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98章
火鍋很快就做好了,這東西從前的時候,左碧惠也經常吃,只不過嫁人之后,已經很久沒吃過了。
猛然聞到這熟悉的味道,左碧惠的口水先開始分泌,然后眼淚差點就下來了。
霧氣繚繞中,大家全當沒看見,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鍋里的水一沸騰,大家就往里面下東西。
左父親的書房門也被從里面打開,王愛國低眉順眼的出來,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左父親一看見他這個樣子,就又生氣了。
可在里面說也說了,罵也罵了,該點撥的他也點撥了,這人還不開竅,能有什么辦法。
一根筋的人,是最難打發的。
孫竹斕見左父親的表情,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怕氣氛被破壞了,趕緊起來拉左父親:“快坐,你不是最愛吃鍋子嗎?”
左父親沒說話,就算從前最愛吃這鍋子,他今天也是沒胃口的。
真是讓人發愁啊。
王愛國坐在了兩個孩子身邊,他先往左碧惠那邊看了看,見她沒反應,嘆了口氣,心里只覺得回北京是回錯了。
當時收到電報的時候,他就不是很想回,可左碧惠很想回,還說這肯定是左父親原諒她了。
見媳婦這么高興,他也就沒再說什么,壓下心里的忐忑。
結果呢,回來之后果然什么都不好,媳婦變了,娘家人還都是這樣的不和善。
好像他讓左碧惠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在他們軍區里,左碧惠的日子已經算好過的,有工資,就兩個孩子,娘家二哥還給補貼。
不就是嫌他把錢給了他娘了嗎?
那是他娘啊?他能不管嗎?當初也是屎一把,尿一把把他拉扯大的。
烏鴉還知道反哺呢!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有些冷,左碧惠只顧著看孩子,連頭也沒抬,王愛國則完全低著頭,自己吃自己的。
方愛紅一點也沒覺得尷尬,吃到一半覺得這鍋里少了什么,抬頭問陸秋:“怎么沒做魚丸啊?”
她還記得那q彈的魚丸,在嘴里吃起來又彈又香。
只是一張嘴,她才發現好像飯桌上一直沒人說話。
陸秋笑了笑,沒讓她太尷尬:“沒做,這里又沒新鮮的魚。”
左至歷則不客氣:“想吃自己做。”
方愛紅翻了個白眼,看陸秋的眼神中就帶了幾分羨慕嫉妒恨。
陸秋:……
她知道方愛紅在想什么,肯定在說不就懷了個孩子嗎?
孫竹斕眼里只有兩個外孫,這么多年沒見,她是怎么看這兩個孩子怎么可憐可愛,大家都也理解她的心思。
就寧寧噘嘴,搖著孫竹斕的胳膊:“奶奶,你是不是有了姐姐弟弟,就不喜歡我了?”
孫竹斕這才想起來,家里還有一個小醋精呢!
“當然喜歡你了。”孫竹斕趕緊安慰,“我們寧寧最乖了。”
安慰了寧寧,又看向蓉蓉和囡囡,“你們兩個也是最乖的,奶奶都喜歡你們。”
左碧惠這時候四下看了看,發現這一桌子坐得滿滿當當的,人擠著人。
從前這個家里,只有他們兄妹幾個,從來沒這么熱鬧過。
大家都長大了,都成家了。
兩個哥哥都有了嫂子,都有了護著的人。
而她也有了丈夫,這個丈夫本來應該和她貼心貼肺,也像哥哥嫂子那樣恩愛的。
一頓飯吃得大家各有心思,陸秋卻一個人吃得很歡快,很久沒吃羊肉了,還很想念呢。
如果再有牛肉什么的就好了。
陸秋吃得肚子都挺起來了,幾個孩子也都是這樣,最后下面條的時候,誰也吃不下了。
左父親兩頓沒吃,這次吃得也有點多,還是孫竹斕攔了一下,怕他晚上積食。
吃完飯之后,碗都是幾個孩子去刷,他們一邊刷一邊回味,問陸秋:“下次什么時候能吃?”
