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重創
深夜,后宮腹地,皇帝的寢宮之前,兩隊約千余名持槍荷甲的軍士,互相對峙著。現場氣氛劍拔弩張,一場宮變眼看便要一觸即發。
于靜瀟此時神色凝重地站在殿門前,目光在太后和白冉之間不斷游移逡巡。
她現在可以肯定太后是居心不良,這一次就是為了除去白煦而來。
至于二王爺白冉……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雖然平素看似淡泊名利,但此時關乎到皇權社稷,為的更是那個被天下人膜拜的位子。
在這種至高無上的權欲誘、惑下,保不齊白冉會存有什么樣的心思。
畢竟,在這后宮之中,最不乏的就是城府深沉,讓人看不清、摸不透的人物。
白冉似乎此時才注意到于靜瀟的存在,遂微笑著向她拱手道:“原來安慧郡主也在。白冉著實掛心皇上的情況。既然郡主不放心白冉,那能否請郡主代為進去,替白冉看一看皇上的情況?”
白冉的話,大大出乎于靜瀟的預料,使得她不由得再次仔細審視白冉。難道說,他確實只是不放心白煦,為護駕而來?
于靜瀟目光的余線滑過太后,卻見她面露嘲弄之色,未置一詞,顯然是篤定于靜瀟跟他們一樣,也是進不了殿中的。
就在氣氛發展的越發地僵持時,忽然有人從白煦的寢殿內走了出來。
眾人的注意力,立刻都被拉攏過去。
出來的人竟是白煦現在的專屬御醫,周太醫。
老爺子似乎對殿外火藥味極濃的氣氛視而不見,只是徑直沖著于靜瀟說道:“丫頭。皇上招你進去。”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于靜瀟心中也頗為訝異,但她此刻也屬實再顧不上其他,只想親眼確認一下白煦的情況。
她剛要邁步進殿,卻聽太后的聲音從身后幽幽響起。
“郡主,你是個聰明的姑娘。這一年來,你的遭遇如何,你自己的心里有數,哀家也都看在眼里。現在是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希望你的眼光能放長遠一些,也放亮一些。哪一邊是前途無量的光明大道,哪一邊是踏一步便要粉身碎骨的無底深淵。你可要看明白了,辨仔細了。”
于靜瀟聞言,慢慢回身。
太后的話已經很明白了。她是在提醒于靜瀟這一年來的遭遇,讓她認清現在的白煦,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白煦了。而且依照目前的情形,白煦及他的帝位已經岌岌可危,動輒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太后說這些話的同時,也是在變相地給于靜瀟承諾,只要她選擇站到自己的陣營里,太后便會允她個錦繡前程。
于靜瀟聽在耳中,心里卻在冷笑,這太后分明是想把自己變作第二個董蓮閣。
她心里雖極為不屑,但面上只是輕笑著向太后福了福身,“太后的教誨,我都記下了,自然會把這一對眼睛再放亮一些。”言罷,微微一笑,轉身踏入殿中。
偌大的寢殿里,除了兩名太監和宮女外,再無他人。
于靜瀟快步來到最里間,白煦的寢室外面,周太醫便停下了腳步,沒有隨她進去。
于靜瀟推門走入寢室,房間里的光線很暗,而且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她向著床上定睛望去,果見一道人影斜依在床頭,不是當今的皇帝還有誰。
白煦慵懶地依靠在枕頭上,向著于靜瀟挑唇微笑,“瀟瀟,你終于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放不下我的。”
于靜瀟快步來到床榻邊,上下審視了一下白煦,發現他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以外,精神還很不錯。看來就算是傷了、病了,也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那一種。
她一想到自己為了他,整整七天食不知味、睡不安枕,現在更冒著生命危險,豁出顏面,巴巴地跑來看他,便覺十分的不值,更有一股無處宣泄的怒氣梗在胸口,遂冷冰冰地道:“看來皇上無恙,那臣女告退了!”
白煦見她說走便走,不由伸手去拉她,“瀟瀟。”
于靜瀟心中有氣,手下便用力一推,“你放開!”不偏不倚,正好推在了白煦的胸口上。
白煦立時悶哼一聲,咳嗽起來。
于靜瀟這才回頭去看他。
只見白煦明黃色的綢緞中衣上,在胸口的位置迅速濡濕,殷紅了一片,那明顯是鮮血正在滲出的情形。
于靜瀟駭了一跳,一把拉開白煦的衣襟,就見他胸部纏了厚厚的白紗,而滲出鮮血的地方,就在左側胸口,顯見那下面有一處透體而入的劍傷。憑著于靜瀟的眼力,一下就判斷得出,這一劍應該是貼著心臟刺進去的!
