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章 封賞
京城內已經亂成一團,街道坊門鋪面皆已關閉,人人自危。
各種傳言在京城百姓之間流傳,有人說突厥大軍殺入,也有人說楚王謀反,滿城風雨。
丁正家中的小廝搭著梯子看了一眼,回來稟報:“大軍已經入城了,只是不知道是靖王的人馬還是楚王的!”
那小廝還想再看,被士兵發現一陣呵斥,嚇的一屁股蹲的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秦畫晴推開秦獲靈,提起裙擺想要爬上梯子看個究竟,被張氏一把拽了下來:“畫兒,你不要命了!萬一是楚王的人馬,見你美色,你可知道后果?”
秦畫晴這才有些惶恐,她退后幾步,不再言語。
鐵騎踩踏著街道石板發出整齊而肅穆的聲響,秦畫晴站在丁正家中的假山樓閣上,遠望著巍峨壯觀瑤楹金栱的皇城。
她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么,只希望魏正則給她的令牌能有作用,一定要保證自己父親的安危。
鄭海端傳令下去,半晌沒有回復。
他枯坐了半晌,也坐不住了,正準備起身出去看看,就見朱寧嘉抱著傳國玉璽沖進上書房,大哭大叫:“鄭大人,大事不好啊,我大哥他帶兵殺進來了!殺進皇宮了!”
“不可能!”鄭海端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嘴角抽搐地道,“禁軍守在城門,靖王的兵馬怎能長驅直入?”
朱寧嘉跺了跺腳:“盧思煥與錢如諱投誠,用你的令牌,打開了城門,所以……”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鄭海端一把推開,跌坐在地,懷中的玉璽骨碌碌滾出老遠,朱寧嘉連忙爬過去將玉璽又揣入懷中,仔細的擦了擦灰。
鄭海端冷笑:“草包就是草包!”
他推門走了出去,此時正是日落時分,橙黃的夕陽懸掛在天邊,暈紅了半邊天色。斜陽畫角哀,靖王軍隊長長的號角聲吹響,聽在鄭海端耳朵里,卻充滿了悲聲,正如他已絕望的心。
不知哪座宮殿起了大火,有宮女驚慌失措的大叫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幾座緊靠宮城的殿閣被點燃了,火勢燃燒迅猛,火光和濃煙直沖天際,與那天邊紅彤彤的夕陽融為一體,分不清哪邊是火,哪邊是天。
宮女太監四散奔逃,有神色匆匆的禁軍在鄭海端耳邊說了什么,但鄭海端似乎已經失聰,聽不清了。
怪就怪他不該做那執政天下的美夢,從一開始就錯了,就不該選擇楚王,若是安安分分當個權臣,或許還沒有今日的“勤王”,可是他不甘心,他三十多年宦海沉浮,該有的都有了,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一便想著二,有二便想著三,來來回回怎么都填不滿欲望與虛榮的溝壑。
他不想當皇帝,可當個謀反之臣為何也如此難呢。
鄭海端還在望天思索,絲毫不知宮門內院已經一層層被靖王的兵馬打開,對方正殺氣騰騰地向他殺來。
當朱寧應等人平定叛軍,找到鄭海端的時候,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體。
上書房外的槐樹上,一截白綾隨風飄蕩。
“靖王殿下,鄭海端畏罪自縊了。”
錢如諱沒想到鄭海端竟然會上吊自殺,他難免有些驚訝。曾經叱咤風云,攪亂超綱的一代佞臣,就這樣死了在敗北的政變之下。
朱寧應嘆了口氣:“嗯。”
魏正則沒有說話,他聽見書房內還有動靜,邁步便走了進去,靖王等人忙隨后跟上。
一進屋子,便見朱寧嘉還穿著一身嶄新的登基朝服,頭上的冕旒早不知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緊緊抱著傳國玉璽,正襟危坐在書房的椅子上。
“皇兄,你來了。”
朱寧嘉抬起頭,眼眶紅紅的,聲音也嘶啞干澀到了極點。
他也想過學鄭海端一樣自縊,可他做不到。
他還舍不得美酒佳肴,美女財寶,他還想要享樂,即便還是做他的楚王,在淮南封地上作威作福,也是極好的。
什么狗屁皇帝,他不想當。
朱寧應半晌才道:“這般,你可滿意了?”
朱寧嘉扯了扯嘴角,抱緊懷里的玉璽,答非所問:“從小到大,從國子監到太學,皇兄你什么都比我厲害,父皇也夸你夸的最多。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要努力的討好父皇,我努力討好,只是想獲得同等的關注關愛,并不是想和你搶皇位……我什么都輸給你,所以我想著總得有一件事超過你……皇兄啊,你明不明白?”