羊肉不好得,沒羊肉牛肉的鍋子總是少了些什么,她想了想說:“回我們島上看看誰養著羊吧。”
“生產隊里有!”陸冬去最激動了,“我記得大坑爺爺從前就放著牛和羊。”
大坑爺爺去世之后,這活就又交給村里,重新分配了。
“那是大隊的。”
大隊的東西就是村里的,誰也不敢去動。
見時間差不多了,陸秋去臥室里找了寧寧,問她:“你還去找你媽媽嗎?”
寧寧挺想在這邊玩的,孩子多,又聽說幾個孩子玩上要提著燈籠出去玩,就更不想回去了。
但她想著,白天的時候答應過朱亞青的,只好開口:“去,媽你再等我一下吧。”
陸秋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快八點半了,再過一會兒怕朱亞青等著急了。
“明天再玩吧,要不然你媽媽和你姥姥就睡了。”
寧寧害怕她姥姥,一聽這個只好下床來穿鞋。
蓉蓉和囡囡趴在床上,沖寧寧揮手:“明天記得過來啊。”
蓉蓉這幾天已經和囡囡成了好朋友,兩個人一塊吃,一塊睡,友誼建立的非常快。
寧寧就有些吃醋:“你們兩個可別背著我玩卡牌啊。”
囡囡和蓉蓉都點頭。
寧寧跟在陸秋身后出了門,借著昏暗的光往身后看了一眼,就見兩個女孩不知道說到什么,嘻嘻哈哈笑到一塊去了。
從前她和蓉蓉住一塊的時候,也是這樣經常不睡覺,嘻嘻哈哈的玩。
陸冬去正在外面點蠟燭,小雪凍得他手臉都紅了,他還不覺得怎么樣,和寧寧打了招呼:“等下次帶你玩啊。”
寧寧悶悶的點了頭,心里更失落了。
陸秋敲了朱亞青的門,里面的人早就等著呢,朱姥姥果然埋怨他們來的晚,“再一會兒就要睡了。”
陸秋笑了笑,“就這寧寧還不想來呢。”
外面風雪不大,家家戶戶的門口都點著蠟燭,他們這里條件好,都能買得起蠟燭,像他們村里,這時候都用白菜里面倒點油來當蠟燭。
蠟燭也是緊俏貨。
哪里像他們這樣,燈籠里面點著蠟燭,幾個孩子裹著厚厚的衣服,戴著帽子,往外一溜煙的走。
陸秋往旁邊站了站,叮囑他們:“小心點,轉一圈就回來。”
“知道了。”陸立春和左景趕緊保證,“不去別的地方。”
有他們在,陸秋還是比較放心的,就是陸冬去這種皮孩子,她又給叮囑好幾遍。
阿牛一直沉默著,這幾天陸秋都沒聽到他說幾句話,這孩子剛失去了兩位親人,心里正是難受的時候。
她就什么也沒說,摸了摸他的頭:“好好玩。”
幾個孩子歡呼一聲,外面時不時能聽到鞭炮的聲音,他們手里拿著燈籠在這黑夜里顯得格外亮眼。
回來的時候,正聽方愛紅和孫竹斕小聲嘀咕:“我看囡囡這孩子已經找我了,之前我抱著她睡覺,她都不哭的。”
眼里面,閃爍著驚人的亮光。
孫竹斕知道沒孩子已經成了她多年的心病,能拿出來說已經算好的了,“這事你還得和兩個孩子商量,阿牛你肯定不能拋下不管的。”
方愛紅想到那陰測測小孩子,撇撇嘴:“人家看不上咱啊。”
陸秋忍不住替那孩子說話:“他奶奶剛沒了,又是因為爹犧牲才沒的,這孩子一時轉不過來彎也是有的,你慢慢來。”
方愛紅一想陸秋說得也對,“我也不著急,就是一看到那孩子那張臉,好像我怎么對不住他一樣,就歇了那個心思了。”
左碧惠才知道方愛紅原來是想□□了。
她等方愛紅去找左行君的時候,問孫竹斕:“大嫂是不打算生了?”
