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黑珍珠號與煙花
第二天一大早,蘇嫻“砰砰砰”砸門叫她的名字。
蕭宵睜著眼,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覺得蔣天生敲門真是太溫柔了。
她打開門,蘇嫻穿著性感泳衣,凹凸完美的身材顯露無疑。蕭宵在求生本能下就要關門,蘇嫻已經先伸手將她拽了出來,非常興奮:“我要去潛水,你要不要一起去?”
蕭宵連連拒絕,都說了她不會游泳,潛個鬼的水啊!但是蘇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一路拉拽將她摁進開往海灘的擺渡車上。非常有自信:“我一定要教會你游泳!”
蕭宵幾度想跳車,但是蘇嫻一路都拉著她。
擺渡車剛轉了幾個彎,海灘才露出個頭,萬里晴空幾個眨眼間就被狂風攪作一片遮天蔽日的烏云。傾盆大雨毫無征兆地砸下來,豆大的雨點駱在擺渡車上,噼里啪啦作響。
蘇嫻傻了,蕭宵幾乎要笑出聲。
她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你看,下雨了,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蘇嫻一擺手:“那就去室內游泳池。”
蕭宵飛速轉動小腦筋,大聲胡扯:“不行!其實我今天來姨媽了!”
蘇嫻滿臉的不信任:“是嗎?我看看。”說著就要去扯她的褲子。
蕭宵差點被嚇哭,死死捂著自己的褲腰帶:“真的!我今天血崩!”
她臉上的驚恐太過真實,蘇嫻半信半疑。于是,蘇嫻回房換了衣服帶著蕭宵去了咖啡廳。
島上的店面大都還在裝修,只有這間咖啡廳開了半個店出來給蘇老板應急。又做咖啡又做餐飲,真是累死個人。
蕭宵在咖啡廳喝著香香滑滑的魚片粥,愜意又滿足。
雨依舊還在下,來咖啡廳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似乎都是無處可去,來這里消遣時光。
蕭宵一口不停地往嘴里塞著食物,和蘇嫻一起拉長耳朵聽著隔壁桌的八卦。
“昨晚蘇樓叫了好些人去他房間,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蕭宵挖了一勺布朗尼,和蘇嫻一起嘖嘖嘆聲蘇樓體力真好。
“你是不是嫉妒啊?蘇樓都沒叫你呢。”
“哼,他也不是沒叫你嗎?”
撕起來撕起來!塑料姐妹花快撕起來!蕭宵興奮地又挖了一大勺冰淇淋。
但是隔壁桌那兩個人顯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吵架。
“你昨天看見蘇樓旁邊的那個人了嗎?”
“你說那個很帥的蔣先生?”
嗯?蕭宵蘇嫻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同時換了個姿勢,好將耳朵更貼近些。
“那個蔣先生倒是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可他似乎眼光不怎么好,旁邊跟著的那個小姑娘雖然有點姿色但也不算什么大美人。”
“旁邊那個小姑娘”?
反應過來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蕭宵,臉上表情一下凝住。什么叫“有點姿色但也不算什么大美人”!老子當年可是校花啊校花!美貌與智慧并存的那種校花啊!
“可能?”絲毫感受不到蕭宵怒意的那兩個人悄悄咬耳朵,“技巧特別好?”兩個人吃吃偷笑。
你們血口噴人!
蕭宵氣到臉都黑了兩個度。媽的不吃了!
蘇嫻努力忍著笑,拍拍她的肩:“要不回去吧。”
蕭宵一扔甜品勺,拉著蘇嫻氣呼呼走了,蘇嫻說要給陽仔打包些甜點,讓她先回去,自己等會就去找她。蕭宵怒氣沖沖地獨自出門沒幾步,就看見不遠處的蔣天生迎面走來。
蕭宵:媽的晦氣!
她轉身折進旁邊的門里,沒想到這居然是個健身房。聚了四五個肌肉猛男,還都是蔣天生的手下,一群人哼哼哈哈練得正起勁。楊炎極具氣勢的那一拳,估計能打死三個她,蕭宵不由得抖了抖。
怕了怕了。
她想溜出門,又一頭撞上了剛進門的蔣天生。兩人大眼瞪小眼。
蔣天生朝她身后看了看,皺起眉:“你來這干什么?”
“健身啊。”蕭宵屁話得理所當然,極其囂張。
蔣天生一笑,蘇蘇的,看得蕭宵心頭直癢。他說:“是嗎?那你來,我來給你當陪練。”
他繞過蕭宵走進去,健身房里的人紛紛停下來畢恭畢敬叫老板,更襯的蔣天生今天氣場兩米八!
