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倒不是因為實驗，在某種程度上，浦原還是很守信用的，總會提前告訴他實驗的內容，雖然實驗的內容奇奇怪怪，但總歸沒有傷害到他。主要分歧點是在找殺死智香一家的兇手上，除了第一天他們一起簡單整理了一下木屋外，之后的整整六天，浦原都把自己關在一個小房間里，根！本！不！出！門！

        “喂喂，快帶本大人出去找兇手啊！”小黑爪爪撓門，“快把門打開，快出來喵！”

        門內靜悄悄，沒有任何回應。

        如果不是小黑能通過本體感應到浦原確實在門后，他都以為浦原已經跑路了。

        “浦原喜助！混蛋！縫合臉！”小黑在門外喵喵叫。他之前還故意讓自己靈體消散，從浦原的斬魄刀里冒出來過，但很快就被浦原提著后頸扔出了房間，還給木屋加了一個結界，讓小黑不能再出門了。

        “喵嗷！”小黑氣得在房間門外的過道上翻滾。

        于是，當浦原喜助打開房門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只滾得毛都起球的黑貓：“哦呀哦呀，小黑先生怎么了？”

        “本大人要出門喵！”小黑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開始擺爛。

        “出門？可以哦，走吧！”

        “本大人要出門——誒？”小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他一骨碌站起來，“出門！”

        他仰起頭望向浦原，才發現今天的浦原和幾天之前見的模樣有了很大區別，身體上的縫合線幾乎都沒有了，只剩下臉上還有兩條特別明顯的。一灰一藍的異瞳，其中一只藍色逐漸變成了軍綠色。而他身上的裝束也從一開始的破舊白布，變成了一件沒有見過的黑色斗篷，腳上踩著一雙木屐。

        小黑繞著浦原轉了兩圈，用爪子碰了碰浦原的黑斗篷：“你在房間里呆了那么久，該不會在做衣服和搞美容吧喵？”

        “沒錯哦，怎么樣，小黑先生下次要不要體驗一下？”浦原笑瞇瞇地看著小黑。

        “算了喵，感覺不會是什么好體驗。”小黑跳到了浦原的肩上，吐槽道，“而且這件衣服真丑。”

        “誒？真的嗎？”浦原露出一副受傷的表情，“我可是因為小黑先生的毛色才選的黑色啊~”

        啊這……

        小黑頓時有些無措，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他清了清嗓：“當然，就顏色的選擇上還是很合格的，就是樣式稍微有些老舊——好了，不是說要出門嗎，我們快點走喵。”

        真是單純地可愛。

        浦原看了一眼把心思都寫在臉上的小黑：“稍等，讓我拿一下東西。”他轉身重新走進了門，門內是一個浦原整理出的小房間，幾乎沒什么東西，只有簡單的一張桌子、一些紙筆，以及一盞破舊的從庫房里翻出來的、落了灰的油燈。

        這幾天他一直在這個異常簡陋的“實驗室”中工作，完全沒有專業化設備，即便是科技樹點滿的浦原也沒辦法再短短幾天創造出什么好東西。所以他主要研究的還是他體內莫名出現的灰霧。

        凡是靈力和咒力交匯的地方都會被灰霧阻隔，浦原嘗試過提取灰霧，但他發現無論他提取出多少，他體內灰霧的總量依舊不會改變。因為這些縹緲的灰霧并非憑空產生，而是靈力和咒力“混合”的產物。

        在浦原的幾次實驗中，咒力是負面情緒，屬于負能量；靈力則是完全的正能量，兩者在空氣中相遇會相抵消失。但在身體里，屬性介于兩者之間的灰霧相當于“零”，區分了靈力和咒力的界限，也在一定程度上幫助靈力和咒力在體內完美共存。

        這個灰霧恐怕是這個身體的術式“無為轉變”和自己靈魂本身的特質“改造”共同作用的結果。感受到灰霧和自身之間的聯系，浦原隱隱有所猜測。

        在實驗的過程中，浦原還發現另一件有趣的事，通過調整身體內部的靈力和咒力的比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這個身體的外表。

