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沒事。”左至歷摸了摸陸秋的手,“冷不冷?”
在那樣沒生火的地方呆半天,還是挺讓人難受的。
陸秋的腳早就冷的不行了,這鞋一沾雪就濕,穿在腳上一點也不舒服。
左至歷自然看見了,他就沒讓司機回家,反而在供銷社停下。
“干嗎?”
陸秋已經猜了出來,眼里就帶了笑。
“給你買雙鞋。”
孩子們到北京之后,穿的都是陸秋做的衣服,這些衣服當然不是特別保暖。
陸秋就想著,給幾個孩子也都買上一雙新鞋。
每次到花錢的時候,陸秋就想仰頭長嘆,這就是孩子多的不好處。
一買一下就是五個人的。
現在還有阿牛和黃紅兵,能不買嗎?
想想錢包和票,陸秋拉了左至歷:“算了,別去了。”
左至歷已經下了車,不由分說地道:“先去看看,你不還沒來過。”
陸秋跟著他下了車,打量著供銷社,果然就像寧寧說的,這里的供銷社比他們那漓大多了。
更讓她驚喜的是,旁邊還有一個百貨大樓,白色的二層小樓里,此時來往進出的人非常多。
大家看到有汽車停下,有軍官從上面下來,都是一臉的好奇。
陸秋第一次被人這么盯著,有人在看她的衣服,有人在看左至歷的軍裝,目光凝聚,讓她有些尷尬。
左至歷戴好帽子,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目光,先一步進了供銷社。
里面地方很大,賣的東西也很多,劃分著各種各樣的區間,有賣糧食的,有賣雜貨的,有賣衣服的。
衣服的種類能看得出來也是花了心思的,但因為是成衣,買的人并不多。
倒是那些布料跟前,站了不少人。
她湊過去看了看,發現那布因為染色問題,價格比平時都要便宜,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在是緊俏貨,你要一點,我要一點的,看起來還不夠分。
此時有一個大娘正在問售貨員問題,兩個人看起來是認識的,她叫售貨員大妮:“你這里還有沒有布?好一點的。”
她顯然是沒看上那些染壞的布。
叫大妮的售貨員對這大嬸很客氣,點了頭,又從柜臺上拿了一匹顏色更鮮亮的,“是張哥要結婚了吧?這顏色怎么樣?”
那嬸子就上手摸了起來,陸秋遠遠看著,覺得那布看起來是挺不錯的。
顏色也好看,回去可以給兩個女孩子做身好看的衣服。
左至歷就站在她旁邊,并沒有催促,任由她四下打量。
那嬸子點了頭:“是,這不女方剛考上機械廠,我想著要結婚了,怎么也得給人家做身好衣服。”
“那就這身布,絕對差不了。”
售貨員注意到陸秋,朝她身上打量了幾眼,他們這些售貨員其實有很多內部貨可以拿,在周圍的鄰居中都可受歡迎了。
就那嬸子糾結要不要買布的時候,又有人來找她,要拿一臉盆,大妮就從里面拿了一底部掉漆的,價格便宜了五毛錢。
見陸秋看這布,大妮就問:“這布是特供貨,就這一匹了。”
她猜測陸秋的身份,看左至歷這身軍裝,也知道大小是個官。
陸秋就上前看了看,估摸著手里的錢,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不需要買什么衣服,她把超市里的軟和面料改改就行。
就是尿布這些,她還沒打算好。
村里人都是拿不穿的舊衣服來當尿布,又軟又舒服,陸秋家里這樣的舊衣服不多,而且很多都已經穿了很多年,總覺得讓孩子用那些不干凈。
可惜,她的空間里沒有母嬰區,不然奶粉什么的都不發愁了。
陸秋最后看了看,沒舍得買。
“算了,孩子身上的衣服還很多。”
見她不買,大妮臉上就露了不屑的笑容,是個軍人媳婦又怎么樣?還不是什么都買不成。
還有這張哥的媽媽,在這里都挑了好半天了,不舍得買裝什么有錢人,去那面挑那些不行嗎?
