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半夜三更地自己跑出去了？你不知道身為……”周太醫(yī)忍不住出言責備，剛想說她一個女孩子家也不知道小心，卻又想起她此刻扮了男裝，唯有收住了話頭。
于靜瀟抹了把頭上跑出的薄汗，掏出草藥。
“我找到那狗吃的東西了，就是這個！”
周太醫(yī)三人眼見于靜瀟獻寶似地拿出一株野草，不免十分驚訝。
“你半夜跑出來，就是去找這個了？”周太醫(yī)接過野草，看了看，隨后邁步返回屋中，“回屋說吧。”
幾人相繼進門后，周太醫(yī)拿著草藥在油燈下照了照，有些困惑地望向于靜瀟，“你怎么知道，這就是獵狗吃的草藥？”
“我……”于靜瀟頓時語塞，自己總不能說是鬼帶著她找到的吧？
她干咳了一聲后，故作神秘地說道：“今晚我睡覺時，是穆小弟給我托了夢，告訴我這草藥的事兒的！”
其他三人有些難以置信地盯著她。醫(yī)者多半不信鬼神之說，所以軍醫(yī)十分詫異地問：“你就因為做了個夢，便半夜三更地跑到山里找草藥了？”
周太醫(yī)也不悅地接話，“就算是這樣，你就不能等到天明時，跟我們一起進山去尋找嗎？”
于靜瀟扮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我也不想啊。可是穆小弟好像十分著急。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夢到他不住催我。眼見覺睡不成，我便抱著試試看的態(tài)度在山腳下溜達了一圈，果然給我找到了這株草藥。咱們別等了，我看穆小妹的情形也不容樂觀，只怕拖不了多長時間了。不如我們立刻著手熬制湯藥吧。”
周太醫(yī)和軍醫(yī)相視一眼，又有些猶豫地齊齊望向那株其貌不揚的草藥。
“這種草，在藥經(jīng)中并沒有記載，是不是真的能治療瘟疫，還有待證實。我們總不能因為你的一個夢，就把藥熬出來給那孩子喝吧？”
于靜瀟怔住了。是啊，事關(guān)人命，確實不能輕忽大意。
她想了想后，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在動物身上試試。”說著望向穆無雙，“咱這村里還有貓狗牲畜嗎？”
“早都被村民們宰殺著吃了。”穆無雙搖搖頭，隨即又有些遲疑地問道：“老鼠行嗎？我或許能設(shè)套抓住一兩只。”
“行啊！”
沒有實驗室專用的小白鼠，用野生的灰老鼠試藥也不無不可啊！
穆無雙點點頭，當即轉(zhuǎn)身出去。她不愧為獵戶出身，設(shè)套的本事很高，不過半個時辰，就抓住了三只大老鼠，用一個小木籠子裝著，提了回來。
周太醫(yī)將草藥各取了，葉、莖、根后，分別喂給了三只老鼠。
可是不出一刻鐘，三只老鼠竟然無一例外地全部掙扎著吐出血絲，轉(zhuǎn)眼便死了。
這一下他們幾個都看傻了，尤其是于靜瀟。
尼瑪，這哪是什么救命的良藥啊！分明是毒鼠強嘛！
軍醫(yī)從死老鼠身上移開了目光，皺眉，“這是烈性毒草啊！”
于靜瀟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又堅信穆小弟不會騙自己，遂猶豫著開口，“說不定這藥對健康的人和動物有毒，卻剛好能以毒攻毒地克制瘟疫呢？”
周太醫(yī)拿著剩余的草藥，沉吟片刻后，搖了搖頭，“你說的情況雖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但幾率太低了，人命關(guān)天，馬虎不得呀。”
于靜瀟卻堅持己見道：“我相信自己不會平白無故地做這個夢。不試一試，怎么就知道沒有效？”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穆無雙定定地望著于靜瀟，“你，真的夢到了我弟弟？”
于靜瀟豎起三根手指，“我對天發(fā)誓。”
穆無雙點頭，目光滑過躺在床上的妹妹，向周太醫(yī)問道：“大叔，我妹妹這個樣子還能拖多久？”
她此話一出，其他三人登時知道她動了試藥的心思。
周太醫(yī)如實做答，“至多，活不過三天。”
穆無雙面色一白，咬了咬牙后，點頭道：“既然如此，就把這藥用在妹妹身上吧。”
于靜瀟三人相視一眼，均點了點頭。現(xiàn)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賭一把了。
三名大夫商討了好一陣子，才決定好，將此藥與其他能降低毒性的藥物一同熬制。
因草藥只得這么一棵，所以僅僅熬出了小半碗的藥液。
穆無雙接過湯藥，猶豫了片刻后，還是扶起妹妹，將藥灌下。整個過程，她的手一直在微微發(fā)抖，可見她緊張到了何種程度。
不多時，藥液灌完，穆無雙又扶妹妹躺下。四個人圍在床頭，一瞬不瞬地盯著穆小妹。
忽然之間，穆小妹抽動了幾下，隨即便有污穢物從口角溢出，似乎還混有血跡。
穆無雙嚇壞了，立刻扶著妹妹伏到床邊，幫她撫胸拍背。
“怎么，怎么會這樣！？”
