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臉鬼姬沒想到我突然問這個，歪了一下自己的頭顱后問我：

“你知道這個做什么？這和你拼臉沒有關系吧？”

我當然不能告訴無臉鬼姬，我想找到那個黑池境，然后讓它消失。只要它消失了，我就不用給它拼臉了。

“這個和拼臉當然沒有關系，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另一個黑池境的存在？”

莫名其妙的，無臉鬼姬突然又轉動頭顱去看依染：

“只要她在，那個黑池境就一定存在。”

我和胡為民還有依染，都愣住了。

黑池境怎么可能和依染有關系？依染又不是黑池境的主人，它無臉鬼姬才是在這里土生土長的東西吧？

無臉鬼姬見我們三個人六只眼睛，每只眼睛里都寫著不可能，竟然有點得意起來。

“看來這個秘密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我的手還裝作在五官海里要挑選的樣子，嘴里卻繼續問無臉鬼姬：

“什么秘密？”

無臉鬼姬說：

“其實從黑池境的表面上，是看不到下面有什么的。你們之所以遇到兩個不同的黑池境，全是因為你們下來的時候，自己心里想了什么。”

我沒聽懂，胡為民和依染也沒聽懂。

無臉鬼姬更得意了，它可能覺得我們都很傻，只有它一個是聰明的。

無臉鬼姬左右搖擺著它的白骨頭顱，問依染：

“你當時不小心從黑池境里摔下來的時候，心里想什么了？”

依染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想這里既然是黑池境，那它的下面肯定是黑的。”

無臉鬼姬又轉著白骨頭顱來看我：

“你當時心里想什么了？”

我也努力回想起來：

“我想……黑池境肯定是個特別可怕的地方，弄不好里面還會有死人。”

無臉鬼姬嘶啞著嗓子“嗬嗬”一笑：

“這就是了，她想黑池境是黑的，所以黑池境就黑了。你想黑池境里有死人，所以黑池境里就有死人了。”

依染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是胡為民不服氣了：

“不對，我跳下黑池境的時候也想東西了，黑池境怎么沒有按我的想法，也生出一個黑池境出來？”

無臉鬼姬和我說話，和依染說話，都是把它的白骨頭顱看來看去的。可是胡為民說話，它卻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極其簡單地給胡為民解釋了一句：

“你跳下來的太遲了，黑池境已經生成了那女子的想法。”

胡為民啞口無言，但是我緊跟著就開口了。

因為我也不服：

“不對，我當時跳下來的時候，只是想黑池境里會有死人，但是沒想過這里會有這么多死人，更沒想過還有人肉糜，更更沒有想過自己還要吃這些人肉糜。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

我看著無臉鬼姬頓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說道：

“我從來沒想過，這里面會有一個你。”

無臉鬼姬又“嗬嗬嗬”地笑了：

“誰讓你想的是死人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死人也不例外。我知道你沒有想過我，我是這里的死人冤化出來的東西。因為你的念力比那女子的強太多，所以你們現在只能看到我。如果那女子的念力比你強，你們就能看到另一個黑池境，而我自然就消失了。”

我有點吃驚無臉鬼姬的坦誠：

“你就不怕她的念力比我強了，然后真的讓你消失？”

無臉鬼姬“嗬嗬”的更大聲起來：

“我當然害怕，但是我敢打賭，她的念力，永遠都不可能比你強。”

我不明白了：

“為什么？這東西又不是比力氣，不可能因為她是女子，她就比我弱吧？”

無臉鬼姬搖搖頭：

“確實和男女有關，但是和力氣大小沒關系。”

無臉鬼姬話說一半又停了下來，我們三個知道它在賣關子，都沒有去催它。

而無臉鬼姬也不緊不慢地晃著它的白骨頭顱，用一雙黑洞洞的眼眶來回地看著我們，似乎在欣賞我們著急又故意不在乎的樣子。

這時，依染自己說話了：

“既然和男女的力氣沒有關系，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依染也學著無臉鬼姬的樣子，把話只說一半就停下。

無臉鬼姬不知道依染要說什么，它想和我們一樣，表現出不催促，不在乎的樣子，可是上下顎還是咔嗒著說話了：

“你知道？你知道你說啊，你快說啊。”

依染從見到無臉鬼姬的那一刻開始，一直表現的很怕對方的樣子。但是這會，依染看無臉鬼姬的眼神突然就不屑起來：

“與男女的力氣無關，那就和男女的陰陽有關了。南大哥是男人，陽氣比我重，所以他的念力就比我強。我是女子，陽氣自然比不過南大哥，念力也就沒有他強。”

無臉鬼姬的白骨頭顱做不出表情，但我們都能感覺到它愣了一下。

胡為民看看我，又看看依染：

“依染是女子，她陽氣不足，但是陰氣肯定重。可是，這里是陰曹地府啊，不應該是陰氣重的人念力更強嗎？”

依染搖頭：

“陰氣越重，越會被陽氣壓制的明顯。再加上南大哥救我們的心太過急切，所以他的念力就更強了。”

無臉鬼姬聽依染分析的頭頭是道，不住地點著它的頭顱，然后又“嗬嗬”起來：

“不錯，能知道這些真的很厲害。但是你們知道也沒用，因為你們什么也改變不了，嗬嗬嗬嗬嗬……”