蕭宵被這可怕的非法幫派氣場震得不敢拒絕,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一路悄悄左右瞟瞟,難道他們洪興招人都有體型要求嗎?一個個身材這么好,真是要命了。蕭宵甚至還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
蔣天生已經走到杠鈴前,回頭對著她,滿眼是笑:“來試試推舉?”
蕭宵在一群洪興馬仔虎視眈眈注視下,拿命搖搖頭:“我不會。”
蔣天生又一指地上的啞鈴,蕭宵面不改色搖頭。幾次下來,蔣天生突然開始懷疑她根本就是來這里看肌肉的。
于是,他也默默脫了上衣。
蕭宵如臨大敵,死死守住自己的褲衩子和底線。
蔣天生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戒備的樣子:“拳擊?”
蕭宵一點頭:“這個我會!”她只會這個!也不知道自己跟著switch卡帶學的拳擊夠不夠看。
“來。”蔣天生扔給她一卷纏手帶,撿起地上的拳靶,“你自己綁好了過來。”
綁個球啊!玩個拳擊卡帶只需要倆手柄!根本不用學纏手!
蔣天生看著她滿臉為難,終于反應過來,眉梢高高挑起:“你是不是不會?”
蕭宵本來想承認,結果看見玻璃窗那圍了幾個黑壓壓的人頭,其中還有兩個是咖啡廳那兩個吃瓜姐妹。蕭宵的臉又黑了一個度,又想起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事,瞬間又來氣了。她一昂下巴,充滿了不知死活的挑釁:“我練拳擊從來不用綁手,你有本事放下拳擊靶來跟我陪練啊。”
蔣天生終于明白過來,她是不是想打自己一頓?
楊炎努力把一路朝死路上飆車的的蕭宵往回拉:“蕭小姐,老板身上還有傷。”
但是蕭宵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腦:“老子又不挑他傷口打!”
蔣天生擺擺手,一口答應下來。既然她想打就讓她打好了,她那點小力氣反正也傷不到自己。
蕭宵露出一個猙獰的笑,特意找了個背朝窗戶的視角,擺好了姿勢,自以為顯得特別專業。蔣天生看著她明明熟練又不太標準的的樣子,分外好笑:“菜鳥。”
你媽的!
蕭宵被徹底激怒,沖上去就是一通亂打,想起什么動作就用什么動作打他,刺拳,左勾拳,下勾拳,下蹲擊身,拳拳朝著他胸腹打。打得自己都亂了節奏就拿拳頭砸,絲毫不講武德。
那一刻,她心底像是有無限愛恨交加亟待釋放,那些莫名又強烈的感情從她體內沖出來,化作滔天怒火燃燒著她所有的理智。
終于發現她不對勁的蔣天生連忙扣住她雙手。阻止她的攻勢。但蕭宵驚惶憤怒地掙扎,原本清亮的眼眸一片通紅,像是要滴出血來。
“蕭宵!”他大聲喊著她的名字,一時不知她為何會陷入這樣不得回寰的強烈情緒里。
這一聲呼喚讓她短暫地回過神,蕭宵死死掐著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他皮肉里。只覺得腦中劇痛無比,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沖破她的頭顱來到世上。
為什么!為什么不來找我!
她腦海深處有個聲音,隱隱約約,又像一把劍,在她腦髓里橫沖直撞,攪得她痛苦無比。
“蕭宵!”看著她極度痛苦的樣子,蔣天生驚懼交加,“楊炎!快去找醫生!”
“蕭宵!”蘇嫻不知什么時候沖了進來,看了她的樣子也是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摸上她的額頭,“天哪好燙!”
她看向蔣天生,語速飛快:“快,先帶蕭宵去我房間,我那有退燒藥,找個人通知蘇樓,讓他準備船。”蔣天生一把抱起蕭宵,快步走向門外。
蘇嫻給蕭宵喂了退燒藥,敷了退燒貼,就怕她把腦子燒壞。蔣天生看了眼虛弱的蕭宵,匆匆出門去看船準備好了沒。蕭宵吃了藥,燒奇異地退了下來,就像是一下子就退燒了。
蕭宵靠在床頭,甚至還覺得嘴里有退燒劑的余味,她就完全清醒了。
要了命了。她現在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會不會讓人覺得她是為了引起蔣天生注意才裝的病?