可是周太醫(yī)三人看到穆小妹吐出的東西時，卻露出喜色。
“別怕，她正把肚腹內(nèi)的污穢濁血排出。”
穆小妹停止嘔吐后，周太醫(yī)又給她灌下兩碗清水。沒一會兒，穆小妹又吐了起來。只是這一次，她吐出的東西明顯沒那么污穢了。如此反復了幾次，她吐出的東西已變成尋常的胃液和清水。
周太醫(yī)又熬制了清理胃腸的排毒藥物給其灌下后，穆小妹再度昏睡過去。只是此時，她的呼吸已均勻了許多，表情也沒那么痛苦了。
穆無雙安頓好妹妹后，這才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有些不解道：“上次我吃狗肉時，不曾有過如此劇烈的反應啊！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周太醫(yī)捻了捻胡子，“你直接食用的是狗肉，估計這草藥的毒性，已大半被狗兒身上的肝臟化解。所以你吃下，才沒有任何反應。”
折騰了這許久，天色已經(jīng)大亮，眾人基本都是一夜未眠。于靜瀟和穆無雙年輕，倒還好些。但周太醫(yī)和軍醫(yī)這倆上了歲數(shù)的老大夫，就有些吃不消了。
于靜瀟和穆無雙讓他們?nèi)バ菹ⅲ�她二人則守在穆小妹的床邊，觀察她的病情變化。
此時穆小妹的面色已經(jīng)好了許多，再不像之前那樣青紫恐怖。
穆無雙雖然不懂醫(yī)，但也看得出那草藥屬實生效了，遂向著坐在身邊的于靜瀟真誠道謝，“于大夫，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們，小妹她肯定好不了了。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們才好。”
于靜瀟很想逗逗對方，讓其“以身相許”，但看到穆無雙極其認真的表情后，唯有端出高風亮節(jié)的派頭，一本正經(jīng)地道：“別這么說，這些是我們應該做的。”
二人又客氣了幾句后，就沒話找話地閑聊了起來。
于靜瀟想起他們這個獵戶村那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忍不住吐槽，“憑什么不讓女子進山打獵，這也太歧視女性了吧！”
穆無雙卻搖了搖頭，表情似有些顧慮，“于大夫別這樣說。我們這座山很有些古怪的。女子確實進不得。”
于靜瀟愕然。
女人不能進山？什么山會這么邪門？想她不也是女人，昨晚還不是進去溜達了一大圈……等等！
她一下想起了自己下山時，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被窺視感！不由得也有些后怕，她咽了口唾沫后，略緊張地問道：“如果女人進了山，會有什么后果？”
穆無雙愣了愣，似乎還真沒親眼看過女人進山的后果，只能把父母說給自己的原話復述了一遍，“會招來詛咒。”
～～～～～
四個人換班守了穆小妹一天一夜后，奇跡終于在第二天一早將降臨了。
當時穆無雙正像往常一樣，用手巾替妹妹擦面凈手時，就聽耳邊傳來一聲“姐姐”的低喚。
穆無雙難以置信地抬眼望去，只見妹妹竟已經(jīng)清醒過來，當即高興得喜極而泣。
周太醫(yī)三人聞訊趕來，眼見孩子清醒，也十分歡高興，又替她仔細檢查了一遍后，驚喜地發(fā)現(xiàn)，穆小妹的疫癥已基本得到控制，恢復健康只是早晚的事。
周太醫(yī)和軍醫(yī)不由得連連感嘆，想不到如此棘手的瘟疫，居然被于靜瀟睡著覺、做著夢就搞定了！
于靜瀟卻只能尷尬一笑。
既然已經(jīng)找到控制瘟疫的特效藥，那采藥治病的事兒自然是刻不容緩。
三人商量了一下后決定，由軍醫(yī)返回驛站去調(diào)集人手，來此進山采藥。于靜瀟和周太醫(yī)則留守在村中。
軍醫(yī)走后不久，于靜瀟和周太醫(yī)便帶了藥鏟和竹簍，牽了馬匹進山。他們想在軍醫(yī)領(lǐng)人回來前，盡可能多的采一些藥物做樣品，好讓隨后進山的人能參照著采藥。
于靜瀟雖對那“女子不能進山”的規(guī)定仍有幾分在意，但想著反正都進過一次了，再進一次也沒啥大不了的。況且現(xiàn)在是白天，又有周太醫(yī)跟著，應該沒什么問題。
二人來到山腳下時，已是正午，陽光明晃晃地落在山坡上，和昨晚于靜瀟摸黑進山時的景致完全不一樣。
她領(lǐng)著周太醫(yī)在山腳下兜轉(zhuǎn)了好幾圈后，才最終找對了道路。待他二人來到那片背陰地時，太陽已經(jīng)有些偏西了。
于靜瀟和周太醫(yī)各自下了馬，背著藥簍提著藥鏟，四下里開始搜尋草藥的影子。可是找了半天，也沒發(fā)現(xiàn)一株。
于靜瀟正彎身看著一棵似是而非的草，卻聽周太醫(yī)突然向自己低喊，“站著！千萬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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