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塊鬼骨
我叫南山橋,家中世代以驅鬼為生。
聽我娘說,我出生的那天,地上莫名生出一團白茫茫的大霧。大霧將我們整個南溝村淹沒,霧里有百鬼穿行。
我爹是方圓百里有名的驅鬼師,他知道一鬼索一命,百鬼噬空城的厲害,所以顧不得馬上就要臨盆的我娘,就去幫全村人驅鬼了。
這次驅鬼,我爹走了三天三夜,我娘難產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我爹渾身是血的回來了,我娘也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生下了我。
天降嬌兒,本該是件讓人高興的事。可是我的爹娘卻高興不起來,因為我是個瞎子。
我天生雙瞳帶霧,黑眼珠像沉在白漿水里一樣若隱若現。我從來不閉眼,哪怕睡覺也是睜著眼睛的。
我娘抱著雙眼白慘慘的我,對著我爹又哭又鬧:
“都怪你,要不是你霧里驅百鬼,能給我兒招來這樣的災禍嗎?”
我爹不說話,只是從那以后他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做驅鬼師了。
我慢慢長大,也慢慢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我不愛說話,獨來獨往。不知道的人以為我除了瞎,還是個啞巴。
我娘看著我,天天愁的以淚洗面:
“這孩子,以后離了我們可怎么活啊?”
我娘擔心的沒錯,一個不愛說話的瞎子,以后就是要飯恐怕都找不到人多的地方。
但是我不發愁,我只是眼睛看不見,可我還有耳朵和鼻子。
我的耳朵能分辨出十米之外的動靜是落葉還是老鼠,我的鼻子能在人滿為患的集市上,嗅出每個人不同的氣味。
最離奇的是,隨著我漸漸長大,我的眼睛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那些東西有虛有實,有大有小。它們冰涼,僵硬,不論男女都面目猙獰。
我知道,它們是鬼。
我對我爹說:
“爹,我要學驅鬼。”
我爹愣了:
“怎么……突然想起學這個?”
我指著一個飄在我眼前的紅衣女鬼說:
“我能看見它們,但是我趕不走它們。”
我爹知道我說的是鬼,但是他沒辦法相信我能看見鬼。
我給我爹形容那些我見過的鬼:
“青面,獠牙,散發,赤足。有人形但是沒人味,死的時間越長,鬼味越濃。”
我爹問我鬼味是什么樣的,我說:
“是老屋里不知道倒塌了多少年的土堆下,埋了死老鼠的味道。”
我爹信了,但是他又嘆了口氣:
“山橋,不是所有的鬼都應該被驅。人有善惡,鬼也分好壞。有些鬼只是從你身邊路過,你不用理它們。”
我說:
“爹,你和我娘總有一天要離開我,我得有個能養活自己的手藝,不然以后只能去討飯。”
我這話說的很冰冷,但也很現實,連準備反對我的娘都閉了嘴。
終于,我爹翻出他那套已經落滿了灰的驅鬼冊書,開始教我怎么畫符,怎么念咒,怎么開壇做法。
我目盲,對我來說最難的就是畫符。但是我骨子里有驅鬼世家的記憶,那些橫平豎直帶拐彎的符文,我爹只手把手教我一遍,我就能記住。所有驅鬼冊書上的咒語和開壇做法的步驟,我爹說一遍我就忘不了。
我學的很快,當天就在我爹面前畫了一張符,驅走了一個翻墻進來的偷食鬼。
我爹驚呆了:
“我兒要是從小就跟我學,將來肯定比爹有出息。”
我像個正常人一樣麻利地收拾起朱砂筆和黃裱紙,很冷靜地對我爹說:
“爹,我現在學也不晚。”
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跟爹學多久,我爹就出事了。
那天,集市上貼了一張告示,說皇宮里的貴妃娘娘蔣憐兒被鬼上身,要全國的驅鬼師進宮給娘娘驅鬼。
聽說那蔣憐兒,每到凌晨兩點,就披著白布唱大戲。
她先用女聲戲腔唱一句:
“坐春閨只覺得光陰似箭,”
再用男聲罵一句:
“我讓你唱,我讓你往死了唱。”
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卻整出這般動靜,不是鬼上身是什么?
蔣憐兒是鎮國大將軍蔣莽的妹妹,皇上忌憚大將軍位高權重,不敢怠慢蔣憐兒,于是便下旨全國的驅鬼師給她驅鬼。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驅鬼師流水一樣進了宮去,可蔣憐兒身上的鬼卻怎么也驅不走。
皇上急了,詔書開始遍布全天下,這才有了我們小地方也張貼上了皇榜的奇事。
告示貼在我們集市上的第二天,村里的地痞張簍子就領著一群官差沖進我家,不由分說就要綁了我爹走。
我娘慌的摔倒在地,一邊爬一邊大喊官老爺饒命。
我娘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面對官差,先服軟總是沒錯的。
我娘拽住一個官差的褲腳,那官差抬腿就把我娘踹到了一邊:
“給宮里的貴妃娘娘瞧病,是你們南家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再礙手礙腳,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原來是宮里的那件事。
我爹也在集市上看了告示,他從官差手里掙扎著跪到地上:
“大老爺,小民就是個村野愚人,實在沒有能力為貴妃娘娘解憂啊。”
張簍子從官差后面走出來,干瘦的臉像被刀子刮干凈了肉一樣可怖,表情比官差還兇神惡煞:
“放屁,你們南家幾代都是捉鬼師,你敢說你沒有能力?”
我爹把頭在地上磕的邦邦響:
“大老爺,皇宮乃是正龍之居,是天下陽氣最盛的地方。敢在那里興風作浪的,都不是一般厲害的東西,小民真的是無能為力啊。”
官差中,一個管事模樣的一巴掌扇到我爹臉上:
“沒本事給娘娘瞧病,就把腦袋擰下來給娘娘謝罪”。
張簍子指著我爹給官差回話:
“老爺,別聽他胡說。這南家捉鬼最厲害的一招,叫做以身飼鬼。想當年我娘懷我的時候撞了鬼,要不是這老南頭以身飼鬼了一回,哪里還有我和我娘的活路?”
我爹氣的都要吐血了:
“張簍子,你還有臉說?當年我救了你和你娘兩條人命,你就這樣報答我?”
張簍子扯著和臉一樣沒有肉的干皮子嘴笑了:
“嘿嘿,我舉薦你去皇宮里給貴妃娘娘驅鬼,就是給你飛黃騰達的機會啊。只要你把娘娘瞧好了,將來有你享福的時候。”
我爹身子抖的篩糠一樣:
“以身飼鬼一輩子只能一回,要是第二回還用,就會要了我的命啊。”
官差一腳踹到我爹的胸口上:
“你的命重要還是娘娘的命重要?救不了娘娘,你們全家都別想活命。”
就這樣,我爹被帶走了。
十天后,我爹又被送回來了。
他七竅流血,身子縮的沒有原來的一半大,手心腳心各有一個貫穿的大洞。
我用手仔仔細細把我爹摸了一遍,他渾身的骨頭都沒了,筋也被抽了,皮膚下只有一灘血肉攪成的泥。
我娘抱著我爹的尸體,哭的幾度暈死過去。我張著嘴撕心裂肺地干嚎著,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突然,我在我爹身上嗅到一絲不屬于他的氣味。
那是一絲陰氣,是從我爹的嘴里出來的。
我摸索著摳開我爹的嘴,從里面掏出來一個東西。
那東西只有半個拇指大,雖然小小一塊,卻極寒極沉。
我只摸了一遍就知道,那是一塊鬼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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