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城，高大人見你。”

        來人濃眉毛大眼，印堂發黑，語氣頗有不善，狠狠把門一摔好像是過來找茬的。

        褚玥本就做賊心虛怕被發現，像個耗子一樣在柴房里亂竄，卻找不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只能無奈的站在高子城身后。

        “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高公子是在做甚？”

        臟水猛地潑了褚玥一身，褚玥深吸了一口氣，算了，識時務者為俊杰。

        被罵一句還是被趕出去無家可歸更舒服一點她拎得清。

        看不出高子城是不是也討厭這個狗仗人勢的下人，他只是起身拱手鞠躬，盡應有的禮節。

        “這位姑娘，也跟著去吧。”

        狗腿子冷哼一聲，對于褚玥出現在高家似乎一點不驚訝。

        褚玥跟在高子城身后，走過很長一段雕龍畫鳳的石橋。

        路過看見高家的下人多的跟古裝劇里皇宮似的，有序的排著隊走。

        “就在這了。”

        狗腿子腳步一停，不屑的把眉毛揚的老高。

        褚玥觀察過，狗腿子越帶他們往西走，下人就越少，到方圓五十米，除了狗腿子沒有任何下人踏足。

        畢竟是和皇室有關系的皇親國戚，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正常。

        褚玥又不是穿越文女主，非要憑借聰明才智沖關打怪，所以對高家的秘密也沒多大興趣。

        她現在只有一個樸實無華的愿望，就是在這過一天可以吃一頓飽飯。

        “好。”

        高子城又彎腰作揖，謙遜有禮。

        這回落到褚玥像個尾巴一樣跟在高子城身后了，自從上次見到高家大哥那個瘋批樣，她心里老是沒底。

        那個男人看上去報復心就很強，和高子城的品行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褚玥內心做好了這里可能是什么酷刑場的準備，沒想到這里只是一個藏書閣。

        書架都是上好紅木雕刻而成，一卷卷的竹簡擺放整齊有條，顯然是每天都精心擺放過。

        慶華大學五層圖書館或許都沒有高家的藏書閣大。

        “來了？”高子途語氣像是審視千古罪人一樣，卻不屑于把眼神放在高子城身上，而是自顧自的散發弄劍。

        雖然在藏書閣舞劍這件事很不能讓人理解，可是發生在高子途這個瘋子身上，褚玥覺得也不是很難以接受。

        高子城后退一步跪在地上，把手舉過頭頂行禮。“子城謝高家相助之恩，子城明日即啟程入京，望大哥保重。”

        高子途停止了舞劍的動作，突然發瘋一樣哈哈笑了起來，一頭亂發擋住了他的大半個臉。

        “子城弟夠識時務。”

        褚玥現站在原地，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好在高子途壓根就把自己當空氣。

        褚玥挺了挺腰板，她可不能慌，她可是有金手指的大仙。

        “一會有人給你送盤纏，你先回吧。”高子途揮了揮手，下了逐客令。

        褚玥內心一松，再看兩眼高子城神神叨叨的樣子她都快瘋了，要不是古代沒有精神病院，褚玥乞討也得送高子城進去看看。

        “你留下。”

        高子途大手一指，褚玥后背一涼。

        直到高子城走沒影后高子途才開口。

        “你當真是半仙？”

        “天機不可泄露。”褚玥又開始不怕死的裝腔作勢。“我看你印堂發灰，可有重疾？”

        當然，她也就那么隨意一忽悠。

        感謝她閑來無聊多看了兩本科普書，一眼就看出高子城面無血色，嘴唇也發白，像是患了病。

        高子途突然不說話了，一改癡狂之態。

        “我，還有多久？”

        “但行善事，積善成德。”

        褚玥回答的模棱兩可，畢竟真說具體了她也不會算。

        褚玥不知道高子途患病算是好事還是壞事，或者該不該告訴高子城。

        “半仙可否保密。”高子途這會又突然像是變回了正常人。

        “這是必然。”

        褚玥滿口答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保守秘密不會讓無辜的人受傷。

        畢竟她不是來這個世界除魔斬妖的，她怕自己的莽撞會毀掉這個世界。

        高子城天還沒亮就背著包袱啟程，褚玥強硬把打架的眼皮睜開，跟著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路。

        這個穿越世界里除了高子城她也不認識別人了。

        一開始高子城跟在她后面她覺得別扭，現在高子城卻被她當成了靠山。

        一個無依無靠，一個沒爹疼沒媽愛，兩個人抱團取暖還挺好。

        京城距原城幾千里路，沒想到唯一的交通運輸竟然是雙腿。

        褚玥加快了邁步的頻率，努力跟上正走的興致勃勃的高子城。

        照這個速度，這個距離走下去，褚玥都怕把自己的腿磨短。

        雖然褚玥漏洞百出，高子城還是把褚玥視為半仙。

        “半仙，經費有限，我們苦一點省出來路費到京城給你做一身像樣的衣服。”