她的眼神,自然被好幾個人看到,左至歷皺眉,想拉著陸秋走,心里本能的生了一股厭惡。
陸秋當沒看見,這時候這樣的人太多了,尤其那些售貨員,她還沒看到幾個服務態度特別好的。
她拉了拉左至歷,小聲和他說:“我們買點麥乳精吧。”
囤起來,萬一以后需要了。
左至歷就點了頭。
售貨員大妮聽到他們要麥乳精的時候,還以為只是要一罐,陸秋卻讓他們都拿來。
“這東西是很貴的。”
陸秋點頭:“都拿來吧。”
等陸秋和左至歷帶著麥乳精往外走的時候,大妮和那幾個挑布的嬸子們都震驚了。
“果然是部隊上的人,買那么多罐。”
“沒聽他們說,是給親戚們捎的,正常人誰買那么多啊?”
這麥乳精其實剛出來沒多久,已經成了孩子們最喜歡的東西了,用水沖泡之后,滿屋子里都是香甜的味道。
再有錢的人家,也不舍得多買,都是等家里來客人了,才會沖上一杯。
左至歷把那麥乳精放到籃子里,這籃子還是給黃紅兵的姥姥拿海苔的時候帶的,他們沒著急上車,反而先去了百貨大樓。
等在出來的時候,那籃子里的麥乳精就只剩下三罐了。
這也夠讓大家吃驚的。
左至歷見已經來到百貨大樓,就拉著陸秋轉轉,知道她雪花膏沒有了,又給她挑了兩罐。
“看看這里的是不是要更好一點。”
左至歷怕陸秋不要,特意這么說。
陸秋心里只有甜蜜,欣然接受了,“聞起來還是那么香。”
兩個人坐車回了家,孩子們早就盼著他們,見他們下車就開始問:“吃巧克力了嗎?”
“還有那什么牛……”陸冬去沒記住牛排,只能含糊問道。
“沒。”陸秋搖頭,把麥乳精拿出來,“一人一杯,沖水喝吧。”
左父親看到了,搖搖頭進了客廳,什么都沒說。
他們這些大人,當然知道黃紅兵姥姥家什么情況,別說什么牛排了,恐怕連一斤白面都找不到。
這天晚上,大家都睡了之后,大門突然被人拍響,左至歷和左行君都披著衣服起來,陸秋也跟著坐了起來,有些擔心地看著外面。
不說下著大雪,就說快過年了,誰沒事也不會大半夜的來敲門。
左至歷給她披好衣服:“你先別出去。”
見他臉色嚴肅,陸秋趕緊點頭:“你放心吧。”
她起身去看寧寧和蓉蓉,這兩個孩子也聽到了動靜,正趴在窗戶前往外看。
孫竹斕臉色都白了。
上一次左父親被突然逮走,就是這是半夜的時候,突然有幾個紅兵上門,二話不說就要帶人走。
她一個人女人家,經過前幾年的事情,一見到這事就害怕起來,真是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這時候,她就后悔讓幾個孩子都走的那么遠。
左父親被拘留了幾天,她就在家里熬了幾天。
朱媽媽一見情況不對,也不敢登門了,那時候,孫竹斕真想以后再也不理這個女人。
可是一看到朱亞青這孩子,她就又心軟了。
等左父親回來之后,孫竹斕說什么也給幾個孩子發了電報,得讓他們都回來。
這次又是這樣半夜拍門,不過有孩子們在身邊,她心里的恐懼沒那么大。
陸秋安撫好幾個女孩子,又去男生宿舍那邊看,陸立春和左景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拿了棍子,看樣子一旦情況不對,就要打人。
陸秋臉都白了幾分。
想著書上他們兩個人的結局,哪個不是打架斗毆,導致最后凄慘死去的。
說多少遍了,這孩子就還是這么沖動。
左父親這幾天一直讓他們訓練,這幾個孩子明顯比之前壯了,膽子也肥了。
陸冬去還說:“大姐,你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陸秋直接把棍子給搶了過來。
陸冬去不敢用力和她搶,一臉委屈:“大姐!”
保護個鬼!
外面要真是紅兵,那打人就是拒捕,是違抗組織,罪加一等。
要不是紅兵,其他人就更不能打了。
陸立春他們也趕緊把掃帚放下,撓撓后腦勺看陸秋:“大姐,我們不拿著了,你別生氣。”
他們聲音壓得比較低,外面的動靜依然能聽得清清楚楚,陸秋還沒回陸立春,就聽到孫竹斕的哭聲。
幾個孩子同時看向窗戶外面,雪花零零碎碎飄著,外面一片漆黑。
怎么就突然哭了?