要真是這樣,她就是有那個大病!
“蕭宵啊。”蘇嫻不確信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你真的沒事了?”
蕭宵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頸側,口氣隨意:“我沒事,剛剛大概是以前出車禍留下的后遺癥,問題不大,就是看起來挺嚇人的。”
“車禍?”蘇嫻一下子揪緊了心,“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傷到頭了嗎?”
面對突如其來的關心,蕭宵結結巴巴地回答,怕她憑白擔心又隱去了昏迷三個月和海馬體受傷的細節。
蕭宵的這次后遺癥發作興師動眾,讓所有人虛驚一場。接下來的幾天她心虛內疚到閉門不出。
沒有熱身運動的一通亂打亂砸的運動讓蕭宵這兩天渾身酸痛,就像是蔣天生趁著她睡覺偷偷打了她一頓。回想起暴揍蔣天生的時候心里莫名其妙涌上來的強烈愛恨,蕭宵覺得自己一定是被水鬼附身了!就更加不敢出門了。
返程的時間很快到來。
遠方本島的霓虹如星如晝,映照著天上幽藍的晚云。
蕭宵托腮看著夜景,完全把前兩天暴揍蔣天生的事忘到了腦后。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看了眼對面的蔣天生:“蔣先生,你有游艇嗎?”
這個問題出乎蔣天生意料。然而不等他回答,一旁的蘇樓就拍了拍她的肩替蔣天生回答:“有的啊。阿生當年可是我們之中第一個買游艇的。”
蕭宵一下來了興趣,是真的徹徹底底忘了剛把實習頂頭上司狠揍了一頓的事實。
“哇!那蔣先生的游艇漂亮嗎?是白色的嗎?停在哪了?我能看看嗎?游艇叫什么名字啊?”她一下子問出的這些問題叫人不知怎么回答好。
蔣天生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神,笑容里帶著些恍惚的澀意:“黑色的游艇,不知道漂不漂亮。你應該見不到了。”他聲音低了低,“因為它被燒了。”
“燒了?”蕭宵脫口驚呼,吃驚地看著他。停頓了一下,她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為什么會被燒掉?是什么事故嗎?”
蔣天生一笑,繞過了這個問題:“不如你猜猜那艘游艇叫什么名字,猜對了我就送你一艘游艇。”
啊?似乎是有些訝于他的大方,蕭宵撓撓頸側,是少見的不好意思:“我怎么猜得到?還是算了吧。”
蔣天生看著她,眼中帶著試探:“猜一下又不會有損失。”
蕭宵略略一思索好像確實是這樣,她白皙細長的手指摩摩下巴:“有提示嗎?”
蔣天生吐出一口煙霧,淡淡的:“沒有。”
她上挑的眉眼一下子塌了幾分,那怎么猜?黑色的游艇,也不知道漂不漂亮。
等等,黑色的?她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腦中靈光乍現:“黑珍珠號?”
蘇樓倒吸一口冷氣,目光再次復雜幽深起來,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神色。而蔣天生只是低頭含笑,眸色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
“干嘛哦?”蕭宵被蘇樓看得渾身不自在起來,瞪了他一眼,“‘黑珍珠號’這個名字不是很正常嗎?沒看過我德普的加勒——”她一下子閉了嘴。
因為《加勒比海盜》是2003年才上映的,在這之前又怎么會有人給游艇取這種名字?是巧合吧?她再次看了一眼蔣天生,卻依舊不見他臉上有任何訝異,似乎是早知道她能猜到。
蘇樓意味深長一笑:“你知道這個名字是誰取的嗎?”
“誰啊?”蕭宵毫不在意。
“我表妹——林清宵。”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蕭宵心中一動,總覺得心底又有無數念頭泛起,可卻又是一片模糊的混沌不清。她壓下心底雜蕪,捏著吸管戳了戳杯子底的檸檬:“我好像沒聽說過這個人。”
蘇樓像是有些意外:“阿生沒跟你提過嗎?”
“沒有啊。”蕭宵老老實實的。
蘇樓搖著頭笑了笑,正要開口卻被蔣天生沉聲打斷:“阿樓!”
看著面色有些不善的蔣天生,蘇樓悻悻閉嘴。
蕭宵看著兩個面色各異的人。林清宵?誰啊?蘇樓表妹?誰啊?
等等!蘇樓表妹!那個林小姐?!
蕭宵一下子醒悟過來,睜大眼震驚無比地看著蔣天生。林清宵,林小姐,蔣天生青梅竹馬的戀人!