無臉鬼姬說我們改變不了，意思就是我們不可能看到另一個黑池境，只能在這里陪它玩了。

我假裝給無臉鬼姬挑選五官的手舉了很長時間，已經開始酸麻了。但是我不敢隨便拿一個五官下來，更不敢空手下來，只能繼續做著樣子，然后在腦子里拼命想辦法。

胡為民看出了我的窘迫，他眼睛盯著無臉鬼姬，然后伸手從兜里掏符紙。

無臉鬼姬是鬼，但不是一個具體又完整的鬼。我雖然沒有給它用過符紙，但是估計那些東西對它應該沒用。

其實我可以用三清符去對付它，但是我身體里還有肉身菩薩，而我暫時還不能把它們兩種力量單獨使用。

所以我擔心三清符的神力打到無臉鬼姬身上的同時，再把肉身菩薩也送到它身上。到時候不但傷不了它，反而讓它更厲害起來，那就更麻煩了。

依染也看見了胡為民的動作，可能依染想的和我一樣，都覺得像無臉鬼姬這種東西，符紙可能收不了它。所以依染不動聲色地按住了胡為民的手，繼續對無臉鬼姬說：

“南大哥的念力強，是因為他那時候擔心著我們的死活。現在他知道我們沒事，念力肯定會弱下來。”

無臉鬼姬轉著空洞的眼眶看著依染：

“你說的沒錯，不過，兩個黑池境的出現除了依托念力，還需要強大的無畏之心。只要你內心里太過恐懼，你還是不可能比他的念力強。”

依染也看著無臉鬼姬，雖然無臉鬼姬沒有眼睛，但是依染看它的樣子，就像是和對方的目光進行較量一樣認真：

“我承認我很恐懼，但是好在，這陰曹地府我也不是第一次來。而且，只要我越恐懼，我的求生念頭就會越強烈。這點，南大哥是沒有的。”

我確實沒有，我覺得兩個黑池境對我來說都一樣。如果依染用念力想出來的黑池境更好出去，那無非就是省我一點力氣。如果必須從我的念力想出來的黑池境出去，那我也會接受現實。

我這么一想，心里突然就好像放下了什么東西一樣，人也放松下來。

就在這時，依染突然轉頭看我：

“南大哥，你是不是欠她的錢？”

我不知道依染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愣了一下后點頭：

“欠……欠一點錢，怎么了？”

依染剛要張嘴說話，無臉鬼姬卻打斷了她：

“怎么是一點？那可是我收了很多人的才給了你。”

我也想開口說話，可是依染卻把我打斷了：

“南大哥，你告訴它，既然是別人的錢，要還也是還到別人手里，就不用給它了吧？”

我不知道依染想干什么，明明這句話她也可以說給無臉鬼姬，又為什么要當著無臉鬼姬的面，讓我去轉告？

這不是脫  褲子放……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無臉鬼姬也不知道依染想干什么，但是依染這么一來回，無臉鬼姬先發怒起來：

“錢是我親手給他的，他自然要還到我的手里來，憑什么還到那些人手里？”

依染看無臉鬼姬暴躁的樣子，自己反而一直看上去平平靜靜的：

“可是這個黑池境是南大哥的念力生出來的，所以這里的一切都應該是他的。那些錢別說還到別人手里，就是不還，你們也應該受著。”

無臉鬼姬徹底暴怒了，它沒想到，一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第一眼看見它頭都不敢抬的小女子，這會竟然敢和它叫板。

“好，很好，這么伶牙俐齒的，還真是讓我喜歡。看開我今天不用別人幫我拼臉了，我就直接要了你的腦袋來用吧。”

無臉鬼姬說著就猛然甩動頭顱，它身后那一大片烏云一樣的頭發，瞬間就一根根的沖天而起。

緊接著，無臉鬼姬對著依染突然就發出一聲怒吼。跟著它的怒吼聲，它所有的頭發就像射出去的箭一樣，筆直地朝依染沖過去。

我的天，這么多數都數不清的頭發，別說全部了，就算是一小撮頭發穿過依染的身體，都能把她扎成刺猬。

就在無臉鬼姬的頭發迅速又勢不可擋地朝依染沖過去的瞬間，依染突然指著無臉鬼姬對我說：

“南大哥，看它。”

我亂套了，都這個時候了。如果依染害怕無臉鬼姬，她應該喊我救她才對，為什么要我看無臉鬼姬？

我這邊愣神，無臉鬼姬也愣神了一下。

然后，我就看見依染笑了一下。

依染笑的很快，那抹笑意只是在她嘴角一閃，她就快速的閉上眼睛，然后全身都做出用力的樣子。

我和胡為民還有無臉鬼姬，全都被依染莫名其妙的操作弄傻眼了，兩個人一只鬼，全都腦子空白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無臉鬼姬傻了，但是它利箭一樣射出去的頭發還在奔著依染過去。

我和胡為民在那些頭發快要觸碰到依染身體的瞬間，兩個人才雙雙回過神來，同時大喊一聲：

“依染。”

又同時伸出手去，想把依染拉開。

可是，就在無臉鬼姬的頭發，以及我和胡為民的雙手，幾乎觸碰到依染的時候，無臉鬼姬卻在一堆頭發里凄厲地慘叫起來。

隨著無臉鬼姬的慘叫，那些利箭一樣的頭發像是被人用力往后拽了一把，紛紛開始后退。

我第一個扭頭去看無臉鬼姬，卻發現除了那堆頭發，它的那顆白骨頭顱已經不見。

緊接著，黑池境里所有的殘肢斷臂也開始迅速消失。就像是有一只大手憑空把它們拿走了一樣。

包括那些沉底的人肉糜也打著一股股的旋兒升高，然后消失。

再然后，整個黑池境突然就黑暗下來。

我心里狂喜：

“依染，這是你的黑池境吧？”

依染沒有睜眼，只是輕聲說了一句：

“南大哥莫要打擾我，我怕我散了念力，那個鬼東西又會出來。”

可是，就在依染話音未落時，我們果然再一次聽到了無臉鬼姬的笑聲。

“嗬嗬嗬，想讓我消失？那你們也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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