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章 邀約
時間一轉便過了近兩月,酷暑的煩悶燥熱漸漸褪去,迎來秋日天高云淡,清風颯爽。
秦良甫在朝堂上只做好分內之事,偶爾還告幾日病假,至于鄭海端和李贊兩人的爭斗是離的越來越遠,隱隱向丁正、詹紹奇的中立派靠攏。張橫明明和愉貴妃一案有關聯,卻不知怎地洗清了嫌疑,反而在鄭海端的提拔下一路高升,同李贊、秦良甫等人分庭抗禮。
秦畫晴這些日子也忙起來,她從成衣鋪選了兩名得力人手前往通州、崇州兩地開錦繡成衣鋪的分鋪,不管是招工還是店鋪選址,都要經由她過問;眼看入秋,蝴蝶衫因為太薄,也許要改進,還有需要制作的各種成衣款式;小雅食肆的涼果湯、酸梅湯已經賣不出去,得招兩名正兒八經的廚子,弄些秋冬適宜的小菜糕點;糧油店在各地廣開粥棚,秦良甫的名聲也越來越好;秋闈將近,秦獲靈不再寄書信,準備專心應試……
林林總總的事情累積,秦畫晴忙起來便忘了時間。
這日她正伏案想著成衣鋪的款式,手握著毛筆,半天卻畫不出一道。
窗外吹進一陣冷風,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才驚覺入了深秋。錦玉取來青藍繡百鳥的織金披風,給秦畫晴披上,隨即走到窗邊,看了眼外前紛紛揚揚的梧桐枯葉,將窗戶關嚴。
“小姐,夫人明日去給裕國夫人賀壽,備的禮可不輕,聽說有嵌寶石連紋金盒和定窯釦銀白磁盤呢!
秦畫晴握筆的手微微一頓,訝異道:“那可是母親珍藏了好多年的東西,怎舍得送人了?”
錦玉走來,給她將斟杯熱騰騰花茶,笑道:“小姐,冬月初七你就及笄啦,正賓便是裕國夫人,贊者請的她長女虹玉縣主,夫人能不討好嗎?”
“誒?冬月初七?”
秦畫晴偏頭,驚道,“豈不是還有兩月我便要行及笄禮了?”
——
大元朝女子及笄后便可議親嫁做人婦,及笄儀式或簡或繁。上一世秦畫晴家請的也是裕國夫人,因此她并不驚訝。只是那時候剛過及笄禮,便定下了和永樂侯世子的婚事,而這輩子,不知母親會給她指定什么人家。
想到嫁人,秦畫晴沒由來一陣煩悶。
當初那種困在侯府的糟糕感覺,哪怕重活到現在,她也不能忘懷。
剛開始,的確和世子甜蜜了一段時間,可這時間短暫的讓人記都記不住。她只知道,沒兩月世子便收了她身邊的紅碗做通房,再沒半月,又收了府上別的丫鬟,日日恩寵不歇,她就連見世子一面,都難入登天。
以淚洗面,就是常事。
后來,她聽說,男子都是這般。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再去收一堆各色鶯鶯燕燕,正妻要容忍,要包容,要鼓勵小妾們替夫君傳宗接代……但誰能容忍無數女人去瓜分自己的男人呢,本來就沒有寵愛,還要無數人來爭。
她還不如不要。
以前懵懂無知便也就罷了,現在她有了自己的打算,一切都要為了家人努力。永樂候世子……她是再也不想與其有瓜葛,就連這京城里的貴族公子,她也一個不要。
若非要嫁人,對方是什么身份不要緊,只要像父親一般,一生一世一雙人便足夠了……
秦畫晴嘆了口氣,不再去想。
——
她畫好圖紙,便和錦玉一道前往成衣鋪,和羅管事簡略商談幾句,又詢問通州、崇州二地的分鋪盈利,收益頗為可觀,一切倒都在預料之中。秦畫晴轉道去了小雅食肆,新來廚子是杭州人,擅長精致甜點,秦畫晴在廚房看他做梅花糕看出了神,十分歡喜,便也跟著學了幾招。回到府里,她便親自下廚,練習了幾天,總算做出幾碟梅花糕,拿去給張氏、秦良甫各嘗了嘗,都夸不錯。
明秀院中,秦畫晴托腮望著桌上淡粉色的糕點,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錦玉捧來幾份蜜餞,放在桌上,道:“小姐,你這梅花糕連朱師傅都說做的不錯呢!
不知秦畫晴這幾天怎么犟起來,致力于做糕點,特別是這梅花糕,非得做出和朱師傅一個味道。
“真的好吃嗎?”秦畫晴指尖捏起一塊,仔細端詳。
錦玉笑道:“老爺夫人都說好吃,他們怎會騙你呢。”她也是疑惑,問,“小姐,你從前不愛吃甜食糕點的,怎地最近研究起這梅花糕了?”