“能不想著生嗎。”孫竹斕之前一直發愁老大家的事,現在也看開了,“愛怎么樣怎么樣吧,她愿意收養就讓她收養。”
他們家也不缺孩子了,看老二家里的熱鬧勁。
左碧惠就不在問了。
像她媽這樣開明的婆婆,到底少啊。
她那時候剛生了老大,是個閨女,她婆婆可是陰陽怪氣了好久。
說得她,都覺得生女兒是錯的,只有生兒子才是功臣。
孫竹斕打量了打量左碧惠的神色,問她:“你和愛國怎么樣了?”
她是想問王愛國有沒有說什么,夫妻兩個又沒有吵架,總不能一直不說話吧?
左碧惠卻搖頭:“不知道。”
從來到這里之后,夫妻兩個還沒說過話,王愛國之前倒是想來找她,被她避開了。
暫時的,她不想搭理那個男人。
王愛國也看出來了,之后就再也沒來找她。
“夫妻兩個,還是要把話說開。”
左碧惠聽了孫竹斕的話,撇撇嘴。
“媽,那我可有的說了,不說遠的,就說近的,他連怎么買火車票都不知道,傻站在那里半天,也不知道問人。”
左碧惠想到轉車到北京的一路辛苦,眼淚就又想掉下來。
“唉,不提了。”孫竹斕趕緊轉移話題,“你二哥二嫂過來跟我說,想讓你跟著去他們那邊。”
左碧惠楞了一下,孫竹斕已經繼續說:“他們那邊正在蓋廠子,一個羽絨服廠子,是你弟妹弄的,估計她不是個廠長,也得是個副廠長,還有曬鹽場!”
“讓我過去?我是有工作的,這怎么過去?”
“你二哥的意思是,暫時借調你,到時候也讓你爸幫著說兩句情,應該沒問題,我就問你,想不想過去。”
左碧惠有些猶豫,但是那猶豫只有一瞬間,她很快就點了頭:“就是我去了住哪里?”
一想到可以暫時可以逃離那地方,她心里是高興的。
但是,也伴隨著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到了二哥那里,能不能適應,二嫂會不會難為他們?都是讓她擔心的事情。
還有王愛國。
她不知道怎么又想到王愛國,而且腦海里第一個念頭就是,沒人給他做飯了,他吃什么?
她很不對勁。
左碧惠也察覺出來了,她好像總是愿意付出,總是愿意給王愛國包容,簡直就像媽媽對自己的孩子。
“這些你都別擔心了,要是確定去的話,我就給你二嫂說。”
“去。”一咬牙,左碧惠點了頭,“二嫂是真的想讓我去的吧?別到時生氣了,和二哥吵架。”
孫竹斕的這點還是有把握的,“是真的。你二嫂這個人啊,你相處相處就知道了,她要是不高興,不樂意搭理你,你說什么都不頂用,但是她對你好,就是真心對你好。”
鬼使神差的,孫竹斕把趙巧梅的事說了,聽得左碧惠心里一陣唏噓。
但她也清楚的知道,她和趙巧梅不一樣。
趙巧梅有這個魄力,愿意吃苦,也有人能幫她。
但是她沒有,她不敢想象孩子跟著她吃苦的樣子。
再說,王愛國也沒找其他女人啊。
這一點,莫名讓左碧惠松了口氣。
孫竹斕跟陸秋提了左碧惠答應要去的事,問他們:“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走?”
陸秋就說了個和左至歷商量好的日期:“得早點回去,那邊事情多。”
孫竹斕聽了之后點頭,雖然有些失望他們不能多留,但是也清楚知道孩子們都是有正事的。
“那行。”
一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八,昨天孫竹斕帶著左碧惠買了很多布料餅干的回家,這個嫂子給一些,那個嫂子給一些,大家都很高興。
連幾個孩子,也都分到好些個吃的。
大家叫姑姑就叫得很起勁。
王愛國也是在這天才知道左碧惠竟然要跟著左至歷他們走。
他已經當了好幾天的木頭人,盡量在家里縮小他的存在感,大家也當沒看到他,誰想到老實的人,一聽這個竟然生氣,朝著左碧惠喊:“我不同意!你自己沒家啊?帶著孩子去投奔大哥做什么?”
