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幸運黑泥

        寬敞明亮的候機室中，一群青年男女正在排隊登機。

        一個小胖子站在一堆武俠小說中間，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放厥詞：

        “我要成為真正的無上大宗師，親手打造出屬于我乾轅自己的武道體系，如此浩大的工程，豈是一人之智可以完成，這些武俠小說就是我最重要的養(yǎng)料，靈感的來源！”

        說著，他隨意撿起一本，來到巡檢員面前，隨便翻頁，那些小說文字的字里行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備注，內(nèi)容比正文都還要多，腆著臉賠笑道：

        “您看，我是把它們當教材用的，不是什么玩物喪志的娛樂產(chǎn)品，而且，這些書籍重量并沒有超出規(guī)定。”

        巡檢員的目光在小胖子和一大堆武俠書籍上來回數(shù)遍，額頭的皺紋深的能夾死好幾隊蚊子，最終，擺了擺手，沒在糾纏。

        小胖子大喜過望，蹲地上趕緊收拾起來，將那些被翻出來的武俠小說分門別類的裝進幾個巨大的行李箱中。

        忙活了一陣，他忽地扭過頭來，“乾哥，您老人家就這么看著啊，過來幫我搭把手唄，飛船可不等人的啊！”

        姜乾的回憶，也定格在這一刻，心中喃喃。

        “楊曉明，是你嗎？”

        “這無上秘法，不會就是你搞出來的吧？楊曉明？！”

        由不得他會如此想，實在是“如來”、“龍”、“潛龍勿用”、“飛龍在天”在這些字詞的特征實在是太鮮明。

        要說這背后和乾轅無關(guān)那才叫見鬼了。

        而據(jù)他所知，他們這批乃是首批降臨進入此界的乾轅人，“嫌疑人”范圍本就有限。

        雖然，在“翻閱”往來凡民乃至修士的思維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與乾轅相關(guān)的痕跡，但他相信，只要那場事故沒有讓大家當場神形俱滅，就不可能真的無聲無息的消融在這個世界之中。

        礙于自身狀態(tài)，他無法做得更多，只能“守株待兔”，至于在此界凡民乃至修行人思維中始終沒有他們的痕跡存在，這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培訓(xùn)時教官強調(diào)得最多的一點就是“隱藏好自己，不僅要盡量避免被異世界的存在發(fā)現(xiàn)蹊蹺，也要盡量避免被其他沉浸者發(fā)現(xiàn)，千萬不要試圖去尋找同伴故人，那不僅會讓你們自己陷入險境，還會連累其他人！”

        當然，這是正常的流程。

        剛蘇醒時，他還在想，這場事故只是自己一人受難還是所有人都遭了殃。

        而這些年的持續(xù)觀測，讓他漸漸傾向于只有他一個人受難這個結(jié)論，原因很簡答，若所有人都如何一般，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回歸的路被斷，與本體“失聯(lián)”，那么，正常流程下應(yīng)該遵守的“隱藏條例”就不再適用，大家反而應(yīng)該更積極主動的尋找同伴。

        而在茫茫世界，蕓蕓人海之中，如何在動靜盡可能小的情況下找到彼此呢？

        最好的辦法莫過于釋放一些乾轅人都懂的“暗號”，譬如，某凡民推出一篇“明月幾時有”，那么，所有人都會恍然“原來是伱小子”，這既能在失群的情況下盡快聯(lián)系上彼此，又不會引起修行人的特別關(guān)注。

        這些年，全知視界下姜乾翻閱了數(shù)以萬計的凡民記憶，蛛絲馬跡的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從側(cè)面說明，大家依然在遵守“隱藏條例”，全都沉默，沒有發(fā)聲。

        這讓他有些高興，也有些郁悶。

        “所以，倒霉的真就只有我一個。”

        終于，時隔三十年后的今天，再次聽聞“鄉(xiāng)音”，姜乾異常激動，卻也異常擔心。

        甚至對那位“菜鳥”青年背后的某位同伴有些埋怨，“便真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好歹也把名字改一下啊，如來降龍，這是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你們的異常嗎？”

        不過，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這些想法過于武斷想當然，只是從只鱗片爪的信息中連猜帶蒙的自己，難道比人家當事人還了解事情該如何做？

        而且，對比一下彼此成就，他更是只有自慚形穢的份，人家無上靈魂秘法都整出來了，自己又都做成了些什么呢？

        這般想著，他就越發(fā)沒了指責人家行事對錯的資格。

        可很快，他就回味過來。

        “咦，不對，他們?nèi)魶]與本體失聯(lián)，背后可是有一整個乾轅做后盾支援，集十幾億人的智慧和才華，什么問題解決不了？

        我可是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這根本沒有可比性嘛！”

