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偉大的文明若是滅絕，會是因為什么原因。”

　　首陽山下，顧直站在一塊巨大的銅礦石上，背后是人族的大祭司宏農，與初代人皇燧人氏，在顧直引導下，成功鉆木取火的那位。

　　此時的顧直，根本不像是這方天地的最強者，只有一種超然的氣質，讓人不由自主的臣服，這是因為天道在他手下誕生，他在天之上，而眾生卻在天之下。

　　而他的兩名學生，一位面色黝黑，如田間的老農，一生為人族培育五谷，讓人族進入農耕時代，部族變成了王國，人多了，就會出現文字、語言、法度……

　　另一個，身形魁梧，面容剛毅果敢，很是威嚴。

　　燧人氏很是尊崇的看著顧直，回道：“回老師，弟子不知。”

　　人族剛剛建國不久，他豈能考慮到那么長遠的以后。

　　“你為人王，當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顧直肅然道：“一個稱得上偉大的文明將亡，總是從內部開始出現問題

　　上等的王者，會集思廣益解決內部矛盾，從根本上延續文明。

　　中等的王者，會壓制內部矛盾，并想方設法轉移矛盾，例如對外戰爭，這樣雖不能根治，但至少有一定作用，能夠讓文明暫時延續，局勢好看一些。”

　　“而下等的王者。”

　　說到這里，顧直突然停下，揮手劃出一片光幕，映照出一方戰場。

　　原始天地的中央，天柱山所在之地，也是三族勢力的交界地，此刻上演著一場滅世之戰。

　　按照后世的話來說。

　　真的是金仙不如狗，大羅仙滿地走。

　　眼前的三族戰場就是這樣的情況，以天柱山為中心，戰斗波及億萬萬里，外圍是金仙以下修士的戰場，而越是往里面，人數就越少，但戰斗的動靜也越大。

　　有法寶的光輝，有術法的碰撞，有肉身搏殺，原始而殘酷。

　　近百個元會的時間積累下，三族之間早已積累無數矛盾，如今新仇舊恨一起算，恨不得把狗腦子的打出來。

　　戰場的中心，是道祖級人物的爭鋒，祖龍、始麒麟聯手圍攻祖鳳、祖凰，戰斗越發激烈，甚至連天柱山都在搖晃，整個原始天地頓時爆發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大地撕裂，山脈裂開，大河改道。

　　關乎自身生死，這四位道祖級人物已經不在意天地的安危了。

　　“這就是下等的王者。”

　　顧直仍然背對燧人氏與大祭司，緩緩說道：“毫無頭腦，一時血勇，便全力以赴，與同樣強大的敵人打一場付出遠大于收獲的戰爭。”

　　“燧人氏，你當知，國雖大，好戰必亡，但，忘戰必危。”

　　三族老祖其實并非一開始就是下等王者，至少等有中等的水準，是顧直的安排，讓三族之間不再平衡，鳳族得到一十九條先天法則，煉化為神圣禁制，將手里的南離焰光旗的威能推至道祖級的極致。

　　而祖龍與始麒麟只有十五條先天法則，終究是差了一些，與其讓鳳族緩緩擴大優勢，還不如直接打上一場。

　　誰贏了，誰就是天地主角。

　　煞氣沖天，血光遍野，天陰雷震，鬼哭神嚎。

　　這方原始天地，變天了。

　　三族老祖鏖戰不休，同為道祖，想要磨滅一方極為困難，一般來說，就算打上一個元會都很正常。

　　但，天道出手了，每一個戰死的三族成員隕落后，其道果都會部分回歸天地之中，而天地反而釋放更多的天人五衰之氣，勢要立即收回生靈欠天地的造化。

　　三族強者越打越是虛弱，連號稱萬劫不磨的金仙，本性靈光上都沾染了一絲灰暗，就連與天地同壽的大羅仙都感受到了虛弱感，無法再抽取足夠的天地靈氣補充己身。

　　“你們瘋了嗎？再這樣打下去，誰都別想落得好！”祖凰那清冷的聲音響起，這一戰鳳族是被動接戰的，祖鳳、祖凰壓根兒就沒有一統原始天地成就唯一真祖，更進一步。

　　身為一對夫妻，朝夕相處，他們彼此交流修煉心得，自然有所不同，比祖龍、始麒麟多走了半步，已經明白想要證道超脫，就必須了斷與天地的因果。

　　可他們也明白，天道不會憑空誕生，定是有一個強者梳理萬千法則，匯聚成一條完整的天道。

　　而這個強者，到底是誰，想做什么，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覆滅龍族、麒麟族，只想未雨綢繆，以待將來。