他想不明白,左碧惠怎么就變了?他們的日子雖然難一點,但是也不是過不下去!
甚至,比一些人家還好?
“人要知足啊?”他苦口婆心,“碧惠,咱不能跟別人比,你男人就是這樣,就這么沒出息,你不能光看到別人的好日子啊!”
孫竹斕一見這架勢,就往外推左至歷他們,“讓人家夫妻兩個自己說話。”
她是過來人,知道有些話得說開了。
左至歷拉著陸秋往外走,回頭看了王愛國一眼,聲音里帶著幾分威嚴:“好好說,別給我喊。”
他是舅哥,這是在娘家,他還打了王愛國一頓,王愛國下意識聲音就放緩了。
不知道怎么的,左碧惠心里就有了底。
有人護著的感覺就是好,她已經很久沒這種體驗了。
“你還知道你窩囊啊?”她聲音也提高了些,“我就是要去,不是想過好日子,是想過沒人指手畫腳,有人給我撐腰的日子。”
王愛國說她不能過苦日子,左碧惠還是覺得心里很委屈的,她之前的那些日子不都咬牙過下來了,一個月五塊錢,要養活這么一大家,她說什么了?
王愛國滿眼都是失望:“我就不該跟著你回來。”
“我也不該嫁給你。”左碧惠放了狠話,站了泣低頭看王愛國,“你既然覺得你娘那么辛苦,拉扯你不容易,你怎么不趕緊回去伺候她老人家啊?有句話我早就想說了,你娘不容易,跟我有什么關系?”
不等王愛國說什么,左碧惠把憋在心里多年的話說都說了出來:“天天你娘說,你娘說的掛在嘴邊,你找什么媳婦啊?你跟你娘過不就行了?你那么聽你娘的話,那么心疼你娘,你自己去伺候你娘啊?干什么都讓我去!”
“當初明明不往家里給錢的是你,怎么一股腦的都推到我身上,讓你娘指著我鼻子罵我,你就能耐了?”
她第一次說的這么起勁,連眼淚都沒掉一顆。
但她喜歡這種感覺,這時候,她無比討厭眼前的男人,就不會對他生出任何同情心來。
兩個孩子還在外面,他們跟在蓉蓉和陸冬去身后,都捂著耳朵,不敢聽。
左父親背著手,冷哼:“當初我就看這小子不順眼,和她說了多少遍,不能嫁不能嫁!她倒好,一聲不吭就和人跑了,看看這日子過成什么樣了!”
他話音剛落,左碧惠從里面打開了門,正好聽到這話。
院子里的氣氛凝滯了一下,左碧惠卻笑了,“爸,你說的對!當時我就應該聽你的。”
左父親難得見閨女說了軟和話,心里早就不氣了,但面上還是不顯:“你知道就行!以后做什么事都不能沖動了,你記住!家里人是不會害你的!”
王愛國既覺得沒面子,又覺得左家人欺人太甚,氣得直接從客廳跑了出去。
孫竹斕擔心:“這大晚上的,他能去哪里?”
“不用管他。”左碧惠太了解他了,“跑不遠。”
兩口子吵架的時候,他也不是沒往外跑過,每次他沒理的時候,都用這招。
往外跑,好讓她擔心,等她氣消了,再回來。
越想,左碧惠越覺得王愛國這套路特別多。
這晚上她把兩個孩子哄睡了之后,敲了陸秋的門。
左至歷已經躺下了,聽到是左碧惠的聲音,又起來穿衣服,把門打開。
陸秋就沒下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讓左碧惠坐下,“冷不冷?”
左碧惠搖搖頭,“不冷。”
左至歷去客廳給他們倒水,左碧惠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才問陸秋:“二嫂,我真沒想到,你會讓我過去那邊。”
陸秋指了左至歷的方向:“是你二哥提的,你不知道你二哥這幾天,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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