng)哥哥也想做個好人。
你若是能拉我一把，該有多好。
可你沒有回頭看過我。
你看到我渾身沾染黑暗，就怕了我。
可是酒兒，哪怕我連心都黑透了，還是想要抱抱你。
你有多久沒對我真心笑過了？
你的笑容、你的陪伴，曾是我的解藥和慰藉。
我的身體里，藏著兩個人。
一個想要?dú)⒘四恪?br />
一個想要護(hù)著你。
四年時間里，我?guī)缀趺刻於荚谑苤赣H的折磨。
無數(shù)次，我想去找你。
想像兒時那般抱著你，讓你為我撫慰傷痛。
只要你說一聲“哥哥，不痛”，我就真的不痛了。
我用了四年的時間在向你求救，你可曾感受到？
每一天，我都在內(nèi)心深處吶喊。
——酒兒，救救我。
我總說著，要你跟我一起死。
實(shí)際上，我只是像個孩子似的試探你。
既然沒有繼續(xù)活著的理由，死便是必然的結(jié)局。
其實(shí)，只要你說一句“我們一起活下去吧”，或許，我就不想死了。
畢竟，能夠和重要的人一塊兒活在世上，應(yīng)該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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