        褚玥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幾塊臟到不行的破布，還是搖了搖頭。

        雖然她這個人一直很好面子，但高子城過得這么艱苦，她怎么忍心看他省吃儉用給她做衣裳？

        “我這是報答半仙的。”

        高子城還是那句話。

        一路上，褚玥總算見識到了什么叫要死要活。

        好在高子城懂疼人，看褚玥邁不開腿，滿頭大汗的癱在路邊，還是租了一輛馬車趕路。

        經過一天的奔波，兩個人在一個小鎮停駐。

        小鎮比較偏僻，客棧老板為人很厚道，收的銀子很少。

        奔波一天終于可以好好的停下來歇歇腳了，褚玥倒頭就表演了一個一秒入睡。

        高子城還是往日那副手不釋卷的模樣，背那幾首褚玥高中時候就滾瓜爛熟的詩。

        一開始褚玥以為是高子城腦子秀逗，和她一樣不是學習的料，一首詩看一百遍都記不住，后來卻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腦子秀逗的只是她而已，人家那是溫故而知新，感悟舊詩獲新知。

        月明星稀，正應該是萬籟俱寂的時候，高子城也早就滅了燈，躺在地上枕著書睡著了。

        褚玥是被客棧外邊的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聲吵醒的。

        褚玥猛然把眼睛睜開，頓時睡意全無。

        正常人誰都不會在大半夜跑出來哭，大半夜出來游蕩的估計只有阿飄。

        褚玥都快要忘記怎么呼吸了，豎起耳朵聽著外邊的動靜。

        像是小孩在叫門，一邊錘一邊撕心裂肺的哭訴：“娘親，我回來了，你打開門好不好……”

        “爹爹，我不想死……”

        褚玥感覺每一寸露在被窩之外的皮膚都快涼透了，在被窩里縮成一團。

        往常她不相信世界上有阿飄。

        褚玥保持著一個姿勢，脖子都僵了還一動不敢動。

        任憑外邊哭的多幽怨高子城就像是被人下了安眠藥一樣，睡的十分安詳，就連翻身都不翻。

        褚玥本想著高子城醒了兩個人可以相互安慰一下，現在希望卻落了空。

        說不定人家早就接受了世界上有阿飄這個設定，并且已經習以為常了。

        褚玥煎熬了一個晚上，聽了好幾個時辰的哭聲，直到天亮了還躲在被窩里瑟瑟發抖。

        這會高子城聞雞起舞，精神頭正足。

        “呆子，你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

        “……”

        那你知道我睡的有多不好嗎？

        “你說，世上可有鬼神？”褚玥試探的問。

        像高子城這樣的書生對于鬼神或許理性一點。

        “鬼神皆唯心，事在人為。”

        高子城這個回答很高中課本，褚玥突然就被勾起了高中死背哲學的那些痛苦時光。

        “可我昨晚好像聽到了鬼叫。”

        既然是兩個相依為命的人，那就要怕兩個人一起怕。

        “鬼叫？”高子城好笑的反問，眉眼淡淡舒展。

        看來高子城也不贊成阿飄存在論，可是昨晚她真真切切聽到了鬼叫聲。

        “世上沒有鬼。”

        聽語氣高子城對于阿飄不存在論非常確定。

        但昨晚那么多哭聲，不是鬼是什么？

        褚玥心里的無神論逐漸被推翻了。

        她不再繼續和高子城講述昨晚的嚇人經歷，被理性知識武裝過大腦的人對于阿飄存在論一時半會難以接受很正常。

        褚玥打開了窗戶通風，樓下集市熱鬧的叫賣聲突然清晰了不少。

        她卻沒有心思去逛集市了，誰能想到陽光之下這么熱鬧的集市，夜晚會有阿飄徘徊呢。

        想想褚玥就覺得瘆人。

        高子城一會要去集上打聽打聽鎮里的獸醫在哪里，昨天傍晚明明還生龍活虎的馬今早不知道為什么病了。

        這一下子就耽誤了兩個人趕路的進程，好在從高家出來日子早，離考試還有好多天。

        高子城本打算留褚玥在客棧休息，褚玥一聽連忙拒絕，一溜煙跟著高子城下了樓。

        她慫，害怕阿飄。

        街上的人都神態自若，一切都呈現一種祥和之美。

        就好像她們壓根就沒聽到昨晚有阿飄鬼叫一樣，難道他們聽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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