        不過，這具咒靈的身體和虛一樣有著貪婪的胃口，會源源不斷地進食咒力，浦原自己的靈力又要保護自己的心不被侵蝕，還分出了一些給小黑用，導致直到現在，他只能維持一個靈力稍稍大于咒力的比例，這也是為什么小黑看到浦原外貌有些不一樣。

        將桌子上寫滿了研究過程和結果的紙折起來吞進了胃里，浦原覺得這具咒靈的軀體相當神奇，雖然是人的外表，但身體內部占據最大的卻是一個類似胃袋的東西。

        已經完全不抗拒把自己的胃當作隨身背包的浦原不得不感慨人的適應性真是異常強大。他戴上了斗篷的帽子，這件黑斗篷是他研究灰霧的副產物，利用灰霧的特性，可以完全隱藏自己的靈壓和咒力。

        “小黑先生好像審美很不錯啊……”把出門用的裝備統統塞進肚子里，浦原隨口問道。

        小黑驕傲地豎起了兩條尾巴：“那當然，智香可是在東京藝術大學讀的書。她每次回來都給本大人看她畫的畫，所以本大人的審美可好了喵。”

        這時，小黑突然想起了什么，憂心忡忡地垂下了尾巴：“說起來，你知道兇手在哪喵？雖然我記得他們的臉，但是我聽說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如果兇手一直躲著該怎么辦？”

        “兇手？”浦原發出了意味不明的疑問，“我們不是去吃東西的嗎？”

        雖然靈力的穴道依舊在產生靈力，小黑的本體也能進行少量的咒力和靈力的轉換。但作為死神他還是需要吃帶有靈子的食物，他已經整整一周未進食了，雖說不會死，但饑餓的感覺可不好受。

        小黑默默地轉過頭去盯著浦原的臉，突然暴起，用爪子在浦原的臉上劃了三道抓痕：“你這家伙！果然是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喵！說好的找智香的兇手呢？”

        “抱歉抱歉，我開玩笑的啦。”浦原臉上的抓痕很快就消失了，小黑的“攻擊”對他來說和撓癢癢沒什么區別，不過他還是很配合地抱住了頭，“會去找的啦，不過我也不知道兇手在哪里，不如我們先去東京？那里是智香上大學的地方。”

        “喵，本大人暫且饒過你一次。就先去東京吧，本大人也想去智香讀書的地方看看喵。”

        ————

        “這個就是‘新干線’？好神奇喵。”小黑把整張貓臉湊在車玻璃前，好奇地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景色。

        仗著沒有人看得見他們，浦原光明正大地帶著小黑混進了新干線。

        新干線上人很多，負面情緒自然也多。像是黑色的煙霧，從每個人的背后、肩膀、頭頂飄出來，隨著空氣流動互相交織纏繞，充盈了整個車廂。浦原默默看著這一切，解開了手杖的限制，頓時負面情緒像是灰塵一樣被手杖這個“吸塵器”吸走了。

        這些負面情緒會被“儲存”在手杖里，再經由特殊裝置處理后轉化為靈力，最后被手杖中的紅姬“吃掉”。這是浦原通過小黑本體的特殊性發明出的一種轉化裝置，非常好用。

        “喵嗷！這些東西好丑！”小黑注意到周圍突然冒出來些長得奇形怪狀的東西，嚇了一跳。

        “這些應該是已經組成實體的詛咒。”浦原看著手杖，“負面情緒對它們來說也是食物，剛剛吸收的時候，這里聚集了相當量的負面情緒，所以也循著本能來找了吧。”

