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章 降級
秦畫晴回府后,一問錦玉,才知道秦獲靈又守了她一夜。
可秦獲靈在院子里坐了會兒估計也想通了,沒等秦畫晴回來便唉聲嘆氣的離去。
五月多雨,卯時便聽窗外雨打芭蕉淅淅瀝瀝。
秦畫晴本來就沒有睡著,想著魏正則這一走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頓時輾轉難眠。
天還未亮,她便喚錦玉來洗漱,穿戴妥當便將這些時日繡的布料撿拾出來,選了幾個素雅的圖案,趕緊縫出幾個荷包,又親自去廚房做了一大盒梅花糕。本來還想做一雙鞋,可實在來不及了,便只簡單納了一雙鞋墊。
錦玉看她一大早便如此忙天荒地,勸慰道:“小姐,這些東西到處都買得到,你何必如此費心。”
秦畫晴將荷包收好,顰眉道:“到底比不得我親手做的。”
眼看快到午時,秦畫晴拿上一大包東西,主仆二人從后門雇了馬車,匆匆趕往東風坡。
坡上修著幾家驛館,京城來往的人幾乎都要從這邊路過。秦畫晴到了地方,便站在路邊的茶棚下等待,下了一夜雨,繡鞋沾滿泥濘,她正彎腰整理裙擺,就聽一旁的錦玉道:“小姐,你看那是不是魏大人?”
秦畫晴抬頭一看,魏正則穿著普通的文士衫,帶著斗笠,帽檐壓的極低。
雖只露出薄削的唇,秦畫晴瞬間認出他來。
魏正則也看到她,畢竟來來往往的人都匆忙風塵,只有她,即便穿的再樸素也無法掩飾容貌的端麗。
他縱馬到茶棚旁,翻身下馬,快步走到秦畫晴跟前,低聲道:“等了多久?”
“才來沒一會兒。”秦畫晴朝他笑了笑,看了看周圍的人,讓錦玉將東西拿來。
魏正則接過那鼓鼓囊囊的一包,“這里面是什么?”
秦畫晴眼底閃過一抹羞澀,“唔”了一聲,答道:“可不是什么黃金白銀,是我親手做的小玩意兒,有梅花糕,有荷包,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你都用得著。”她抬手指了指他腰間那個有些破舊的云紋荷包,“記得把那個換下來,小心把銀子裝漏了。這幾個荷包花色是我以前隨意繡的花鳥魚蟲,看著有些小家子氣,好在實用,等以后有時間,我再給你繡幾個大氣的。”
秦畫晴說著便將他腰間的荷包取下,換上一個嶄新的,細細打了個結。
她正準備將舊的那個丟掉,卻被魏正則一把拉住手腕:“別扔,給我。”
“這都脫線了,你留著干嘛。”秦畫晴明知故問。
魏正則笑道:“你做的東西,扔了我舍不得。”
秦畫晴睨他一眼,眼睛笑彎彎的。
“要入夏了,天氣變化的快。冷了你就多加一件衣裳,熱了便少穿一些,要按時吃飯,可不許忙起來廢寢忘食的,保重身體要緊。”秦畫晴說著說著聲音便低了下去,“要經常給我寫信,你知不知道,李敝言說上個月你給他寫過信,我心里難受得很。”
魏正則安安靜靜的聽她叮囑,見她要哭了,立刻放柔語氣:“好。”
“還有。”
秦畫晴揚起小臉,柳眉微微豎起,“不許在外與別的女子說話,多看一眼也不行。要是你……你敢看上別家女子,我就……就找幾個說書人,在京城茶館子抹黑你,讓你在京城抬不起頭。”
“好。”
她說什么,他都答好。
秦畫晴看了看日頭,也知道東風坡人來人往眼雜,即便舍不得魏正則,也不能任性了。
她捋了捋他腰間荷包的流蘇,低聲道:“你走吧。”
魏正則心下一動,便將她攬入懷中,抱的緊緊。秦畫晴感覺自己被他勒的出不過氣,但也不肯撒手,埋在他懷里垂淚。
半晌,她才悶聲道:“我等你。”
等他回來娶她。
魏正則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會等太久。”
秦畫晴知道坡外還有靖王派的人等他,她掙脫他的懷抱,抬起淚眸,一字字道:“你要答應我,下次再見,不能少一根頭發。我也不求別的,但求你平平安安。”
雖然知道他日后一定會成功,可誰知道這成功背后會經歷什么。
關心則亂。
“你也是。”魏正則撥了撥她耳邊的碎發,眼中滿是不舍。
“如果想我,便在夜里看星星,因為我會和你一起看,這樣……就像我陪在你身邊。”
魏正則眸光微動:“好。”
秦畫晴嗔怒:“你除了會說好,還會說什么?”
魏正則無奈嘆息,將她嬌小的身子又箍入懷里,聲音略帶喑啞:“若不是顧忌著將來,我真想現在就把你帶走。”
“……去哪兒?”
