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能力不濟(jì)，反被錦衣男子幾下給打倒在地，身后兩個(gè)扈從上來，對(duì)著他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地上依稀有血跡。

        嚇得旁邊兩個(gè)乞丐趕緊端著自己的破碗便瑟瑟遁走。

        那人被扈從打得倒在地上再還手不能，他弓著身，雙手抱著自己的頭。

        錦衣男子見他這副形容，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了幾句，隨后便帶著扈從揚(yáng)長(zhǎng)而去。

        半晌，那人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低垂著頭抹了抹嘴角血跡，又回到原地去蹲著，埋頭在膝間。

        縱使再落魄，腳邊銅板他也不屑一顧。

        沈嫻皺著眉穿過人群，朝他走去，道：“但愿是我認(rèn)錯(cuò)了人。他怎么可能會(huì)落魄在這街頭。”

        玉硯實(shí)在不解道：“夫人說的是誰啊？”

        轉(zhuǎn)眼間，沈嫻站在了他面前。

        眼下近前看得清楚，他身上的暗色衣服臟亂之下，隱隱透著華貴的質(zhì)感。

        沈嫻料想不錯(cuò)，他根本不是乞丐。

        她按捺住心頭的不詳，輕聲喚道：“賀悠？”

        他身體狠狠一顫，并未抬頭，也未回答。

        玉硯在旁瞪大了眼珠子。

        這是賀悠？

        怎么可能。

        賀悠可是相爺之子，出身高貴，怎么會(huì)淪落到如此地步！

        沈嫻也不敢相信，她這么久沒見到賀悠，再見竟會(huì)是這樣一番光景。

        方才晃眼一看，沈嫻便覺得他身影熟悉，且看衣著與旁邊的乞丐不一樣，方才下車來一探究竟。

        沈嫻緩緩蹲下身來，聲音有些發(fā)沉：“賀悠。”

        他往旁邊撇開身子，粗啞道：“你可能是認(rèn)錯(cuò)人了。”

        他試圖躲開沈嫻，想站起來離開。可是他才被打了一頓，眼下連站起來都費(fèi)力。

        沈嫻不管不顧湊上前去，不管他如何躲，硬是伸手扒開他掩面的亂糟糟的頭發(fā)。

        他有些惱怒和無助，道：“我說你認(rèn)錯(cuò)人了！”

        沈嫻已然扒開他的頭發(fā)，捧著他鼻青臉腫的臉，眼神輕顫，“賀悠。”

        玉硯此刻也認(rèn)了出來，驚訝地捂著嘴。

        他避開沈嫻的視線，拼命躲開掙扎，道：“你真的認(rèn)錯(cuò)人了……賀悠可是堂堂一街紈绔，怎么可能會(huì)是條喪家之犬呢……他怎么可能會(huì)變成我這樣的喪家之犬呢！”

        沈嫻突然一把將他抱進(jìn)懷里。

        他猶在喃喃，“我不是賀悠，我不是賀悠……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沈嫻捧著他滿頭亂發(fā)，低聲安慰道：“我是沈嫻，別怕，別怕。”

        賀悠渾身一震。

        他故作堅(jiān)強(qiáng)了很久，最終卻還是在沈嫻的懷抱里一點(diǎn)點(diǎn)地軟了下來。

        他低著頭，緊緊抱著沈嫻的手臂，喉間發(fā)出滾動(dòng)的哽咽，“你是沈嫻……沈嫻，怎么辦，我好難過……我奶奶死了……他們說，我奶奶是被我氣死的……”

        賀悠在年紀(jì)上比沈嫻小一點(diǎn)，這么久以來沈嫻不僅把他當(dāng)朋友，還拿他當(dāng)?shù)艿堋?