        小黑跳過去，伸出爪子，試探地拍在其中一只詛咒上。明明沒有使用多大的力量，但那只詛咒卻像是泡泡一般，一戳就破，直接消散成了負面情緒，被周圍的詛咒一擁而上分食了。

        “本大人居然這么厲害喵？”小黑有些驚訝地揮了揮爪子，旁邊的另一只詛咒也立刻消散了，小黑頓時像是發現了新玩具一樣，在車廂里上躥下跳，追著詛咒拍。

        “真不愧是小黑大人，太厲害了！”浦原在一旁非常配合地捧場。

        小黑作為靈子聚合體，再加上它是由浦原喜助斬魄刀中的靈子構成，繼承了斬魄刀自帶的凈化屬性，可以說是詛咒的天敵。當然，以小黑的靈子量，也只能對付一下四級咒靈了。

        “小黑先生，到站了哦！”浦原及時把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般追著詛咒打的小黑拉了回來，“東京，到了。”

        ————

        東京都居住著1300萬人口，而中央區的日本橋處更是聚集了相當多慕名購物、參觀的人們。

        “人好多啊……”伏黑惠一邊拎著大包小包，一邊在備忘錄上看著一條條要選購的東西，其中大部分都打上了勾，“就是這家吧，胖達前輩要求的那家‘超好吃的、傳承百年的豬肉干鋪’。”

        為什么輪到跑腿的總是我啊，什么時候一年級還能再來一個人被前輩們壓榨啊……

        因為在體術課上輸了而被迫出來采購的伏黑惠看著店鋪前的人山人海，嘆了口氣，自覺排在了隊尾。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他終于跟著隊伍蠕動到了可以看見柜臺的地方。

        勝利在望啊。

        看著柜臺上的豬肉干，伏黑惠正盤算著買哪幾種口味時，一只黑貓突然從不知何處竄上了柜臺，前爪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伏黑在心中預定的豬肉干上，而且還嫌不夠似的，在每種口味上都踩了一遍，可以說是雨露均沾了。

        喂！哪來的貓！

        下意識地看向了店員，但出乎伏黑的意料，這只黑貓的出現沒有影響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不論是店員，還是正在采購的人，都對這只貓熟視無睹，依舊在有條不紊的買東西。

        這只貓竟然不能被普通人看見？！

        伏黑驚訝地盯著黑貓，在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從這只貓身上他居然完全感受不到咒力，異常“純凈”。要知道，即便是普通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咒力。

        下一秒，這只貓甩了甩它的兩條尾巴，口吐人言：“喂，喜助，這些聞起來好香喵，本大人要吃！要這個、這個和這個喵！”它用尾巴點了點豬肉干。

        “誒呀呀，這可有些難辦，我身上根本沒有錢來買呢。”

        一個聲音從伏黑惠身邊響起，語氣中帶著幾分苦惱。伏黑惠本能地順著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是一位渾身被黑色斗篷遮起來的人，只有幾縷銀藍色的長發從斗篷里冒出來，手中握著一根短短的黑色手杖，手杖的頂部還裝飾著一對可愛的貓耳朵。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伏黑的視線，側過頭和伏黑對上了眼。伏黑這才看清楚了黑色斗篷掩蓋下的面孔，看上去年紀同他差不多，雙眼是一灰一綠的異瞳，樣貌俊美，但他臉上的兩道詭異縫合線完全破壞了這點。

        他是什么時候站在自己身邊的？

        盯著不論是長相、還是打扮都寫著“可疑”的浦原，伏黑的眼底滿是戒備，就和剛才的黑貓一樣，這個人沒有任何氣息，也沒有任何咒力波動，就像是一團空氣。

        這個少年能看得見小黑和他，是咒術師吧？看起來年紀不大啊……浦原食指磨蹭著貓咪手杖，有個能夠交流的人對他之后行事還是能提供不少幫助的。而且，他也確實需要一個“幸運”觀眾幫他之后的賬單付錢。

        于是，望著被選中的“冤大頭”伏黑惠，浦原揚起了一個和煦的笑容，朝他伸出了手：“喲，這位先生，你好像看得見我們啊？如你所見，我的貓貓想吃豬肉干了，不知可不可以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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