一時之間,那些點點滴滴的事在她心中連成一個大膽的想法。
蘇嫻從前跟她說起過,她說她和林小姐性子十分相象。而蔣天生這段時間對她毫無緣由的在意和容忍。這是把她當成林小姐的影子了嗎?愛屋及烏?
她忽地笑了笑,眼底帶著微澀苦意。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她怎么可能在蔣天生面前備受青睞?
而那艘“黑珍珠號”。
蕭宵忽然又有了一個驚天動地的猜測。
也許,那個在蔣天生心里留下不可磨滅痕跡的林小姐,也是一個穿越者!
那位前輩是真的頭鐵啊,敢于跟蔣天生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辣手黑丨幫大佬談戀愛!蕭宵嘖嘖贊嘆。
下船的時候,她拎著大包小包眼含熱淚地跟蘇嫻告別,拼命暗示她自己可以隨時去給陽仔補課。但是蘇嫻好像并沒有看出她抽筋的一樣的眼風是什么意思,只是叮囑她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學游泳。
生活不易,蕭宵嘆氣。
回到蔣天生豪宅的日子,樸實無華又枯燥。
蕭宵每天跟著蔣天生早出晚歸,天天窩在他辦公室抱著小說打哈欠,在他接客……啊呸,在他有重要訪客的時候就會被趕到辦公室外的休息區。
幾次她路經辦公室都會聽到門內蔣天生大動肝火的訓斥聲。蕭宵聽得直嘶聲,直感嘆這年頭黑丨社會馬仔也不容易,在外打打殺殺,除了擔心被抓,回來還要被老板罵得狗血淋頭。
每次她聽見辦公室有責罵聲都會先溜出大廈,跑去街對面的西餅店避避風頭。
蔣天生一怒,無人敢直攖其鋒,蕭宵自然也不想湊上去。
這天她在西餅店坐了一下午,心想蔣天生的怒氣應該差不多消了,就順便買了盒綠豆糕,一路拎著回去了。
以往她會打包幾樣甜點回去,但唯有綠豆糕蔣天生會吃幾口。她在西餅店吃飽喝足心情極好,一路哼著《姑蘇城》回到81樓。
她推開緊閉的辦公室的大門,笑意甜甜:“我給你帶了綠——”
然而門內不止蔣天生,會客沙發上還坐了不少人,除了陳浩南外,不少都是上次家宴上的熟臉。此時七八雙眼睛都朝她看了過來,蕭宵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砰”一聲用力關上了門。
蔣天生一時有些沉默又無奈,他積壓的火氣被她的甜笑一擾莫名散了不少。他有些挫敗地揉揉眉心,覺得今天這火一時半會是發不下去了。
在場的人眼見蔣天生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緩和了不少,面面相覷,明里暗里都松了口氣。
多謝蕭小姐救我狗命!
此刻,瘋狂被cue的蕭宵坐在休息區的沙發里,抱著綠豆糕沉痛嘆息,痛恨自己為什么不多在西餅店坐會,痛恨蔣天生商議見不得人的事為什么不鎖門!她完全不去考慮那是人家辦公室,是洪興大本營。
沒過多久,辦公室門口像下課時間到了一樣,一下子涌出一群人來。蕭宵努力地往沙發里藏了藏,希望蔣天生暫時不會想起她。
然而事與愿違。遠遠的,她聽見楊炎的聲音,“蕭小姐,老板讓你進去。”
她一聲不響,一動不動,決定裝死。聽不見她的回應,楊炎又提高音量繼續喊她。
她悄悄從沙發里探出頭,正好看見了從辦公室出來正往外走的陳浩南,就朝他微微使了個眼色。陳浩南垂在身側的手當即搖了搖,暗示她老板正在氣頭上,千萬別進去。蕭宵當即領會,眼睛一閉,開始認真裝死。
她緊緊閉著眼,一時不知時溯。直到有黑影籠在她薄薄的眼皮之上,遮住了光線。蕭宵長睫輕顫,眼睛悄悄瞇開一條縫。
等看清眼前站著的人后,她又死死閉上眼,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呼吸。
“起來。”
不能起不能起!現在起來就沒命了!
蔣天生忍不住皺了皺眉:“起來,我帶你去吃飯。”
吃個鬼啊!現在才四點半吧!
