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起的時候，馬離歌的意識還是不清楚的，她甚至還處于深度睡眠當中，因此在接電話的時候聲音充滿了戾氣：“喂”？唐宋聽著聲音不對勁，脫口而出的大驚小怪急忙轉了個彎變成了可憐兮兮，我現在在醫院，腿骨折了，你快來吧，疼死我了。”

        馬離歌看了一下手機顯示屏，意識也清醒了不少：“喊聲老師你會死？腿怎么骨折了？把醫院位置發給我，我馬上過去。”在路上才把情況搞明白。

        原來是主辦方的合作公司贊助的床出現了問題，導致唐宋從上鋪掉下來的時候，腿砸到椅子造成小腿骨折。找到唐宋的時候，這小崽子正在嗷嗷叫，183的大個子顯得老醫生格外嬌小，老醫生明顯不快，聲音帶著不耐煩：“小伙子，我還沒動呢，瞎碰什么瓷。”

        馬離歌沒好氣地幫醫生按住他揮舞的雙臂：“你怎么一天天的凈給我整事呢。”唐宋不可思議地扭頭瞪她：“作為人民教師，說話可要負責。是床整事，我是受害者好不好。”這話聽著怎么那么不對勁呢，一旁忙活的醫生仿佛見怪不怪地瞥了馬離歌一眼。

        馬離歌內心覺得好笑，也沒多搭腔，只是看了看唐宋打了石膏的腿：“醫生，他這不能走路了吧？”老醫生抬頭看著她：“何止不能走路，要臥床靜養一個月。”

        馬離歌點了點頭：“明天就比賽了，你什么想法？”唐宋滿臉不在意:“當然比，又不是用腿動腦子。”馬離歌點點頭：“醫生，他這腿很嚴重嗎？這孩子明天有一場比賽，但是是坐著用電腦操作。”醫生頭也不抬，拿著筆的手龍飛鳳舞，一雙眼看著唐宋：“沒啥大事，只要別碰著傷口就行。”

        拿了藥，馬離歌正頭疼該怎么把這個183的個子，146斤的體重給搞到出租車里去，唐宋卻擱那一臉老大不爽：“那臭老頭什么意思？他說誰吃不得苦？我被我老爹拿鞭子抽的時候，這老頭指不定擱哪花天酒地呢。”馬離歌把藥遞給他：“來，先慢慢一只腳站起來，然后靠在我身上。”唐宋看了她一眼，耳朵不著痕跡地紅了：“得了吧，就你這小身板，別再把你壓殘廢了。”

        馬離歌極不愛聽他講話，沒大沒小不說，經常不把她當老師。正要跟他發脾氣，突然手機來了電話，號碼顯示t市的，馬離歌覺得奇怪，自己在t市并沒有熟人，想著別是騷擾電話，就不想接，結果電話斷了之后又響了，唐宋又擱那咋咋呼呼：“阿離，誰給你打電話？”

        馬離歌瞪了他一眼，走到一旁接電話：“喂，你好。哪位？”電話那邊好像是個助理，因為馬離歌聽到他一邊跑步一邊喊：“江小總，電話通了。”

        “喂，你好，我是貿易技能大賽學生宿舍床的贊助商負責人，你的學生因為我們的床骨折了是嗎？”聲音冷冷的，明明7月的天，卻莫名起雞皮疙瘩：“對的，小腿骨折。”

        那邊卻忽然沒了聲音，馬離歌正覺得奇怪，以為信號不好，卻突然傳來聲音：“你好，是這樣的，我們現在正在t市職業技術學院，經檢查我們的床是沒有問題的，我們發現是技術工人疏忽導致螺絲松了，才造成事故，請問你們現在是在醫院嗎？方便告知一下位置嗎？醫藥費我們全權負責。”

        馬離歌將醫院的位置告訴他，他很快回了句：“好的，稍后就到。”馬離歌掛斷電話扭頭找唐宋，卻發現這小子正盯著她出神，目光相撞，他慌忙察看自己的腿，又開始唧唧歪歪：“他媽的，疼死老子了，阿離，我渴了。”

        馬離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聲音發冷：“少給我發神經。喝什么？”唐宋不敢造次：“冰水就行。”

