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袁野在圈內最負盛名的除了他的名氣，還有他的脾氣。好聽一點叫嚴格，難聽一點叫暴躁，與之合作的演員或多或少都被他訓過。

        齊嘉樹在拍攝第一天就因為臺詞失誤被罵得狗血淋頭，對事也對人，袁野毫不掩飾對這種關系戶的討厭。沒有半點實力靠著后臺，就想著來他的電影里鍍金，好拿去忽悠粉絲，成為粉絲吹噓的資本。

        讓袁野對齊嘉樹有所改觀的不是一兩天的裝模作樣，而是他每天都比昨天進步的趨勢。進步源于努力，在片場的努力和私底下的努力。天氣炎熱在片場幾乎看不到他休息，沒戲份時就在一旁觀摩，練臺詞，向前輩請教。

        外人只道他嚴苛，那是因為在他眼里對方的努力還不夠。對于齊嘉樹這樣的后輩他是不吝賜教的，所以，今天即便對方ng數次他也沒發火。當然也不是完全沒火氣，屬于盡量克制范圍內。

        “看劇本揣摩角色，你這個角色演好了好評如潮，演不好就是老鼠屎。他前期是有些魯莽的，沒有實戰經驗，沒吃過虧。”

        “這個階段你要找準那種感覺，你想象一下剛出警校的警察，年輕氣盛嘛，初生牛犢不怕虎，面對毒梟他是完全無所畏懼的。”

        “所以你的動作要凌厲一點，一開始要無視他。后半段交手你不敵對方，這中間要有個過渡，惱怒、不甘，最后大敗時的自我懷疑，這些都要把控好。”

        齊嘉樹全程點頭虛心受教，袁野又親自上陣和他對了一遍戲。

        “不錯，等下就這樣保持住。”

        “好的，袁導，給您添麻煩了。”齊嘉樹帶著感激朝導演鞠了一躬。

        袁野拍拍齊嘉樹的肩膀，“好了，你也去休息一下，我們過半小時再開拍。”

        今天的拍攝場地在一片廢舊的工業區，條件簡陋，房車保姆車開不進來，劇組臨時搭建了一個休息區。

        幾頂大型折疊傘下擺著幾張椅子，其他幾位主演已經入座，傘的邊緣空著一張椅子。那張椅子一半在傘下，一半在陽光下。

        林星站在傘下朝他招招手，手里拿著濕巾和飲料。

        齊嘉樹走過去，依次和幾位前輩打了聲招呼，他的位子恰好在楚白旁邊。他和他打招呼的時候，楚白正在接電話，他從電話中抽離片刻對他點了點頭。

        “這次你不來探我的班說不過去，我這回可是因為你背負了幾天的罵名。”

        “是是是，你沒求著我幫你說話，我自發幫你，你不更應該感激不盡嗎？”

        “我話都沒說完，你掛什么電話啊，你又沒男朋友有那么忙嗎？”

        ……

        齊嘉樹并非有意要聽旁邊的人接電話，而是楚白聲音過大。

        “嘉樹你喝點水，楚影帝請全劇組的飲料。”林星見齊嘉樹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她以為他中了暑氣，連忙打開折扇一邊給他扇風，一邊給他擦汗。

        齊嘉樹接過冰鎮飲料，雙手緊握，并沒有喝。

        半小時后場務喊了開工，劇組的跟妝化妝師分別給齊嘉樹和楚白打理了一下發型，補了一下妝。

        齊嘉樹把手中點滴未少變成常溫的飲料放在椅子上，上場前他再次跟楚白打了聲招呼。

        兩人同時起身，并列而立，“楚老師，等下請多指教。”

        楚白側臉瞧了對方一眼，兩人目光不期而遇，對方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不知為何他后頸有些發涼。

        雖然拍攝已有十余天，但二人并不熟，屬于點頭之交。見人就打招呼，嘴拙被袁野大罵也不知道還嘴，在片場時時抱著劇本看起來記性不大好，這是楚白對他為數不多印象。

        如果還要加上一條的話，那就是今天創下了與他演對手戲的ng記錄。

        “嗯，好好加油。”楚白三言兩語糊弄了過去。

        準備就緒后導演對著對講機喊了一句：“action！”

        劇情接著上文，警察接到線人消息，毒販將在這出廢墟交易。以齊嘉樹為首的小隊沖進交易現場，由于齊嘉樹的激進，沒有等來支援貿然行動，小隊遭遇了對方隱藏在暗處的火力射擊。兩方猛烈交火，警察漸趨下風，齊嘉樹在同事的掩護下沖上了廢棄工廠的二樓。

        二樓楚白扮演的毒/販早已在銹跡斑斑的大型器械后埋伏多時，一發子彈擦著齊嘉樹肩膀飛過，他快速蹲下翻滾一周尋了一處掩體反擊。子彈打在掩體上，噼噼啪啪，火星四射。

        不多時，對面沒了動靜，齊嘉樹趁機換彈夾，很不湊巧身上已經沒有多余的子彈了。對面只怕也沒子彈了，他拾起地上的磚頭拋了過去，對面還是沒動靜。

        他只能另尋出路緩慢移動繞到掩體另一端，不料在轉角處與楚白正面遭遇。

        二人對視之際齊嘉樹迅速橫跨一步，赤手鐵拳對著他的腦袋襲去，楚白身體下彎迅速避開攻擊。

        齊嘉樹拳頭不斷緊縮，以極快的速度朝對方揮去，密集的拳風擾亂了空氣，楚白連連后退。

        齊嘉樹捷若雄鷹，一個飛腿踢在楚白腹部。楚白向后踉蹌數步依舊未能站穩，而齊嘉樹上前乘勝追擊揪住他的衣領鋼鐵般的拳頭盡數捶在他腹部，直到他無法站立筆直的跪倒在地。

        “啐。”楚白往地上啐了一口，殘留血液混著唾液順著嘴角流下，他抬起手背抹掉。

        按照劇本，下面就該齊嘉樹單方面被摁著打了。

        洞悉齊嘉樹的弱點后，楚白不著痕跡的拉近了打斗距離，戰局變成了近身搏斗，最后齊嘉樹被他一拳打趴在了地上。

        年輕警察倒在地上，對上對方玩味的眼神，恍惚間這才意識到對方起初的弱勢不過是在陪他玩，延長游戲時間。

        他瞪著眼睛，咬牙忍著劇烈的疼痛，血肉模糊的拳頭不停捶打著軀體兩側的水泥地面，他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毒販揮動鋼管的殘影。

        “cut！”

        導演從顯示器前側出半邊身子，朝廢墟中的演員們豎起大拇指比了一個手勢。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ok，這條過了。”

        齊嘉樹還躺在地上大口喘氣，整場動作戲下來體力消耗不小，忽然眼睛上面懸空出現了一只手。

        “起來吧。”

        齊嘉樹搭著楚白的手站了起來。

        “楚老師，不好意思，拳腳無眼，我剛剛不小心誤傷了你。”

        “你這誤傷頻率有點高啊。”楚白收回自己的手揉了揉手臂上的淤青，調侃道。

        這小子下手沒輕沒重，起碼貨真價實打了他十拳，還外加踢了兩腳。不等他問罪，他倒是主動認錯了，現在追責顯得他很小氣。

        “對不起，我下回一定注意。”

        楚白擺擺手說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直到很久以后他回想起來，才知道自己今天挨這頓揍他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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