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失貨(一)
方才那些閑話早讓門口幫著接客的程囂墨聽了清楚,嘴角完成好看的弧線,滲出的卻是玩味的黠笑。想來是有心之人加以編造傳了好話,否則這些人既然能知道這么多為何不知道這個李家姑娘其實是再嫁之人。有心之人定是故意抬高了程顧也的身份,放眼望去府中最最好面子的也莫過于她了。
嘲笑間,一個眼神似有若無的瞟向大堂口一直假笑敷衍,忙著收禮的程夫人。
屋內(nèi)熱鬧非凡,來來往往有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有親朋好友,場面一點也不亞于達官貴人間的嫁娶。
沒過多久,女方家的抬了一箱箱嫁妝進府,隨后而來的便是新娘子的花轎。一切禮節(jié)全都按照老禮辦著,也沒什么好看的。程囂墨招呼完所有客人入府便找了安靜之地呆著,這些熱鬧反正也與他無關(guān),倒是寧靜安詳?shù)姆諊庞X著親切。
大堂內(nèi)吵鬧聲不斷,談笑閑聊間新人已送入洞房。程家老夫妻兩依舊堆著生意場上慣有的笑容談笑周旋與官商之間如魚得水,灑脫自如。
等入了席也就意味著一切禮節(jié)結(jié)束,親朋好友可以敞開肚皮盡情豪吃一頓了。各色菜肴香味悠悠飄散開出直叫人流口水啊。
門口一直逗留著猶豫要不要進去的年曉魚也已吞了好幾回唾沫了,好些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即便自己不吃,爹娘也是要吃的,他們?yōu)榱松獾氖虑榕煤脦淄頉]睡覺,還把家里的東西都拿去當了賠錢,更是一粒米都沒有。
想著好不容易程家辦了喜事定是有些余糧的,不妨去看看。雖然見到程囂墨有些窘迫,可是俗話說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一小女子了!再者如今這個節(jié)骨眼上再只顧面子的話真就餓死了,年曉魚想了好久決定鼓起勇氣進去看看。
果然,程家真的有好多好吃的,望著一盤盤從身邊端過的菜肴,魂都快勾走了。隨便搬了凳子就近坐下,同桌一同吃喝的客人其實是程老爺生意上往來的客戶,互相之間也不認識。年曉魚過去,他們只當是程家的一位親朋好友,幾個豪爽的客人還端了酒壺過去叫她自己倒。
閑聊之間她才得知不過是泛泛之交生意上略有往來之人,這下可好了有話聊了。
“各位老板,來來來,大伙都吃著程家五色齋的糕點可是一流,大伙要是給面子就都吃了。可別跟程老板客氣了!”
幾位老板第一次見一個女人如此豪爽的,都打心眼里喜歡這股子勁,紛紛舉杯碰杯“好,來我們干一個!”
一杯酒下肚,話題就來了。一位老板好奇問道“敢問這位姑娘是如何稱呼,家中作甚?”
年曉魚故作謙虛“哎,一般小生意不值一提。不過是賣些土菜水果什么的混口飯吃。”
“哈哈”提問的老板見女子說話如此豪氣更是欣賞不已“我們在座的也是做些小本生意的,哪個不是混的風(fēng)生水起。我瞧您如此爽快說話帶勁定是個有氣魄的主,再過個三年五載定是能混出些名堂的。”
年曉魚聽聞心中自是大樂不已,長這么大還沒人如此夸獎過自己。不過做人要謙虛,謙虛,年曉魚極力屏住笑意故作冷靜,巧然答話“哎——這年頭生意可是難做的很,東西一出去遇到個什么天災(zāi)人禍的都是始料未及的。依我看,我這種小女子就是混個十年五年的也只是勉強糊口哪能與眾位大哥相提并論。不過話說回來,眾位大哥是做什么生意?能與程老板有些往來想必都是做糕點生意的吧?”
