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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大夢醒


謝卻山有些品不出這話的意思,但他發現章月回并沒有看他,目光是落在南衣的身上。

警鐘一下子就敲響了:“你對她做了什么?”

外頭,隱隱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章月回眉頭一皺,不耐煩地道:“想死嗎?還不趁我后悔之前快滾。”

要不是情況緊急,謝卻山真想殺了這人……什么東西也敢對他吆五喝六的。

但謝卻山清楚,當下為了南衣安全,除了相信章月回,他沒有更好的選擇。后頭就算有坑,也得把這一關先過去。

謝卻山只能忍著這口氣,將手里的劍丟給章月回,轉身朝著地道深處去了。

章月回接過謝卻山的劍,頓時明白了謝卻山的意思。他望著那道門緩緩關閉,現在他得好好想想,怎么給自己清理殘局了。

章月回走出去,聽到倉促凌亂的腳步聲已經入了地道,應該是岐人的伏兵追了進來,他擰動墻上的燭臺,地牢的機關便觸發了。

這能稍稍將他們拖住一會。

他走到方才死去的那具守衛尸體旁,將謝卻山的劍丟到一旁的地上,又把他身上的血涂到自己的衣服上,想了想,皺著眉頭在他尸體邊躺下。

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章月回閉上眼睛,沉沉地嘆了口氣。

……

地道果然通向了一個不起眼的出口。謝卻山覺得順利地有些不可思議,仍不敢相信章月回真的一點手腳都沒做。

他回頭望去,花朝閣仍是濃煙滾滾,離此處已經有些距離了。

他一刻不敢停留,馬不停蹄把南衣帶回了莊子里。

先前謝小六和宋牧川為了幫南衣脫身,聲稱謝家長媳得了惡疾,被挪到了外頭的莊子。陰錯陽差的,南衣還真的來到了這里。

這里是如今最不惹人起疑的地方。

莊子里的人本就不多,只有幾個管家的女使,有些年紀了。雖不是謝卻山的自己人,不過是謝小六安排過去的,勝在老實忠心,不敢亂說話。

甘棠夫人準備的大夫也被賀平帶過來了,早早地就候在堂中。見謝卻山抱著人進門,兩個大夫就立刻上前為南衣診治。

清創的血水一盆盆地端出來,整個房中都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和藥味。南衣意識微弱,始終沒醒,大夫下了猛藥,好歹是沒有性命之虞了。

隔著一簾紗帳,燭火燒了一宿,謝卻山在外室候著,生生將黑夜坐穿成黎明。

“家主……”

一絲天光從窗外透進來,依稀傳入幾陣鳥啼,這時一個老仆從紗帳后走出來,為難地上前。

“怎么了?”這是一夜以來謝卻山第一次開口,喉間干澀,聲音啞了幾分。

“夫人怎么都不肯上藥……”

謝卻山進入簾帳中,就見南衣緊緊地抓著被褥,不肯松手。人裹著被子,自然是不能上藥。

老仆愧疚地解釋道:“許是老奴手重,一碰到夫人的傷口,她便抓緊了被子要躲……”

上藥時候才是最疼的,藥膏抹到傷口上,就如萬蟻噬心,火辣辣的疼從皮膚鉆到骨頭里。即便昏迷著,她依然畏懼疼痛。

默了默,謝卻山道:“不怪你們,出去吧。”

老仆們驚訝地看了一眼謝卻山……難道要……他和她可是……

但少夫人受的這一身傷已經夠可疑了,還是被家主帶回來的。今晚古怪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兩個老奴是穩重的人,不敢多質疑,低著頭退了出去。

謝卻山仔細地凈了凈手,在她的床邊坐下。

老仆們生怕傷了她,不敢用力,便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但謝卻山他向來信奉斷臂求生,她必須上藥,否則傷口就會發炎,那又會是一個難過的鬼門關。

她再倔,力氣也不可能大得過他。

他把她的手指一節一節掰開,將被子扯開放到一旁,又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

他的雙手從她臂下穿過,環抱著她,如此箍住她的身子不許她亂動。

饒是有過心理準備,但見到她背上那縱橫的鞭傷,謝卻山眼睛還是有點酸。少女的身體就這么不著寸縷地靠著他,此刻他心里卻涌起一種奇怪的相依為命的痛感,仿佛這些傷口……都與他密切相關。

此刻怒意又爬了上來——等安頓好她,再去找章月回那個王八蛋算賬。

手指挖了一點藥膏,在掌心搓熱揉開,隨后將整個手掌覆在她的傷口上,緩緩地,極其小心地涂抹著。

但藥膏一碰到傷口,南衣就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她一直處于一種混沌的狀態里,眼皮又很沉,怎么都睜不開。偶爾意識是清醒的,能聽到外面的聲音,偶爾又開始漫無邊際地做夢,靈魂游蕩在不同的場景里。

