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燈開著，視線瞬間敞亮了許多。

　　這是一個單間配套的房子，每個房間的功能分區不是太明顯，但衛生間、廚房、餐廳、臥室都一應俱全。

　　這里面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打掃了，整個屋子里都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房間里亂七八糟的，隨處可見爭吵打斗過的痕跡。

　　臥室里只有一張大床，沒有疊過的被子亂成一團。衣柜的門還開著，卻只有一些女士衣服掛在里面，還有些衣物灑落在地上，不用想肯定是孫旺的。可那空了的半個衣柜，又是誰的？看來這出租房里曾經住過的，不止孫旺一人。看樣子，應該是和孫旺合租的某個人，與她發生了爭執，打完人后連夜收拾東西逃走了。

　　孫旺站在門口，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她招呼我和孫鑫：“進來吧。”

　　可能知道屋里太亂，孫旺把地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踢到了一邊，給我和孫鑫一人端了一根凳子：“有點亂，你們就坐這里吧。”

　　她的頭發比剛來梵城時長了許多，不再是當初的小平頭，也不再是小黃毛了。我還記得她最后一次回家來拿錢的時候，頭上都還能看得出之前染過發的痕跡。現在看來，倒是滿頭烏黑了，可能是后來又染黑了吧。

　　還是黑發順眼，現在雖然看上去還是那么瘦弱，倒確實是個漂亮的小女生。

　　孫鑫滿臉狐疑地望著她：“剛才我在外面敲了半天，你為什么不開門？你不是說自己被打了嗎？”

　　孫旺眼神躲閃地回道：“哦，我剛才，剛才在洗澡，沒聽到敲門聲。是，是被打了一下，哭完了，就沒事兒了。”

　　孫鑫看見孫旺平安無事地站在面前，先是心里松了口氣，隨后又想起了什么，對孫旺吼道：“你不在學校好好念書，跑這里來躲著干什么？還請了半個月的假，請假就算了，你居然跟屈老師撒謊說養父去世了！你知不知道家里和學校有多擔心！我為了找你，今天腿都快跑斷了！一聽到你說被打了，我急急忙忙趕過來，結果你TM什么事兒都沒有！孫旺，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孫旺還沒來得及回答，隔壁的鄰居倒先過來了。

　　“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吵吵半天，剛走了一個，又來一個大聲嚷嚷的！你們這些年輕人怎么回事？都這么喜歡吵嗎！有點公德心好不好！再怎么樣都不能影響別人啊！有錢買個大別墅去，隨便怎么吵！再吵我可要告你們擾民了哈！”一個中年婦女披著件大衣走了過來，“教育”外加威脅了兩句過后，看看屋里這亂糟糟的樣子，搖搖頭回屋去了。

　　孫鑫剛剛升騰起來的怒火，只得拼命往下壓。他放低了聲調，盯著孫旺繼續追問：“剛才那人說剛走了一個，是怎么回事？走的那個人是誰？孫旺，你要是不給我老實交待，我看你學也別上了，明天我就把你送回老家去！”

　　孫旺一聽孫鑫要讓她回老家，居然兩眼放光地說：“哥！真的可以不上學嗎？真的可以送我回老家嗎？太好了！”

　　孫鑫傻眼了，本來只是威脅她兩句，沒想到竟然正合了她的意！

　　孫旺見孫鑫一臉驚愕的表情，繼續說道：“哥，念了幾個月的書，我真的發現我不是個讀書的料。我想掙錢，可我四處打聽過了，我還沒滿18歲，人家說我是童工，不敢用我。所以我想了一下，先回老家去待兩年，也可以幫養母做些農活，等年齡到了我再出來打工。”

　　如果孫旺不念書，確實可以給孫鑫省不少麻煩，也能省一大筆錢。不過有學都不愿意上的學生，我倒真是頭一次見。人家那些條件稍微差點的家庭，娃想上學都沒錢交學費呢！她倒好，還主動放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孫鑫剛才可能接收了太多的消息，都有些懵了。他現在緩過神來，總算理清楚了重點：孫旺想退學。

　　孫鑫擺擺手：“孫旺，你現在別跟我扯這些沒用的！你先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到底是和誰住在一起？你們為什么吵架，那人為什么會打你？你先老老實實把這幾個問題給我交待清楚再說！”

　　孫旺一聽孫鑫又提起打人的事情，眼眶忍不住又紅了：“是，是我以前交的那個男朋友，你知道的。他也沒考上高中，他比我大幾歲，所以一個人跑到梵城來打工。他說知道我要來梵城念書，就跟過來了。他好像，是在一家建筑工地干活兒。他說，他是專程過來陪我的，我，我周末的時候也是在這里。平時我們不怎么吵架，他喜歡打游戲，今天多輸了些錢，就，就忍不住對我動手了。”

　　“你居然跟他住一起了？孫旺，你好大的膽子！”孫鑫忍不住又要兇她，我指了指隔壁，孫鑫不得不再次控制自己的怒火：“以前的男朋友？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鬧了矛盾早分了嗎！呵，他倒真夠長情的！居然追到梵城來了！”對于孫旺的胡鬧行為，孫鑫覺得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分分合合，很正常啊。不過哥你放心，這次我跟他是真的分手了！我在網上看了，人家說打人只有零次和無數次，所以這次我不會原諒他了。你看，他的東西都收走了，這房子還有半個月就到期了。所以我想等你給我退了學，我就回老家去，也，也少給你們添麻煩。”

　　呵，她倒真的是長大了！還知道不給別人添麻煩了。不過說的容易，做起來就難咯。自從她來梵城后，給我們添的麻煩還少嗎！

　　真是可惜了，本該專心念書的年紀，應該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上學機會。孫旺卻過早地陷入了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愛情，又深受她那親媽灌輸的錯誤價值觀的荼毒，被金錢蒙蔽了雙眼。如今她會做出這等荒唐事，還主動要求退學，倒也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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