        他待沈嫻真心至誠(chéng)，沈嫻便待他也真心至誠(chéng)。

        而今賀悠落得這副形容，伏在她懷里隱忍哽咽，沈嫻心里很不好受。

        沈嫻扶他道：“起來，跟我回去。”

        賀悠搖頭道：“我回不去了，我已經(jīng)被掃地出門了。”

        “回將軍府。”

        好在街上無人識(shí)得這番模樣的賀悠，沈嫻拿了面巾擋在臉上，自也無人識(shí)得她。

        她把傷痕累累的賀悠送上了馬車，一路回將軍府里去。

        一進(jìn)門，沈嫻便吩咐管家，一邊準(zhǔn)備熱水，一邊去請(qǐng)大夫。

        管家沒想到，沈嫻回來還在路邊撿了個(gè)人回來。他暫時(shí)也沒看出來是誰，只好聽從吩咐匆匆去準(zhǔn)備了。

        府里空出一間院子來給賀悠洗漱，并處理傷勢(shì)。

        府中并沒有適合他穿的衣物。

        沈嫻便對(duì)管家道：“去把主院里將軍的衣服拿一套來，暫且給他換上。”

        管家：“這……”

        “快去，還有，任何人都不得把今天的事傳出去，否則家法處置。”

        等賀悠洗干凈了，換上干凈的衣物以后，管家待看清了他的面目，頓時(shí)明白了過來。

        這人他還認(rèn)得，百日宴上來過的，賀相家的二公子！

        這可怠慢不得，管家忙請(qǐng)示沈嫻道：“老奴雖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賀公子留在將軍府也不合適，要不要老奴即刻去通知丞相府來領(lǐng)人？”

        沈嫻道：“我說了，先不要傳出去，更不要讓丞相家知道賀悠在我這里。先等弄清楚了情況再說。”

        “是。”

        大夫來看過賀悠的情況過后，開了藥，處理了賀悠身上的外傷。

        除了破皮流血的外傷，賀悠渾身都是淤青。不知道他究竟經(jīng)歷了些什么。

        沈嫻拿了藥膏進(jìn)房，賀悠低著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長(zhǎng)出一截，他道：“這衣服我穿著不合適。”

        “這是秦將軍的衣服，一時(shí)我也找不到合適的，先將就吧。”

        沈嫻在他面前坐下，低著眼簾一絲不茍地拿指腹抹了藥膏，便要往他臉上敷去。

        他偏頭躲開。

        沈嫻又伸手過去，略有些強(qiáng)硬地涂抹在了他的傷患處，邊道：“躲什么，現(xiàn)在不擦藥，將來破相可就難看了。”

        后來賀悠不躲了。

        他看著沈嫻神情專注，下手的動(dòng)作溫柔，眼里有些濕潤(rùn)，道：“我被趕出家門了，往日的狐朋狗友誰也不敢管，你為什么還要救我，就不怕惹麻煩上身嗎？”

        沈嫻眼神有些暗，道：“那你先告訴我，方才街上打你的人，是誰？”

        賀悠哽道：“是我庶兄。”

        沈嫻看見他握緊了拳頭，仇恨滿腔。

        她道：“那他平日里一定恨慘了你，才會(huì)這般落井下石。”

        賀悠咬牙切齒道：“就是他和他娘那個(gè)賤人，聯(lián)起手來害死了奶奶！我做鬼也不會(huì)放過他！”

        沈嫻見他眼淚溢出眼眶，伸手幫他拭掉，道：“你若沒把我也當(dāng)成是狐朋狗友的話，你就告訴我，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嫻，我可以抱抱你嗎？我覺得那樣我可能會(huì)好受一些。”賀悠滿臉痛苦。

        沈嫻傾身過去，安慰地抱著他。

        他起初還能忍，后來在她肩頭壓抑地哭了出來。

        賀悠在相府的時(shí)候，最受老夫人寵愛。他也最喜歡他奶奶。

        可是他奶奶卻當(dāng)著他的面吐血而亡。目擊者更指認(rèn)是他氣死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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