“上窮碧落,天涯海角,只要和你在一起。”
秦畫晴臉頰微微有些熱,她眼波流轉,細聲哼道:“我才不聽你這些,你……你早些走吧。”畢竟多在京城留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險。
兩人說了道別的話,卻始終站在原地,誰也不肯先行。
秦畫晴忍不住“撲哧”一笑,笑中帶淚:“快走吧,再不走夜里只能宿在山里。”
魏正則看了看天色,回了理智,又滿懷復雜的看了眼秦畫晴,想要將她的一顰一笑都刻在心里。
他點了點頭,終是翻身上馬,復看了她幾眼,這才揚鞭絕塵而去。
流云藍天,清風微拂,燕子比翼掠過長亭,坡上嫩青的芳草淺淺盈目,魏正則的身影也漸漸消失不見。
錦玉見魏正則離開,才上前靠近,看著還在發呆的秦畫晴,不禁出聲喚道:“小姐,魏大人已經走了,我們也回吧……”
秦畫晴擦擦模糊的眼,點點頭。
她哽咽道:“我一點兒也不想他走,甚至希望他就這樣留在京城,但是……我不能任性。”
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錦玉不知如何安慰她,想著時間是撫平相思最好的藥,便沒有多言。
當晚,秦畫晴一夜無眠。
她覺得自己與魏正則聚少離多,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她目送他遠去。
不過這一次比上一次好,他心里有她,她也有他,兩人互相牽掛著,即便望著天上的明月星子,也能暫解長相思。
魏正則離京后的第三天,朝中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吏部侍郎徐輝突然主動站出認罪,說自己因心胸狹窄,污蔑秦良甫火耗官銀、污蔑秦獲靈科舉作弊,無顏愧對列祖列宗,當著眾朝臣的面一頭撞死在了崇墀上。圣軒帝本來吃了金丹身子硬朗了些,一聽這消息差些又氣的犯病,叫人將徐輝滿門抄斬,卻發現徐輝一家老小早已奔散各地,不見蹤影。
有不明白的小官吏談論徐輝都覺得他腦子有問題,一會兒說自己受賄,一會兒又說自己誣告,忙來忙去都是不討好的事情,不知他在蹦跶什么勁兒。可心里門清的都知道徐輝不過是上頭的人推出來的靶子,可他這靶子兜兜轉轉,卻是被兩撥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一時京城里的朝臣都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也步了徐輝后塵。
鄭海端沒想到竟然動不了秦良甫,李贊與詹紹奇聯合出來保他,任他手眼通天也難取秦良甫的性命。鄭海端很生氣,他并不打算善罷甘休,硬是挖出有些陳年證據讓盧思煥在早朝時指正秦良甫貪污,可圣軒帝還沒發話,項啟軒連忙站出來上奏,說秦良甫宅心仁厚仗義疏財救濟滄州百姓,白紙黑字的文書做不得假,圣軒帝左顧右盼,又服用了兩粒金丹,才嘶聲啞氣的說:“既如此,念在秦良甫殫精竭慮這么多年的份兒上,便……便將功折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貶為朝散大夫,此后俸祿減半,直到還上所貪墨銀兩,再恢復原有俸祿,此……此議諸位愛卿覺得如何?”
圣軒帝的確沒有精力了,短短一句話他說的極為吃力。因太消瘦,龍袍空蕩蕩的,坐在金光璀璨的龍椅上,老態龍鐘垂垂朽矣,再也不復往年的光輝。
沒有人反駁他的意見,諫議大夫貶為朝散大夫,一個文臣散官,一點兒實權也沒有,那可是連降了不知多少級!
跪在大殿上渾渾噩噩早已經做好就死準備秦良甫,在聽到這一消息時,愣了半晌,才磕頭謝恩。
一旁的李贊又道:“皇上,既然查清秦大人乃被冤枉,他的兒子也沒有舞弊,您看當該何解?”
圣軒帝扶著抽疼的額角,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畢竟秦良甫貪墨是真,朕不殺他已是天大的恩德。至于他兒子……誰知道是否懷有真才實學,三年后再重考科舉,若考得上朕直接封他為秘書少監,不必去翰林院;若考不上……考不上朕也不追究了……咳咳……”
他聲音越來越弱,到后來竟直接歪在龍椅上睡了過去,鼾聲陣陣。
鴻臚寺的言官見狀,與秉筆太監對視一眼,便宣布退朝。
眾官員魚貫離去,秦良甫回想方才一幕幕,仿若夢境。身邊的李贊與項啟軒正好擦肩而過,他連忙快步跟上,這么多年頭次朝兩人低聲道謝:“多謝兩位大人幫扶下官,此間恩德,下官日后定當涌泉相報。”
項啟軒對秦良甫始終沒有什么好印象,他冷冷道:“秦大人不必多禮,我等幫你也是受人所托,要謝你便去謝他罷!”
秦良甫聞言一怔:“敢問項大人,那人是誰?”
項啟軒正要回答,李贊卻摸著胡須笑道:“是誰不重要,倒是我有一件事想與秦大人好好商量。”他抬起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勞煩秦大人借一步說話。”
秦良甫看了看項啟軒,又看看眸光透著一股子精明的李贊,心下他們莫不是有什么陰謀?可如今他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空有官銜的朝散大夫,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定了定心神,便跟著李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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