        馬離歌沒有在醫院的超市買，而是出了醫院找便利店，烈日炎炎，早上走的急也沒拿遮陽傘，但是她白，倒是怎么也曬不黑，但臉上汗涔涔的，讓人不舒服，于是加快了腳步，直到進了便利店，一陣冷空氣才瞬間讓她活過來，她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紙巾擦汗，剛感覺緩了一會，手機短信提示音卻響了，是個新手機號碼發的：你好，我已經到醫院了，請問你在？

        怎么這么快，從學校來醫院這么近嗎？她迅速買了四瓶水，然后頂著大太陽往醫院走去，一邊走一邊回復短信：好的，馬上。快到醫院的時候，馬離歌掏出手機打算給對方打個電話，手機還沒解鎖，就看見一個男人朝自己走來。

        馬離歌已經30歲了，對于男人并不會像以前那樣犯花癡，但是這個男人的長相太過于惹人注目，因為太漂亮了，或者說長相太精致了，加上穿著給人一種精英感，路人總是三步一回頭向他行注目禮。男人走到她跟前：“你好，你是唐宋的指導老師吧？我是剛剛打電話的負責人，江池暮。”

        馬離歌微扯嘴角：“嗯，你好，我叫馬離歌，叫我馬老師就好。我們過去吧，受傷的學生在里面。”

        還沒走兩步，就看見唐宋一跳一跳地往這邊移，馬離歌趕緊上前攙著他，忍不住生氣：醫生不讓動你還動？明天比賽不想參加了？”，唐宋卻像是重心不穩，將大半個身子往她身上靠，然后開始嚷嚷：“你怎么去這么久？我還是病患呢，你這個老師太不負責了，把自己的學生丟一旁，自己在那制造花邊新聞。”

        馬離歌瞪了他一眼，沒搭理。一旁的江池暮朝自己的小助理點了點頭，那小助理將唐宋從馬離歌的身上扒開，唐宋不樂意了：“哎哎，你誰啊你，別扒拉我。”馬離歌有點兇：“安靜點！這兩位是贊助商負責人，來報銷醫藥費的。”

        小助理朝唐宋笑了笑：“唐宋同學，真的對不起。參加比賽卻發生這樣的事，接下來的三天我會24小時服務，到時候也會安排車輛送你們回w市。”

        唐宋瞥了他一眼，語氣正經：“不用，你們付個醫藥費就行。”小助理態度很好，不停地表示什么本來就是他們的責任。并且熱情地要將他們送回學校，唐宋的大個子讓馬離歌也不想多折騰，就同意了。

        于是小助理攙扶著唐宋，大家一起上了車。一旁的江池暮不發一語，讓人搞不清楚他為什么要來這里。一路安靜無話，唐宋偷偷看馬離歌的側臉。他心里有一種悲傷的無力感，他努力去拉近他和阿離的距離，但對方卻毫不留情，甚至冷漠地拉開距離。每當他進一步，她就退十步。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鬧哄哄的教室，大家都在互相打招呼，認識彼此。

        誰也沒注意到老師進來，或許注意到了，但是她看著實在不像老師，倒像是走錯教室的學妹。她就那樣不發一言地站在講臺上，也不看嬉笑打鬧的學生。

        就這樣吵鬧聲持續了十分鐘，有學生察覺不對勁了，聲音變小：“怎么沒有老師？臺上的是老師嗎？”“不會吧，這么小？”“她真的是老師嗎？”“真假，我看著都比她大？”更有女生小聲討論：“長得說不上來的感覺，算好看嗎？但是她身材真好。”坐在女生前面的唐宋聽到這句話，好奇打量臺上女人的身材。

        下身緊身牛仔褲，顯得腿又細又長，上身淺藍長袖襯衫，下擺收進褲腰里，看得出盈盈細腰，再往上看，確實很好。唐宋微不可察地臉紅了，然后很快轉移視線，沒想到正對上馬離歌的眼，心頓時漏跳了幾秒。

        教室慢慢安靜下來，很突兀地，靜的如同水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說話了。馬離歌掃了一眼安靜的教室，緩緩開口，轉身寫下自己的名字：“大家好，我是這門課的任教老師馬離歌，叫我馬老師就好。”