陸秋沒讓孩子們動,敏銳的聽到孫竹斕哭聲里,還夾雜著另一道細細的哭聲。
左至歷已經掀簾子進來了,顯然是怕陸秋擔心,一進來就看陸秋的神色。
見她沒事,才開口:“是小妹。”
陸秋松了口氣,拉住左至歷的手跟著往外走。
蓉蓉他們已經被方愛紅抱了出來,她剛才顯然已經睡了,此時被吵醒之后,臉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蓉蓉不安動了動,方愛紅抱她的力氣更大了些。
陸秋沒上前,問寧寧:“還好吧?是小姑姑回來了。”
寧寧歪頭,她根本沒見過左碧惠。
她出生的時候,左碧惠已經和家里鬧翻,跑出去了。
左父親是第二個回來的,臉上木著一張臉,什么也看不出來。
陸秋之前問過左至歷,知道左碧惠他們在的部隊比他們還偏遠,這些年左父親不幫忙,一家人過得挺困難的。
孫竹斕上次給孩子們發電報的時候,也給左碧惠發了。
她想著趁著大家都回來,讓左碧惠也回來,過去的事情就讓她這么過去。
左碧惠他們從收到電報,開始準備出發,到現在到北京,一路上換了不知道多少交通工具。
更讓人心疼的是,她身后跟著的兩個孩子,身上穿得很單薄,小臉已經凍的沒了血色。
孫竹斕還在抱著左碧惠哭,她男人拿著行李,只在那里木吶的站著,左右都不敢張望。
陸秋就推了左至歷一把,讓他幫著招呼。
左至歷和這小妹其實是有來往的,之前每個月的十塊錢,就是寄給了他們。
陸秋就招呼兩個小孩子,大的看起來和寧寧一般大小,給他們拿厚衣服,也不敢直接讓他們烤火,讓陸立春出去端了一盆雪。
左行君一看就拍腦門:“光想著小妹獲回來的事,都忘了這一茬,還是弟妹知道多。”
“都是至歷告訴我的。”
凍傷了不把身體搓熱就烤火的話,那可是非常危險的。
左碧惠這時候也收了眼淚,用余光打量陸秋來。
她走的時候,朱亞青已經嫁了過來,小時候她也經常和朱亞青一塊玩,對這嫂子還是很了解的。
后來聽說二哥離婚了,她還挺吃驚,覺得不太可能。
沒想到今天第一次見到這小嫂子,就被她驚艷到了,竟然長得這么漂亮。
和方愛紅站在一塊,一點也不遜色。
方愛紅那是文工團的首席,平時就愛保養。
陸秋朝她笑笑,叫了一聲:“小妹。”
左碧惠趕緊應了,拉著她男人叫:“嫂子。”
說起來,她每個月還拿著左至歷十塊錢,此時看陸秋就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陸秋知不知道這事。
要是知道了,不讓給了可怎么是好?
左行君被方愛紅管的嚴,他們兩個雖然都有收入,但是并沒有給他們寄過錢。
左父親一直坐在沙發上,沒吭聲,左碧惠有點不敢看他。
還是孫竹斕拉了她一下,左碧惠才叫了一聲:“爸。”
左父親沒應。
這么多年了,氣應該早就消了,可看閨女過的這都是什么日子,孩子們穿得也不像樣。
小時候,左碧惠是在部隊大院里長大的,兩個哥哥都讓著她,什么好吃的沒見過。
再看現在,面黃肌瘦的,不知道還以為干什么去了。
陸秋也好奇,按說左碧惠也在部隊上,就算職位不高,那日子也不該是這樣的。
她一邊給孩子搓手腳,一邊思索。
左父親的怒火,她其實是能理解一點的。
畢竟自己嬌養的孩子,不聽自己的勸告,把日子過成了這個樣子。
想想要是蓉蓉或者陸冬去是這樣,她也會生氣的。
左碧惠又叫了一聲,孫竹斕打圓場,“老頭子,耳朵聾了?閨女叫你呢。”
左父親睜眼眼睛,昏暗的光線下看得不是太清楚他的神色,只見他半瞇了下眼,輕恩了一聲。
左碧惠卻破涕為笑,笑著笑著眼淚就又掉下來了。
年少的時候,遇到一個人就以為是遇到了愛情,吵著鬧著嫁過去,可根本就沒想是不是合適。
后來自己當了母親,才知道當時有多任性。
她男人只是個文職,那時候會寫詩,給她寫過幾首,左碧惠覺得人很有才華,也很老實。