眼見她依舊不肯起,蔣天生伸手就要撈她起來,哪知他的手才觸到她衣服,她就像條被甩上岸的魚一樣蹦起來了。
“呃……”蕭宵眼珠尷尬又慌亂的四處瞟,她剛剛還以為蔣天生要動手,所以才一下子跳起來。
然而蔣天生此刻似乎心情不錯,并沒有去計較她的所作所為,只是居高臨下掃她一眼:“醒了就跟我去吃飯。”
蕭宵伸手摩了摩耳后柔軟的碎發,低低吐出一個“哦”字。
車子在路上飛馳了近一個鐘頭,蕭宵坐在舒適的車里昏昏欲睡。她實在是不知道這頓飯要去哪吃,已經開了這么久了,路邊的建筑也不像是能吃飯的意思,她也不敢問。
終于,車子慢了下來,停在了一棟高大典雅的建筑物前。蕭宵不禁多看了幾眼,這里好像有些眼熟。
她跟在蔣天生身后,又困又累地走進了這棟華麗的建筑物。一踏進旋轉門,似曾相識的香氛味猝不及防撲面而來。面對這樣清雅又熟悉的酒店香氛,她皺眉努力想了想,卻仍舊想不起來什么時候來過這。
一樓大廳內有幾處栽了高大綠植的噴泉水池,中庭的中軸線上則矗立著一根高達十余米,合抱粗的水晶柱。斑駁半透明的水晶柱底部封存著深綠色的苔痕,而水晶柱中央則有伴生的奇特礦物,像雪花一樣在水晶體內呈現出一片柔和的白光。這種礦物自柱身斜上往下伴生而來,仿佛是自天外投來的一束光。
那一刻,蕭宵終于想起來了。眼前這個華麗的水晶柱被稱作年華柱,是整個亞洲最高的酒店——元格酒店的標志性建筑物。
只是這個酒店會在十幾年后毀于一場大火。在那之前,蕭宵曾來這里參加過表姐二十歲的生日派對。她永遠忘不了那天站在頂層溫柔的風里,閉目觸摸天空與星星的美好感覺。
想起往昔,她臉上一時黯然。
水晶折射出的光華照耀在她動人的美麗面龐上,宛如一場觸之即碎的幻夢。
片刻之后,她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朝著不遠處等著她的蔣天生快步追去。
今天為什么會來這,她大概已經猜到了。今天是七月二十九,她的生日,蔣天生必然知道,所以才會帶著她趕來這里。
她心里忽然有隱隱的期待與微微的苦澀。在他心里,也許根本就不在乎蕭宵這個人,他在乎的只是昔日林清宵殘存的影子而已。
然而不管怎樣,她都要感謝那個林小姐,她留下的一點蔭蔽,讓她在這幾年里不至于風餐露宿,舉步維艱。
元格酒店的布局與裝飾似乎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幾乎與十幾年后一模一樣。
她跟著蔣天生穿過長廊,走進直通頂層的電梯里。電梯的數字躍得飛快,每一層的數字都轉瞬即逝。
最終,電梯停留在106層,蕭宵記得,這一層是一家價格高到令人咋舌的餐廳。
曾經有一年暑假,她來香港旅游,順便看一下留在香港打拼的表姐。那年表姐剛畢業,大手大腳花錢慣了,說要請她吃香港最貴的餐廳,然后他們就來了這。她永遠忘不了結賬時表姐強忍痛苦還要對她大方一笑的猙獰模樣。想到那樣夸張滑稽的表情,蕭宵忍不住笑出聲。
“怎么了?”蔣天生微微側頭問她。
“想起一些事。”蕭宵還是忍不住笑意,不顧他有沒有興趣就自顧自說下去,“有一年我來香港,表姐請我在這吃飯,結賬時刷爆所有信用卡,最后她還要安慰自己''笑著活下去''。”
蔣天生也聽得微笑,這是他第一次聽蕭宵說起過往:“那她應該是對你很好了。”
“是啊。”蕭宵因為有趣的回憶而微微提高了聲音,臉上的笑意更大了,“我表姐對我超好,她念書也超厲害,gre330+,還是普林斯頓的畢業生!”
