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尖酸，語氣里充滿了懷疑，表情也帶了點刻薄。

　　說話的叫王紅燕。

　　是供銷社售貨員，平時仗著婆家幾乎都是工人，條件好點很是有點傲。

　　經常在背后講究人，特別是趙永生娶了一個農村媳婦。

　　她背后沒少嚼舌根子，說嘴。

　　不咬人膈應人。

　　要說王紅燕，也不是對趙永生有意見，主要是她也想買自行車呢。

　　可她沒有自行車票！

　　找人淘換了好久都沒淘到，正鬧心呢。

　　剛才她看老柳家一個鄉下泥腿子買那么多東西，花錢花票眼睛都不眨就有點咋舌，又聽說還要買自行車可不就驚了。

　　除了驚，心里還有點稍微的不爽，憑什么啊？

　　一個鄉下泥腿子，居然也想買自行車，有自行車票嗎，買了會騎嗎？

　　她這種心理在這年代很常見。

　　除了嫉妒，小心眼，更多的是鐵飯碗們獨有的高高在上，和對泥腿子的看不起。

　　柳老頭笑了笑，仿佛沒聽出她語氣里的輕視，臉上滿是自豪：

　　“我大兒子給我郵的，他在外當兵呢，對我這個當爹的可孝順了。

　　唉……

　　就有一點不好，去年剛升了副師掌，比以前更忙了，錢票是不少往回郵，可好久沒回家了。”

　　這高級凡爾賽，給眾人唬了一跳。

　　柳老頭就是故意顯擺的，他雖不認識這人，可聽她說話語氣，臉上的表情，也能猜到點這人性格。

　　特意說出大兒子官職，也算是壓壓她的氣焰。

　　最主要的還是他家以后少不了再來買東西，與其讓人橫加猜測，徒惹麻煩，不如趁機說出來。

　　老大就是現成的理由。

　　果然，他話音剛落，王紅燕表情都變了，臉色有點訕訕的，表情掛不住了。

　　供銷社里其他人也肅然起敬。

　　不僅是軍屬，還是副師掌的家屬！

　　沒想到趙永生那農村媳婦還有這背景，這嘴還挺嚴，同事這么久都沒聽過。

　　東西買齊了，趙永生一臉笑意的把人送出供銷社，轉身回去就被眾人圍住了。

　　除了王紅燕，一個個好奇的打聽：

　　“小張，你這嘴可怪嚴的，咱們同事一起工作這么久，都沒聽你提起過。”

　　“可不咋的，我說張啊，這么看你老丈人家條件不錯啊，也沒少幫襯你們小兩口吧？”

　　都副師掌了，工資可不低了。

　　“你家的孩子以后是不用愁嘍，有這門親戚，將來都不用上咱這上班，可以去部隊啊，當兵多吃香啊，一人當兵全家光榮。”

　　眾人嘰嘰喳喳的，就連買東西的老百姓都加入了討論。

　　“哎呦，沒想到咱們這小公社還出了這么大的官呢！”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道家里認不認識，不行，我得回家問問，要是認識，我也想讓兒子去當兵。”

　　說完東西也不買了，連跑帶顛的往外走。

　　趙永生：……

　　最后聲音大的把供銷社領導都吵出來了。

　　他還以為打起來了呢。

　　一聽這事兒，一時間領導看趙永生也不一樣了。

　　態度更親切了，連他自己可能都沒注意。

　　這就是人性。

　　從那以后趙永生在單位混的更開了，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柳老頭父子倆不知道有人想攀親戚，推著自行車往黑市去。

　　鍋綁在后車座，不是不想騎，是不敢，他倆老爺們加起來可不輕，別壓爆胎了。

　　有了一回經驗，這次兩人再上黑市鎮定了很多。

　　公社黑市不大，就是一個隱蔽的小胡同，沒人看著，進去也不用交錢。

　　就像柳滿倉想的那樣，東西不咋全，偶爾有一兩個賣雞，雞蛋，小河魚，細糧的。

　　更多的是賣土豆子，白菜。

　　可這些他們家都有。

　　再往里走，看到一個賣肥皂的，還有一個拿了幾盒火柴在那賣。

　　沒啥太好的東西。

　　兩人有些失望，看來今天是買不到想要的了。

　　正想離開呢，就有一個穿了一身灰衣，挑著扁擔的男的鬼鬼祟祟湊到他倆身邊，也看不清長啥樣，帶著帽子，用布捂著臉，就露倆窟窿眼。

　　這造型，還挺獨特。

　　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沒見那些個賣雞蛋蔬菜的都沒遮這么嚴實嘛！

　　最多戴個帽子，涂了涂臉，有的甚至一點掩飾都沒有。

　　比如那個賣白菜，還有那個賣蘿卜土豆子的。

　　他們這種窮公社黑市沒啥好玩意。

　　上面都不樂意來查，大多時候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老百姓也要生活不是。

　　“兄弟，我有好貨，有布，有肉，有細糧，有棉花，你們要嗎？”

　　說的很小聲，但柳家爺倆都聽清楚了。

　　真的假的？他們公社還有這好東西呢？

　　真沒想到。

　　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疑問，灰衣男立馬放下扁擔，把筐上的草簾子掀開讓兩人看。

　　這倆人推著自行車，一看就是有錢的主，可得把握住了。

　　要是貨賣的快，老大看見了他的能力，就會給他多點貨，以后紅星公社黑市就是他的地盤了。

　　父子倆一看東西還真不少，一個筐里放著豬肉和糧食，另一個筐里放的布和棉花。

　　柳老頭扒拉看了一下，都是好貨，“你這都是怎么賣的？”

　　“大爺，您也知道在這賣東西價格肯定是要貴一些的。”

　　看柳老頭點頭，灰衣男布后面的嘴笑得更大了。

　　繼續道：“大爺，您看看我這大米，可不是那不好的機米，是精米，這米供銷社賣兩毛二一斤。

　　我這有票3毛5，沒票5毛。

　　豬肉供銷社賣6毛，我這有票8毛，沒票1塊2。

　　棉花價格貴點。

　　您也知道咱這不產這個，都是外地運過來的，再加上這東西上面管的嚴，所以賣的貴點。

　　供銷社九毛一斤，我這一斤一塊三。

　　布價格不一樣，你看看，這是白棉布，回家做個被褥襯衣都行，供銷社2毛8一尺，我這有票4毛，沒票7毛。

　　還有這個小花布，燈芯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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