“哈哈。”在座的幾位老板又是哈哈大笑,眼里盡展對年曉魚的喜愛和欣賞。
年曉魚看他們笑得如此開心,想來是猜對了。
但沒想到那位笑得最開心的老板竟然甩了頭,直截了當?shù)姆駴Q了“不是。”
“啊?”這下年曉魚有些窘迫了,感覺自己是太多言了,反而有些不好。可話已出口也收不回去了,只得乖乖喝酒,不做聲。
不過那些做生意的老板可是什么人都見過的,對于年曉魚這種性子的人頗為喜歡也不在意,對他們來說說錯沒什么的。
“我呀不是賣糕點的,我是賣紙的。當年程老板在做糕點之前也是跟我一樣的,后來他改了行才開了糕點鋪。我們也是這么認識的。”
另一位老板見年曉魚討喜的很便問了名字,年曉魚本想說自己叫年曉魚,但又覺著對不起爹娘。最后便說自己本命楊香,外號年曉魚。意思是年年有魚,出來做生意不就圖個年年有魚,所以非常喜歡這個外號。不過她的這一番解釋也是叫在座的商人極為喜歡,幾番閑聊不僅酒足飯飽還將在座人的信息摸了透。只是認識之后就不好當著他們的面帶些吃食回去,只好另想法子。
閑聊了好一陣子,年曉魚耐著性子等到了散席。這個時候,程老爺跟夫人忙著送客,自然是不會在意一個衣著襤褸的乞丐。
年曉魚便趁機偷溜進去找了些吃食帶回去,未免被發(fā)現(xiàn)故意弓著腰低著頭裝作是來打掃廚房的。可即便如此也是叫不該撞見之人逮了正著。
那人端坐輪椅,歪著頭,邪笑著看著打量著賊頭賊腦的年曉魚。見手上拿著滿滿一堆恨不得長出四只手,更是笑得歡。
“哈哈,這下可是人證物證俱在,你是賴不掉了吧。”程囂墨擺出一副官老爺?shù)目跉饪粗陼贼~。
年曉魚有些窘迫,不認識也就罷了,偏偏還是認識的,更是不知該如何解釋了。只能支支吾吾的亂說一通“我,我我……程囂墨你這話是從何說起,你休要無賴我!”
死鴨子嘴硬,不過她胡說八道的樣子確實可愛得緊,惹得程囂墨忍不住再逗上一逗。“我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就偷了大娘的銀兩,這一次見面都偷到我家里來了。不過我很好奇,借銀子給你你不要,非要自己去拿才肯收下,這是什么脾氣?”
程囂墨搞不明白前面還極有骨氣的不肯收下自己送給她救急的銀子,可以一轉(zhuǎn)眼這種小偷小魔的沒骨氣的事情又干上了。這是什么脾氣,這女人是在鬧哪樣!不過還挺好玩的。程囂墨眼中迸發(fā)著異樣的神采。
“你胡說什么呀!”年曉魚怒,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跟這種人說話,當初還以為是改了性了,現(xiàn)在看來定是自己瞎了眼。年曉魚欲哭無淚。
“程囂墨,你別血口噴人!那一次是大娘非要給我銀兩的,這一次也是,也是有原因的!你們程家不是在擺酒宴嘛,我雖不請自來,不過來者是客。這些東西本就是給客人吃的,我拿著吃一些怎么了!少你肉了還是挖你心了,想不到你們大戶人家的怎就這般小氣。我不要來不行嗎!”年曉魚極有骨氣的放下東西,當做無事發(fā)生一般,大搖大擺的出去。
就在擦肩而過之際,程囂墨極用力的拽住她的手,將桌上一袋子的東西塞回手里,語氣也帶了些妥協(xié)之味。
“你這姑娘脾氣還真大,不過是開個玩笑還不成了!我兩經(jīng)歷這么多事關(guān)系也算鐵了吧,怎得連個玩笑都開不得了。這些點心就當是我送給楊伯父楊伯母的,你可得抱緊了,別冷了。”
噗嗤,年曉魚也忍不住笑起來,真是看不出來程二少爺也有啰嗦的一面,這話說得倒像是出自一婆子之口。不過聽來卻是暖心的很,也算沒白認識一場。
年曉魚緊緊抱著一大袋的糕點,準備出去。誰知,就在這時程姨娘進了來,見年曉魚跟程囂墨都在此處,不由得眉頭一蹙。不過很快又恢復(fù)平靜,淡笑著與年曉魚打了招呼。
年曉魚也是輕喚一聲便出去。
等人走了之后,程姨娘才訴說著心中不滿“這丫頭怎的做派如此難堪。哪有人吃了東西還要帶走的,何況我們家也沒請,她是如何來的!”眼神深邃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程囂墨明白,母親哪里是發(fā)問,分明是發(fā)怒,怒自己跟這種不懂規(guī)矩的丫頭混在一起壞了名聲。
不過,他愿意,也沒人奈何的了。程囂墨不想聽母親說年曉魚的壞話,干脆推著輪椅出去。程姨娘知道一說此事,兒子就反感自己,干脆就不說了。
“好了,好了,娘不與你說這些。與你說個正經(jīng)事,你可知道過些日子京城要發(fā)生何事嗎?”程姨娘說的熱情。
“何事?”程囂墨淡然回應(yīng)。
“你大哥新婚,按俗例是一個月不能出家門的。所以我猜想你爹很快便要你去五色齋打理,你可得好好把握機會給娘爭口氣!”
程姨娘越說越帶勁,大半輩子的委屈即將在此煙消云散,想想將來老爺重用兒子之中府中再無人可以欺負他們娘兩,就連夫人看了都得繞道的場景真是美極了。
程姨娘一個勁的關(guān)照程囂墨這些日子好好表現(xiàn)】。偏偏程囂墨是不想去的,這種爭來搶去的玩意實在不適合他。不過若是父親真叫他去,也就去了,反正也于己無關(guān)不過是拿來充場面罷了。
程囂墨推著輪椅出去,瞧見李弗清急匆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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