他說的亂七八糟,語氣也不通順,可朱寧應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朱寧應緩步上前,半蹲在朱寧嘉面前,看著這個面容與自己有五分相似同父異母的弟弟,嘆息道:“我明白。”
隨即話鋒一轉:“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拿皇位這件事來做比較!”
“那我能拿什么?我什么都比不過你,什么都比不過……”
朱寧嘉說著便埋頭嚎啕大哭,朱寧應心里也很難受,可是他知道,他這弟弟最愛演戲,他不知道他幾分真,幾分假。
朱寧嘉哭的滿臉通紅,他抬起頭:“皇兄想要如何處置我?”
他只要一做戲,他的皇兄就會心軟。
朱寧嘉雖然愚蠢,可這一點卻記的很清楚,這也是他為何有恃無恐敢與鄭海端結盟,來謀劃這高高在上的龍椅。
他的皇兄,不會殺他。
朱寧應看出了他的想法,心下又可悲又可恨:“你覺得呢?”
朱寧嘉趴在他腳邊,哭道:“皇兄,我錯了,你放過我吧……”
朱寧應良久都沒有說話。
他想起小時候,與弟弟一起掏鳥摸魚;一起捉弄太監,脫他們褲子;一起裝扮成宮女,想要翻過宮墻出宮玩耍……如今回想起來,歷歷在目。
他目光掃過書房里站著的幾名親信,似乎在征求他們的意見。只要他們誰來求情,他一定會,饒恕他這個大逆不道的弟弟。
可是沒有人。
一個人也沒有站出來。
朱寧應目光落到面無表情的魏正則身上,他突然記起他當初說過的話。
舜帝若被手足暗害,還如何澤被天下。
而他,萬萬不能給自己留下任何禍根,一個也不能。
朱寧應忽然硬起心腸,從袖中掏出一柄鍍金的匕首。朱寧嘉還埋在他懷里哭,似乎沒有一絲絲察覺。
朱寧應閉了閉眼,四行眼淚傾瀉而下,隨之而下的,還有那柄泛著寒光鋒利無匹的匕首。
“噗嗤。”
匕首插入朱寧嘉的后頸,鮮血四濺。
朱寧嘉不可置信的抬眼,眼珠子似乎要從他眼眶里瞪出來,可他終究做不到了。
“皇兄,你……”
朱寧嘉終是堅持不住,像一個破布麻袋,腦袋一歪,倒在椅子上。
他手里“叮”的一聲滑落一件物品,朱寧應低頭一看,卻見是一柄銀色的匕首。
朱寧應不禁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
他的好弟弟,抱著他哭,原來也是想要殺他的。
金銀雙匕,當初圣軒帝賜給兩兄弟的信物,希望他們如這一對匕首,友情比金銀還要堅固。結果卻發現,最最不堅固的,恰好是金銀。
“殿下……”
錢如諱看了眼朱寧嘉的尸首,再看看朱寧應的臉色,不知說什么好。
魏正則沉聲道:“錢大人,隨我一起去看看李大人他們吧。”
錢如諱這才找到契機,忙點頭:“是,魏大人不提醒我都忘了。”
眾親信離開書房,只剩下曹瑞與靖王、楚王的尸首。
魏正則見大局已定,便開始著手安排,首先便是將鄭海端一黨的官員通通抓起來,再則便是清理宮闈,命禮部等人準備隆重的登基大典。李贊等人雖然被關了幾天偏殿,但精神頭尚足,見到魏正則都是喜出望外。
“我就知道,有文霄兄在,大事可成。”項啟軒露出一個笑容,拍了拍魏正則肩頭,“只是這二十萬大軍,聽著著實有些驚人。”
魏正則與錢如諱相視一笑:“哪有什么二十萬大軍,邊關難道不鎮守了?”
李贊等人都是一驚:“沒有二十萬?”
“靖王南下,一路上也就招了六萬人馬,加上一千鐵騎,一千親兵,也不到七萬。”錢如諱指了指魏正則,解釋道,“魏大人知道軍隊人數不夠,生怕劍南節度使帶八萬兵馬援軍,于是讓我在鄭海端面前造謠,這一下他心智遭受重擊,哪還有心思還去求證真偽啊。”
李贊忍不住哈哈大笑:“枉鄭海端精明一世,竟還是被文霄擺了一道。”
魏正則看向詹紹奇:“多虧詹大人藏好了虎符,不然這一招還唬不住他們。”
“魏大人自謙了。”
魏正則正色道:“范陽、劍南、淮南三地的節度使還要重新選拔,屆時便要請詹大人多多費心。”詹紹奇知道這事兒馬虎不得,點點頭:“魏大人放心。”
“還有,那秦良甫……”魏正則看了看李贊等人,話不說滿。
詹紹奇笑了笑:“好著呢,他家里人也都重兵護著,絕不會出任何差池。”
魏正則頷首,如此他就放心了。
現在宮中事情還有許多,他抽不開身,待一切步入正軌,再去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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