　　“事已至此，沒什么好說的！”

　　祖龍咆哮一下，化作真身，頭頂三根龍角展開肉身廝殺，對于準仙帝而言，僅僅是比拼術法，打個上萬年都別想出結果。

　　要想分出生死，只能肉身碰撞，元神血拼，彼此的大道交擊，相互磨滅。

　　這是最兇險的對決，稱得上是兩敗俱傷的戰斗。

　　“哈哈哈……本座早就看不慣你們這些在天上的扁毛畜生了。”始麒麟也不再試探，和祖龍并肩而上，進行真正的廝殺。

　　如今慘烈的大戰，往后的紀元再也無法見到，萬年血戰不休，三族修士金仙以下的參戰者，百不存一，金仙以上，道祖以下，死了成千上萬，如此多的強者隕落，激起無邊無際的怨氣、煞氣，與天人五衰之氣匯聚，涌動間淹沒整個原始天地。

　　天斬壽元，地斬福澤。

　　末法時代降臨了。

　　“原來如此，天道竟然是這樣一步步變強的。”

　　顧直一步邁出，燧人氏與大祭司宏農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消失在了首陽山，來到了一處無色無相、無法無道之地。

　　此地是天道所在，是凡人修仙世界真正的最高之地，出生在這方天地的生靈，幾乎沒有可能到達這里。

　　隕落的三族修士們，不僅僅歸還了欠天地的造化，天道還臨摹了他們的道痕，讓自身更進一步。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天道在吃‘人’，以眾生慧光成全己身。

　　換句話說，一尊尊隕落在歲月之中的道祖，成全了那條大羅級數的‘天道’，以至于眾生永遠只能在天道之下。

　　天道就是秩序，最高的秩序，自然需要最強的力量來維護。

　　“我的成道之路，卻斷了眾生的大羅之路，在我之后，這方天地再無一人可以證道混元無極大羅金仙。”

　　因為在顧直成道的那天，凡人修仙世界的天道亦會成就真正的大羅。

　　無盡時空，永恒自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他仔細想了一番，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或許正是因為他的到來，這方世界的天道才成為了真正的大羅。

　　那么，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他的路對了，他足以證道大羅。

　　轟！

　　天道綻放無量神光，茫茫無盡的劫氣、煞氣、天人五衰之氣濺落，直奔三族老祖大戰之地，本就不死不休的三族老祖，在劫氣、殺氣、天人五衰之氣的影響下，漸漸失去理智，如今殺到了癲狂，用最原始的方式，進行著道祖大戰。

　　“你該出手了。”

　　突然，天道顯化出一張與顧直一般無二的臉，這樣的表現，無疑證明了顧直的猜測，正是因為他的到來，凡人修仙世界的天道這才得以晉升大羅境界。

　　“天道圣人，好一個天道圣人。”

　　顧直指著現身的天道，大笑不止，突然明白了那一句話，圣人不死，大盜不止。

　　現在，他擁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將他創造的這條天道納入體內，成為天道圣人，根本就無須做減成空，就能成為大羅。

　　成為天。

　　原來，最快成為一界至強的方式，就是創造出天道，真正的大羅，對于著混元無極大羅金仙，也就是圣人的境界。

　　“看來，我成功了。”

　　顧直閉上眼睛，再度睜眼時，道始鐘出現在他頭頂，背負萬界陣圖，周身環繞青、紅、黑三劍。

　　“大道之爭，你死我活，何況關乎大羅境界。”