但太老實了也有個壞處,比如他會什么都聽他媽他爸的話。
他們家還有一大家子,什么都要他補貼,一個月三十多塊錢的工資,他能往家里寄二十五,只留下五塊錢過日子。
吵過鬧過多少次了,他倒也聽,可一旦不往家里寄錢,公婆就會帶著幾個弟弟妹妹上門,又哭又鬧。
沒娘家人給她撐腰,那時候她就感受到孤苦無依。
可父親是個倔的,當時就和她說了,以后后悔了,也別來找他。
她撐不下去的時候,給孫竹斕寫過信,可家里是左父親在管,根本不頂用。
還好二哥知道她的情況,會給她每個月寄點錢。
燈光下左碧惠又哭又笑的,陸秋卻眼尖的看到她頭頂的白頭發。
她也忍不住一陣心酸。
之后她目光就放在寧寧和蓉蓉身上了,可得把這兩個孩子管好了。
男孩子先放一邊,女孩子她是一點也舍不得他們受苦呢。
“行了,趕緊放下東西,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
這么晚了,房間都沒騰出來,大家就又開始挪被窩,兩個女孩子被陸秋接了過來,囡囡被方愛紅帶走,騰出來的房間讓他們一家四口住。
寧寧很興奮,她已經很久沒和父母這么睡了,尤其是回北京之后,晚上在朱亞青那邊睡了幾次,都忘了和陸秋睡覺是什么感覺。
陸秋也睡不著,她躺在床上,催左至歷再去看看,“給孩子們沖點麥乳精,估計一路上都沒怎么好好吃。”
左至歷就又披上衣服去了。
寧寧噘嘴:“媽媽,我也想喝麥乳精。”
陸秋卻搖頭拒絕:“那東西太甜了,晚上喝對牙齒不好,不是說好的,每天一次,今天你已經喝過了。”
寧寧不高興,想張嘴說什么,又給閉上了。
她想,要是朱亞青在的話,肯定會讓她喝的。
陸秋讓他們趟在被窩里,給他們蓋好被子,聽著從隔壁房間里傳來的動靜,孫竹斕還在拉著左碧惠說話。
母女兩個有將近七八年的時間沒見,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左碧惠的男人姓王,王愛國見狀就沒打擾他們,找了沙發窩著去了。
左至歷拿著麥乳精過來,孫竹斕才想起來這事,趕緊給兩個孩子端過去,問左碧惠:“你吃了沒?我給你烤個饅頭去。”
左碧惠肚子早就餓了,但是不想麻煩孫竹斕,--------------ljpanpan就攔了一下。
“媽,我不餓。”
孫竹斕卻還是站了起來,“你不餓,我給孩子們弄點去。”
兩個孩子眼睛大大的,腳上被陸秋穿上厚厚的襪子,熱氣從里面傳來,那麥乳精香香的,他們都沒喝過。
“媽!”老大喊左碧惠,“你說的對,北京真好。”
左碧惠把眼角的淚擦了擦,摸了摸兩個孩子身上的衣服,見都是新做的,知道這新嫂子是個體面人。
“那你們要聽話啊。”她催孩子們,“快喝吧。”
其實來的時候,她給他們做了新衣服的,但被她婆婆都拿走,說穿新衣服坐火車,會把衣服弄臟的,糟蹋東西。
硬生生的,從孩子們身上把衣服給搶了。
孫竹斕很快就炸了饅頭片過來,烤饅頭片時間有點長,她怕孩子們餓到。
這兩個外孫,怎么看怎么招人疼。
孫竹斕在上面灑了陸秋做的肉松,兩個孩子不顧燙的吃起來,之后眼睛就張大,看著左碧惠驚叫:“媽!是肉!”
孫竹斕心里也不好過,這得多長時間沒吃過肉,才讓孩子們饞成這樣子。
外面的王愛國眼前只有一杯水,是左至歷給他倒的,多的什么都沒給。
陸秋一看左至歷的表情,就知道他生氣了。
果然,等蓉蓉和寧寧睡著了,左至歷就拉著陸秋的手,和她小聲抱怨:“一個大男人,連家里也照顧不好,一點責任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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