此時,于靜瀟的面色比白煦還要蒼白,“你真的受傷了!還這么重!”
白煦抓住她冰涼的手,淡淡笑道:“沒關系,這一劍只是看似兇險,但我自有分寸。”
于靜瀟現在真恨不得一巴掌扇掉他臉上的笑容。
她不是傻子,不難聽出白煦這句話里的意思。這一劍,他顯然是故意受的。
一想到自己舍了七寶藍玉蓮,拼著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回了他的這一條命。可白煦卻如此的不知珍惜。于靜瀟便不由得怒從心起。
可她的心欺騙不了自己,見到白煦這個樣子。她心里憤怒歸憤怒,但還是心疼與擔憂占了上風。
白煦見她面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便又去拉她的手,“瀟瀟……”
可話還未說完,就被于靜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別說話!”
她抽回手,眉頭緊鎖著幫白煦解開繃帶,準備替他重新上藥包扎。
白煦的胸膛她曾看過無數遍,可沒有一次像這回一樣讓她驚心動魄。
那是一道寬約一寸的劍傷,傷口猶未愈合,此時又再次撐裂,正向外滲著鮮血。這劍傷若是再偏個一厘米不到,那白煦此刻就不是躺在床上,而是躺在棺材里了。
于靜瀟強自壓下眼底洶涌欲出的淚意,從懷中掏出特意帶來的,戚榕給她配的奇效傷藥,迅速替白煦敷到傷口上。
只是,雖然她的眸中不見一絲淚光,可她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出賣了她的心緒。
白煦握住她冰涼的手,“好了,用不了這么多。”
于靜瀟固執地抽出手,拿過紗布,替他重新包扎。
因為要把紗布環過白煦的身體,壓在胸口上,所以于靜瀟便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將臉貼向白煦的胸膛。
那姿態有些過分親密,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能分享彼此的鼻息。
在脈脈不得語的安靜中,一股莫名的情愫,正在暗自翻涌……
白煦看著于靜瀟一言不發地替自己系緊繃帶,知道她在為自己故意中劍,還向她隱瞞內情的事而生氣。遂有些無奈地道:“他們派來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如果不假戲真做地故意挨上這一劍,如何騙得過對方,更誆得太后以為我命不久矣,迫不及待地回京,向我動手。”
于靜瀟默默嘆了一聲,向后退開一步,垂著眼眸問道:“好了。皇上叫我進來,一定是有事要我辦,請您吩咐吧。”
白煦看著于靜瀟又恢復成那副冷漠疏離的樣子,不免神色一黯,默了半晌后,才整理顏色,徐徐問道:“你認為我的那位二皇兄怎么樣?”
于靜瀟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即垂下,“看起來老成穩重、淡泊名利,但這次是為真心護駕而來,還是另有所圖,就不得而知了。”
白煦點了點頭,遂把一份圣旨遞給于靜瀟,“那你替我去試他一試吧。看他到底是忠心護君,還是意圖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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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靜瀟用右手高托著圣旨走出來時,外面的人已經等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她將圣旨舉了舉,向著白冉說道:“皇上已經知道二王爺是護駕心切,這才領兵入宮。皇上赦二王爺無罪,讓你即刻領兵退出宮去。對于這回,皇上可以不予追究。”
白冉微微一怔,抬眼仔細看了下于靜瀟,發現她確實是要傳達這項旨意,并無被人要挾之嫌后,便即跪地領命,接過圣旨。
“既然這圣旨是由郡主代為通傳,那必定就是皇上的旨意。臣領旨,這就領兵出宮。”
白冉叩接了圣旨后,果然言而有信,立時領兵出宮去了。
于靜瀟看到這里,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
看來這二王爺白冉,確實是忠心不二,只為護駕而來的。
就如同白煦所說。目前殿外的情形,已等若逼宮,若是給任何一方沖入殿中,那便是能挾天子,改朝換代的結局。
在這個時候,白冉能毫無遲疑地領兵離開,那就相當于是放棄了幾乎唾手可得的皇位,將這個機會留給了另一方。而他這么做的理由只是忠于皇帝,奉命行事,由此可見,白冉確實未存謀逆之心。
現在白冉已經帶兵離開,于靜瀟便又轉身向太后說道:“皇上已經知道太后來探視他了,讓我代為傳話,多謝太后的關懷。皇上無恙,只是些許小傷,被劃傷了右肋。養幾日便好了。所以,還是請太后遣散禁軍,回宮等待便好。”
太后聞聲冷哼,“怎么會只是劃傷了右肋,分明是給劍貫穿了心口!郡主休要糊弄哀家!皇上是不是已經性命垂危!?”
于靜瀟心中冷笑,等得就是你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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