　　話音落下，顧直一步邁出，離開這一處不可知之地。

　　三族老祖論修為不比他弱一分，當然，論戰力他要更勝過一些，畢竟他統合了兩條成就大羅的修行之路，還輔以各種修行法奧義，熔煉為一爐，化作自身的道果。

　　可祖龍、始麒麟、祖凰、祖鳳成道已經數十個元會，盡管沒有經歷連天大戰，但境界擺在那里。

　　道祖相當與準仙帝境界，連荒天帝在準仙帝境界時以一對三，若非柳神與腳印帝相助，都會難逃隕落。

　　更別說以一己之力，對抗四位。

　　越到后面的境界，想要逆行伐上，以下克上就會越難，到了仙王境界之后，就幾乎是不可能了。

　　顧直還是出手了，帶著被他煉制成準仙帝器的萬劫陣圖、斬神、滅形、仙劫三劍、道始種，將終結龍漢紀元，開啟下一紀元。

　　天柱山搖搖欲墜，戰場已經化作一方血海，哪怕是金仙也望不到盡頭，金仙以下的修士更是無法度過。

　　可以想象，這方戰場不久后將變成一片極其兇險的厄土。

　　三族老祖正在酣戰，血、骨、鱗片橫飛，交戰已經到了終點，到了這一步拼的就是意志了。

　　鳳族的南離焰光旗已經殘破，祖龍手里的二十四顆定海珠全部破碎，始麒麟頂著一口殘破的爐子仍舊一步不退。

　　看來要想分出結果，還得一段時間，道祖的生命力頑強到難以想象，一念即可復活。

　　所以，有人采取了行動。

　　當——

　　一聲響徹原始天地的鐘聲震動萬古，三族老祖勃然變色，他們的大道竟然在這一刻，回歸元初，逆返原點。

　　接著，一只環繞著十方混沌宇宙的手橫空截斷而下，摘下了祖鳳的頭顱。

　　“啊！”

　　祖鳳慘叫一聲，元神差點被震散，本性靈光遭遇重創。

　　“休傷我夫君！”

　　祖凰持南離焰光旗殺來，卻看到了顧直露出了一個冷冷的笑容，語氣森寒道：“今日三族難逃覆滅。”

　　終結劍陣起！

　　非銅非鐵亦非鋼，曾在須彌山下藏。

　　不用五行顛倒煉，豈無水火淬鋒芒。

　　歌訣幽幽，伴隨著殺破時空的氣機而來，物質不存，法則泯滅，天地之間唯有劍氣永存。

　　此刻，正是末劫之時，終結劍陣與天地相融，威力強絕到極致。

　　傳言誅仙劍陣，非四圣不可破，而他的終結劍陣，至少能抵擋三位同階，在末劫之時，甚至能抹殺三尊同階。

　　“祖凰，你再動手，我先磨滅你父君，別以為鳳凰浴火就能不死不滅，那只是沒有遇到更高的殺伐之術而已。”

　　顧直一言喝退祖凰，鎮壓祖鳳頭顱之后，一步步靠近祖龍、始麒麟，戰意節節攀升，吞沒八荒六合。

　　“兩位，可別求饒，失了氣度。”

　　轟！

　　沒有多余的話語，三人立即開始廝殺，勢要分個月缺難圓。

　　“老祖！！！”

　　在看清黑袍青年手中人頭的身份之后，三族殘存的旁系族人們心中宛若天崩地裂，齊齊傻在了原地。

　　祖龍，祖麒麟，兩位縱橫洪荒天地六十余元會的絕代強者，最終不幸隕落于終結劍陣……

　　雖然三族內部矛盾極多，在數十個元會的積攢下，彼此早已仇深似海，內戰打得頭破血流，有你無我。

　　但無論是誰，其實都沒有對自家老祖有任何不滿之意，只因三族老祖乃是它們的血脈來源、靈智來源，對族人而言，老祖就是真正的親祖宗。

　　而三族老祖治理本族，向來也是公平公正，威信極高，即便對嫡系親生子孫多有偏袒，但在大局上總是能維持住族法家規，努力為族人們尋找出路。

　　四祖，屬于德高望重的祖宗級人物！

　　然而如今，老祖卻被敵人斬下了頭顱，死不瞑目……

　　龍族、麒麟族在呆滯之后，便暴怒至極，要為老祖報仇，即便戰不能勝，他們也要死個壯烈！

　　這，是屬于洪荒最古老天地霸主的最后一份驕傲……

　　“退下！”

　　眼見族人們將要暴動，青龍、白虎、玄武三位大首領連忙喝止了龍族與麒麟族的殘部：

　　“現在沖上去有什么用？你們現在是我族最后的希望了，若再失去你們，我族便再無翻身之望了！”

　　兩族許多民眾并不服氣這三個新任首領的命令，在三人奮力勸阻住大部分人之余，仍有憤怒之人不顧勸阻，直往誅仙陣飛去。

　　最終，他們毫無例外地在大陣中殞命，求仁得仁，如此而已……

　　鳳族這邊倒比其余兩族好了許多，畢竟只有祖龍與祖麒麟的頭顱被拿了出來，自家的兩位老祖卻并無音信。

　　而在這個時候，沒有音信就是最好的音信……

　　顧直抬手將祖龍、始麒麟的頭顱掛在天柱山頂，凌厲的目光掃過剩下的三族強者。

　　“祖龍、始麒麟為一己之私禍亂天地，如今已經伏誅，爾等若執迷不悟，那不過是再添些亡魂罷了。”

　　“從今往后，青龍坐鎮東海海眼，無故不得離開大海，玄武鎮壓北冥，永生不得離開，朱雀駐守南方火脈，白虎坐鎮西方，拱衛天地四極，償還過錯。”

　　龍漢紀元結束了，下一個紀元，人族當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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