說到這里的時候,她眸子里奪目的光華瞬間黯了下去:“我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像她那樣厲害。”她聲音低的像一聲隨風飄去的嘆息,“也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
他聽得心頭一動,直想問為什么,可是一想起楊炎交給她的那些資料,他硬生生把即將脫口而出的疑問咽了回去。既然她的過去被掩埋,那他就永遠不去挖掘和觸碰,也許那些空白在曝于陽光之下后,是足以貫穿她明媚笑眼一生的痛。
暗藍色的玻璃窗外,巨大的夕陽沉在極遠方的山頂,天邊晚霞如血。
蕭宵漠然俯視著遠離腳下的海河與建筑群,眼中寡淡似乎并不覺得今天是她的生日。
蔣天生望著她,猜不出這樣如春日午陽的人到底藏了怎樣荒涼的心事?那種眼神竟讓她像個過早老去的孩子。
“蕭宵。”他不想她再沉湎于心事里,出聲喚回了她的神志。
“啊。”蕭宵回神,對著蔣天生淡淡一笑,“怎么了?”
蔣天生對她笑笑,推過去一個精致的小禮盒,又指了指從她身后被推出來的蛋糕:“生日快樂。”
蕭宵微微回頭,看著被推到她身前的精致蛋糕,露出了今天以來最開心的笑:“謝謝蔣先生。”
蔣天生眉梢一挑:“你好像并不意外我會給你過生日。”
“是啊。”蕭宵狐貍一樣笑,“蔣先生對我這么好,我生日的事情您當然會記得。”
“你倒是自信。”
蕭宵更為得意:“不就是蔣先生給的自信嗎?”
蔣天生舉著餐前酒,啞然而笑。
夜色四起,悠揚纏綿的小提琴與風琴聲悠揚繞著兩人。蕭宵開始對這氛圍曖昧的燭光晚餐感到局促不安,總覺得下一秒蔣天生都能單膝跪地跟她求婚。
偌大的餐廳內,除了這里的樂聲就再無聲息。這樣尷尬又恰到好處的氣氛,不求婚真是浪費。
然而蔣天生只是默然不做聲地用著餐點,偶爾問她幾句,她也努力裝作平淡地回幾個字,努力不掀起絲毫有關浪漫的氣氛。
當漫天星斗完整在這夜空閃爍的時候,蔣天生掃了眼時間,忽然叫她的名字:“蕭宵,看窗外。”
“什么?”她愕然不明,然而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往窗外掠去。
窗外遙遠的海河里,似乎有一點螢星,從海面扶搖而起,沖向夜空,又驟然炸開,散作漫天璀璨的星雨微光。
“煙花?”她怔然看著眼前一朵朵煙花從水面升起,在她眼前化作短暫而璀璨的星雨。無數煙花連結,在她眼前綴成一片盛大絢爛的流星雨。
她定定地望著這些明滅閃爍的煙火,忽然想到這個世界還會有人這樣在乎她,會在她的生日送一場盛大的焰火,縱然這只是她躲在別人影子下貪戀的一點溫暖。
只是,這樣被施舍的暖意,又足以燃燒多久?
蕭宵垂下目光,望著被煙火照亮的海面。
也許,她就是海里的一條魚,偶爾抬頭不經意間望見的煙火與星空,就已經是對這鏡花水月外的世界最宏大美好的想象了。
她的目光從蔣天生臉上掃過,他精致的眉目在明滅光耀中攝人心魄。
這樣的人,于她來說,應該一生都是無望的,可偏偏被無常的命運拉到一起。
可他完美燦爛的一生里,注定不會留下她的名字。
“喜歡嗎?”他問她。璀璨煙火映在他眸子里,襯得他眉眼熠熠。
喜歡嗎?她望著那張俊雅面容,眸光閃爍了一下,低聲答:“喜歡。”
喜歡嗎?
喜歡啊。無論是人還是煙火,都喜歡。
明明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明明也觀賞過無數盛大絢爛的煙花秀,可對于這場只為她而存在的煙花,她還是選擇繼續心動了。
怎么辦?她早已心動,但也只能繼續掩好心思待在他身邊。等一月之期過去,她就將作為一個交換生,啟程前往美國。等她歸來,經年已過,也許這個人會在風月歡痕中漸漸泯去她所有存在過的痕跡吧。
晚上回到房間,蕭宵緩緩打開那個精致的盒子。發現蔣天生送她的禮物是一條美麗纖細的項鏈。
通透細鉆閃耀成太陽的樣子,又如煙花綻放。項鏈背面刻著“montresor”,蕭宵心中一驚,心緒頓時復雜。
montresor,我的珍寶。
如果她從來都不知道林小姐該多好,那樣她就不會有任何芥蒂,也許甘愿成為他掌心捧著的珍寶。
可煙花終會成灰,珍寶也會黯淡無光。他們之間終究是云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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