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書從手心里緩緩抬起淚臉來，瞠著紅紅的眼眶，愣愣地看著蘇羨走出書殿的背影。忽覺更加難過了。

        她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的內(nèi)心，其實是細(xì)膩而溫柔的。

        她好難過，為什么自己不是撫養(yǎng)他長大的娘呢，如若是，她一定將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他啊。

        來來就睡在了書殿，書殿里暖和。

        蘇羨已經(jīng)走出了大門，聲音傳來：“別再吵到來來睡覺，不然它耍小脾氣你得給它加餐。”

        于是乎他前腳剛走，后腳就有宮人把玉書拉了出來。

        第二日，蘇羨做完了功課，也去過了御書房，就來到書殿。

        得他允許，玉書已經(jīng)早早在門口候著了，她見了蘇羨，眼眶紅紅，欲言又止的模樣。

        蘇羨先跨進(jìn)了門口，她便也跟著走了進(jìn)去，

        他在自己的矮書桌前坐下，牽了牽衣角，先問：“昨天你講的事，還跟其他人講過嗎？”

        玉書道：“便是我想講，又有幾個人信？恐怕還沒等他們信我，我就會先被當(dāng)成妖言惑眾的瘋子了。”

        蘇羨抬眼看她，眸子略顯細(xì)長，十分干凈，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道：“講過還是沒講過？”

        他要聽到確切的答案，而不是似是而非的敷衍。仿佛這個答案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可以決定他接下來要怎么打算。

        玉書莫名地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發(fā)沉。

        都說孩子的眼睛明亮而純真，但他的眼神明明是個孩子，卻又不是個孩子。

        玉書在那眼神注視下肯定地答復(fù)道：“不曾對旁人說起過。”

        其實她自己很清楚，這件事是底線。

        除非她真的心中再無顧念、破罐子破摔，否則她是不會輕易對外人提起的。

        因為一旦開了那個口，就等于是打破了這個底線，就再也沒有可挽回的余地了。

        到時候蘇折不會再對她留任何情面，她在這宮里無依無靠，最后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大概就是輕則被當(dāng)成瘋子，重則妖言惑眾被處死吧。

        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會相信這么離奇的事？

        而她也不可能完全沒有顧念，真的走到兩敗俱傷的那一步。

        玉書看著蘇羨，窗明幾凈，窗外的光線將這孩子映襯得細(xì)白如玉，模樣好看極了。

        大概他就是自己最大的顧念吧。

        蘇羨點了點頭，后來一邊翻著書一邊聽玉書繼續(xù)講那些過往的事。

        她講了不少年少時的事，蘇羨淡淡道：“那些以前慶嬤嬤都講過。”

        玉書頓了頓，蘇羨從書里抬起臉來，驀然神色有兩分恍然，道：“難怪那時覺得生疏，似乎故事里的我母親讓我感到陌生。原來如此。”

        故事里的本也不是他母親，她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蘇羨又垂頭下去，道：“講點其他的。與我爹無關(guān)的。”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著蘇折展開的，若要是與他無關(guān)的，那就只剩下她進(jìn)到玉書身體里后在鄉(xiāng)野里生活的那幾年了。

        后來，兩人一連數(shù)日，每天都有一段時間是在書殿里共同度過的。

        玉書是個講故事的人，蘇羨則是她唯一的聽眾。

        除了生活的艱難，也有過鄉(xiāng)野的趣事，有時喜怒哀樂呈現(xiàn)在她臉上，轉(zhuǎn)瞬之間卻又如過眼云煙。

        那幾年的事她講得很細(xì)致，如果不是蘇羨愿意聽的話，她可能自己都不會這般詳細(xì)去回想。

        因為那時她心里時時充滿了煎熬，并不曾認(rèn)真對待生活中的美好，可是現(xiàn)在想起來，卻還歷歷在目。

        蘇羨基本上不插話，都是她在說。

        等到故事終了，玉書道：“我原以為我歷經(jīng)艱辛回來，曾經(jīng)的人還在那里等我，可結(jié)果只是我以為。你爹滿心滿眼都只有她，我始終無法再橫插在他們中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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