秦畫晴目光一凝,要她怎么給錦玉解釋,自己當初看見魏大人書案上放著一碟梅花糕,便想著學來做給他嘗嘗。
“不過突然有些感興趣罷了!鼻禺嬊缣氯馈
她偏過頭,看天色尚早,又去廚房做了幾碟新鮮的梅花糕,邊兒上撒著幾朵剛摘的桂花,用朱漆的食盒裝了兩盒,也沒叫隨從婆子跟著,主仆二人從后門溜出去,雇了輛馬車,匆匆前往城郊。
錦玉再傻也回過味兒了,她掩嘴驚訝道:“小姐,你是要去找魏大人?”
秦畫晴被她揭穿的確有些不好意思,可轉念一想自己是去還恩的,便也不窘了。她“嗯”了一聲,定然道:“魏大人于秦家有恩,前些日子我忙不過來,無法登門致謝,今日得空,怎么也得來一趟!
錦玉也清楚,她低聲道:“可老爺夫人不許小姐你去啊。”
“錦玉!鼻禺嬊绨迤鹉,故作嚴肅,“你不說,我不說,他們怎么會知道?”
錦玉暗自咋舌,只道小姐膽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
二人至魏府門前,秦畫晴熟門熟路的上前敲門,喊道:“徐伯!”不多時,穿著長衫褂子的徐伯便打開大門,瞧得秦畫晴,大喜道:“秦姑娘,你可好些時日沒有來啦,快快請進。”
錦玉提了其中一盒梅花糕,笑嘻嘻道:“小姐,我去找鳳嬸說會兒話!
鳳嬸便是那夜和錦玉同住一屋的浣衣婦人,沒想到錦玉還跟她有了交情。秦畫晴笑道,“去吧!
待錦玉離開,秦畫晴才問徐伯:“魏大人還未回來嗎?”
徐伯嘆了口氣,說:“這段時間各地復審的案子太多,囚犯服罪文書摞得比山還高,大人天不亮上朝,在衙門待到深夜才歸,人都清瘦了幾圈。秦姑娘,你今日怕是等不到他,不如改日再來?”
秦畫晴聽到這話表情一呆,她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卻見不到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精致的食盒,秦畫晴難以掩飾眸中的失落。
她和徐伯閑聊,卻心不在焉,徐伯見她不時朝門口張望,暗暗好笑。
不死心的等半個時辰,陰沉沉的天氣突然飄落秋雨,秦畫晴站在檐下,伸手去接雨滴,指尖一片冰冰涼涼。
錦玉回來,便催促秦畫晴回府。
秦畫晴看了眼大門口,嘆氣道:“還好雨勢不大,徐伯,那……我改日再來拜訪!
徐伯去屋里拿了傘出來,遞給她道:“秦姑娘,你若看見大人,也替老奴勸慰一二,政務再繁忙,也要將息自己身體啊!
秦畫晴“嗯”了一聲,輕輕頷首。
錦玉給秦畫晴撐開傘,往門口走去,見她手指繞著腰間羊脂玉的五彩流蘇,眉間一抹戚戚焉的神色,不由安慰道:“今日天公不美,小姐你下次再來拜訪便是,莫因此不愉。”
秦畫晴長哎一聲,低下頭嘟噥:“梅花糕不趁熱吃味道就不好了!
剛準備下臺階,身側的錦玉撐傘的手突然一抖,幾縷金風細雨飄在秦畫晴面上,吹面微寒。
錦玉驚呼道:“魏大人!”
秦畫晴頓下腳步,抬眸看去,臺階下,魏正則頭頂幞頭,一身紫色圓領直袖官服,靜靜地站在朦朧雨中,水霧沾衣,倒把這身刻板嚴肅的打扮襯出幾分溫和清潤。
四目相接,都是一怔。
還是錦玉率先反應過來,撐傘將魏正則迎進,絮絮叨叨道:“魏大人,我家小姐今日專程前來向你道謝,但徐伯說你這些時日十分繁忙,恐怕深夜才歸,等了快一個時辰,眼瞧著下雨,才說告辭呢,大人你趕巧就從衙門回來了!
魏正則看向秦畫晴,正好看進她清澈的眼底。
他溫言道:“以后要來提前說一聲,免得久等!痹捯魟偮,便自覺失言。
秦畫晴眼神一亮,翹起嘴角,連忙點頭:“嗯,好!”
徐伯正在廊下打理一盆君子蘭,見秦畫晴去而復返,跟在魏正則身后,不由笑道:“大人,幸得你今日回來的早,不然秦姑娘該白跑一趟了!
魏正則笑了笑,心下亦頗有慶幸之意。
他回屋換了一身舒適月白常服,走到廊下,秦畫晴正伸手擺弄著自己腰間的流蘇,嘴角帶著甜甜的笑,讓他想起少年時自己養過的一只貓兒。
“我正想畫幅秋景圖,準備去荷塘邊走走,可愿同行?”魏正則走到她身側,輕聲詢問。
秦畫晴眨了眨眼,抿唇笑道:“榮幸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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