        或許是她不愛笑，加上讓人摸不著頭腦。教室里仍是一片詭異的安靜，馬離歌并不在意，繼續開口：“我先定下我的規矩：1我的課每次點兩次名，時間不定。一學期有三次請假的機會。點名不到者扣一次請假機會，扣完直接期末考試不給過。2最后一節課我會留10分鐘自由活動時間，也會提前五分鐘放學，省得你們擠食堂。所以希望大家上課不要講話，早結束你們早幸福。接下來，開始點名上課。”

        唐宋一開始對這個老師也是充滿距離感，可是后來他當上班長后，沒事就往辦公室跑，也經常和老師們一起吃飯，慢慢地對馬離歌卸下距離，也越來越沒大沒小。

        到了學校，把唐宋送到宿舍，馬離歌才稍微覺得松口氣，正打算帶著李思琪和陶綰綰去吃飯，然后看一看比賽點，江池暮跟了上來：“馬老師，我需要加一下您的微信，把唐宋同學的醫藥費給您。”馬離歌看著他：“支付寶可以嗎？”江池暮抬起眼，帶著歉意：“我支付寶剛轉完一筆錢，微信可以嗎？。”馬離歌也沒多想，打開微信讓對方加了。

        然后就趕去和李思琪、陶綰綰匯合。江池暮看著遠去的背影，再一次確定這個人不記得他，也難怪，他們倆總共只見過兩次面，雖然百分百確信自己有張讓女生過目不忘的臉，可是對于馬離歌來說，這張臉和透明的沒區別，因為當時她和宋隱在談戀愛，滿眼里都是宋隱。對除了宋隱之外的男生真的是見了跟透明人一樣。

        馬離歌并非長得多么漂亮，相反，第一眼看上去，不漂亮，但是不丑。第二眼看上去好像是可愛的，但可愛得又很模糊，臉很小，卻是圓的，眼睛不大不小，還是單眼皮，鼻子也小小的，下面一張薄唇上有顆痣，更顯得唇薄涼。

        他記得那天宋隱第一次帶她和他們幾個好哥們一起吃飯，吃飯全程宋隱只是自己吃自己的，并沒有管她。一頓飯他們哥幾個熱熱鬧鬧的，只有她一人很安靜，偶爾對他們的談話感到驚奇，偶爾聽到好笑的話就克制地扯一下嘴角。

        很奇怪，她明明被隔離在整個環境之中，然而她卻很好地處在尷尬和和諧的中間地帶。飯后問宋隱怎么看上她了，而且年齡還比宋隱大五歲，宋隱抽著煙：“不算看上吧，就聊天還聊得來，然后她直接問我是不是喜歡她。呵呵，就挺有意思的。”江池暮以為宋隱只是玩玩，可是當他見到宋隱分手后的模樣，他卻懷疑了。

        很神奇，宋隱不抽煙不酗酒，但是經常一個人發呆，偶爾會慌張不知所措，像生了場大病，整夜整夜睡不著。江池暮看著微信頭像，是一支向日葵，他愣了一下，這個頭像竟然用了7年嗎？打開朋友圈，什么都沒有。

        關了手機，宿舍里，唐宋正在和小助理討價還價：“哥們，不用你整天圍著我伺候，不過我找你的時候一定要隨叫隨到行不？”小助理正為難，看到老板進來如同大赦，江池暮看了唐宋一眼，似笑非笑：“想讓你老師伺候？”唐宋看了他一眼，切了聲：“關你屁事。”

        男人收住笑，唐宋不喜歡這個表哥，一笑花枝招展的，不笑就是個冰冷美男，反而更惹得小姑娘們尖叫。江池暮臉冷了：“唐宋，我給你好臉色了？晚上我帶你去看看元茗。好歹也是你親妹妹，來到t市不看看她？”唐宋大咧咧躺下：“不想去。”

        江池暮拿起桌子上的水，是馬離歌給的，半晌，放下。聲音不咸不淡，卻肯定：“你喜歡那女老師？”唐宋游戲咒罵的聲音戛然而止，而后很快恢復正常：“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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