        這般想著，他的念頭又再度輕快起來。

        他沒有直接用紅塵遁回歸，而是操縱著裴裳軀殼隨著人流慢慢往回走。

        將“菜鳥”青年及其相關(guān)的一切拋到一邊，琢磨起這個交易小會本身，還有那個同樣算得上是“故人”的棲鵠老道。

        二十年前，這老頭還是個正道散修，孤注一擲，舍命進入鬼宗的封魂棺中，只為了有與鬼宗高層一見的機會，看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應(yīng)該已經(jīng)正式成為了鬼宗的人，地位還不低，修為也從曾經(jīng)的假丹境界突破成為金丹之修。

        這個交易小會，明面上是一個筑基老者出面，另兩位筑基修士輔助幫襯做起來的，可背后真正的遙控者卻是這位“故人”。

        這讓姜乾心中多了幾分警惕，這老小子將交易小會開在自己家門口，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二十年前，在自己身上偷土的可就是這伙人，由不得他心中多想。

        “不過，有沒有可能……這里是杓山集，距離杓山特別近的原因呢？”

        杓山，是一片非常非常巨大的山脈，鐵血盟武者活動的區(qū)域，只能算是外圍的外圍，刮點油沫星子罷了，而越往杓山深處去，好東西越多，在這里弄個交易小會，專門為那些底層修士，邊緣修士服務(wù)，也說得過去。

        心中轉(zhuǎn)動著這些念頭，裴裳軀殼一路回到了小廣場，而后，身形虛化，沒入地下泥土之中，很快，便一路下沉到溶洞空間內(nèi)，完成回收。

        經(jīng)歷了今天這事，情緒罕見的有些波瀾陣陣，也沒心思操縱裴裳軀殼去外面閑逛，心思始終被“如來降龍”帶來的熟悉感牽絆著。

        就在他一遍遍回味這些熟悉的事物時，一個新的念頭忽然從心底冒了起來。

        “那……小江南又是怎么回事？”

        此方修行界，以正道為尊，而正道，又以“三大一小”為首，三大沒什么好說的，大中書院、大道宮、大明寺，可那“一小”叫小江南，想讓姜乾不多看幾眼都難。

        若從向自己人傳遞“暗號”的角度來看，“江南”之名，比“明月幾時有”還要更響亮些。

        “不過，也不一定，作為一個地理概念，江南江北，山南山北這些用法在此界也不是沒有，我覺得熟悉，很可能真就是我想多了。”

        當抱著某種眼光去看一個事物時，認識便已經(jīng)不再客觀，疑鄰盜斧不就是如此嗎？

        姜乾心中如此說服自己。

        何況，此宗在此界至少也有上千年歷史呢。

        ……

        姜乾蘇醒后的第三十個年頭，就在姜乾罕見的、十分復(fù)雜的情緒下步入尾聲。

        十二月初，姜乾再次收割到了大量的紅塵氣，從孕育至今，持續(xù)吸收了十幾年的紅塵氣和生死二氣的新生天賦，終于不再“隱而不露”。

        若以便秘類比，以前，他只是確知這個天賦的存在，其他的，一概不知，現(xiàn)在，經(jīng)過近二十年的努力，終于，稍稍探出了一點“頭”來。

        姜乾能夠清晰的“看到”，就在這片小天地內(nèi)，在自己的意識之中，有一團黑漆漆的事物悄然出現(xiàn)。

        在他的意識感知下，此物是如此真實，甚至超過了這片區(qū)域?qū)嵸|(zhì)的天地，在他的意識中，比那些泥土巖石更像真實的事物。

        可另一方面，他又清楚的知道，此物只存在于自己的意識之中，并不在外面的天地，哪怕將這片半徑百米的區(qū)域翻個底朝天，都不可能找到它。

        “所以，他就是我孕育了近二十年的成果……這還只是個雛形，要想徹底成形，還要花多久的時間呢？！”

        在此物剛于意識深處顯出端倪時，他就大約知道了此物孕育的狀態(tài)，若是用一個數(shù)據(jù)來表示，那么，它現(xiàn)在最多只顯化出了10%而已，剩下90%還需要更多的紅塵氣、生死二氣來填。

        他心中大約估算了一下，“以杓山集現(xiàn)在的規(guī)模，大概還需要五六十年時間，若以發(fā)展的趨勢看，三十年后應(yīng)該就能徹底孵成了。”

        “這么難孵，讓我看看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此物的黑，仿佛帶著一種絕對性，連他的意識本身，也只能感知其大約存在，要想探知更具體的信息非常困難心中轉(zhuǎn)動著這些念頭，擁有全知視界的他，第一次以一種盲人摸象的方式一點點拼湊、建立起對此物的認知。

        當真正“看清”此物時，姜乾驚愕失聲。

        “這不就是我的幸運黑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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