她恍惚間能感知到,有人喂她喝藥,又苦又燙的藥滑過喉間,但她知道這是能救命的,她非常配合。可有人開始擺弄她的身體,一些刺骨的痛又出現在意識的各個角落,她覺得害怕極了。

她緊緊抓著手里的東西,本能地尋找一點依靠感,她聽到有人在喊家主,又聽到了謝卻山的聲音……怎么會?她以為這是個夢,可有些觸覺又是真實的。

她能感知到他霸道的力氣,他搶走了她手里的東西,慢慢的,她有些清醒了,各種感官逐漸歸位,她發現這不是夢,是真的……他溫熱的掌心游走在她后背,帶來的卻是一寸寸的痛感。

她不自覺嗚咽著,手胡亂在他后背亂抓,想要掙脫。但他就像一座山一樣八風不動地擋在她面前。

逃不開……她要崩潰了。她赤手空拳,離開了所有的人鍛造出來的工具,她沒有了辦法,像是一只落在獵人網里的野獸,可她太痛了,只能原始而直接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她要拉他一起痛,她要拉他一起下地獄。

她咬得很重,謝卻山的五官一下子便皺緊了,但依然保持著手上動作的柔和。他忍著肩上的痛,呼吸不自覺之間變重了。

緩緩的,她沒了力氣,松開口,腦袋垂在他肩頭,眼淚無聲地往下掉,很快他的衣衫就濡濕了一片。

終于涂完藥了,謝卻山松了口氣,垂眸望向她的臉,卻見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已經醒了。

“你不是要殺了我嗎……”她低低而絕望地呢喃著,眼眶紅得驚人。

直至這一刻,才是真正的重逢。

她如今有限的力氣只能去思考一些簡單的事情,這樣的情況對她來說還是太復雜了。她一點都不明白,謝卻山到底想干什么。

殺她的是他,拋下她的是他,現在救了她,給她上藥的還是他。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吹過來飄過去,卻始終落不了地的葉子。

生死也不重要了,她就想要個痛快。偏偏謝卻山最會的就是鈍刀子割肉。

她很累很累,連恨都恨不動了,如果她注定無法逃離謝卻山,那她就想剖開他的心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樣。

困惑是能與恨意比肩,同樣讓人坐立難安的情緒。

南衣直勾勾地盯著他,可他不說話。

謝卻山失了言,他不知道要從哪里開始說起。他也知道當下的場景令人費解,他本做好了決定要放走她,可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他身邊。

他或許是個巧言令色的人,卻并不是一個擅長直面自己內心的人,他習慣了戴著面具,把真心藏在迂回的假面之下。她要個答案,他給不出來。

當下可不是什么談情說愛的時機。就算他是舍去一切去救她,也并非圖她的原諒和感動。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諾,護她平安,教她謀生,然后送她離開。

他的世界里,從沒想過什么長相廝守。更何況,兩情相悅也得是另一方愿意才行。

他只當那過江之舟,渡她一程。這就是他能給出來的,最大的愛。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呢?

謝卻山沉默地拉過被子,將她裹回去,放到床上。

他該起身走人,可是又莫名地,牢牢坐在原地,覺得要說些什么。想了想,她既然醒了,就問問她好了。

他怕章月回放走他和南衣是放虎歸山,是放長線釣大魚,背后還有更大的陷阱。

“你跟章月回都說過什么?”他出聲問道。

南衣驟然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章月回?”

謝卻山沒想到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眸底一沉。他以為他們一定是見到了,然后發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章月回才改變主意決定放了她。

但現在看來,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章月回后悔的是什么?他想起章月回看南衣的眼神……謝卻山變得遲疑起來。

謝卻山遲遲不說話,讓南衣意識到了什么……她見到章月回,那不是一個夢。

“東家,上頭花朝閣著火了……”

那句當時聽得朦朦朧朧的話,一下子也變得清晰起來。

不可能……這怎么可能!

南衣想開口說話,胸膛卻有氣血劇烈地翻涌上來,她猛地咳出一口血。

都沒來得及擦去嘴角的血,她便抓著謝卻山的衣袖,急切地問道:“玉鐲……碎掉的玉鐲呢?”

一瞬間,謝卻山明白了。他心中百感交集。慶幸這命運的神來之筆,又厭煩這陰魂不散的緣分。

原來那個不靠譜的“未婚夫”,是章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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