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淬體
天地之間的黑暗褪去,息煥緩緩睜眼,入目是一片耀眼的白,刺人的晃眼。嘗試了一番挪動身體,最終徒勞無功。當他盡力將視線往四周挪移時,一道烏黑色的壇口邊緣出現(xiàn)在眼角,那黑漆漆連光線都無法反射的壇身,怎么看都感覺非常熟悉。
息煥努力開口,像是空谷中的寂靜大樹,連一絲回音都沒有。四周的壇口突然急速升起,很快就將天空遮蔽成一小圈的圓。感受到自己的身體重重的砸落在地面,響起來一陣金鐵碰撞的聲響。
不是壇口上升了,是我掉到壇里面了。息煥很快反應過來,四周的空間是一片黑洞洞的場景,寬闊一眼望不到邊,在有光逃逸進來的四周,隱隱約約有一塊塊棱角分明的物體散布在身體周圍。
息煥開不了口,寂靜空洞的壇底,他就像是一塊石頭般安靜的躺在那。少年最后的記憶是他在南淮城內(nèi),最后嘗試拖動那座百丈劍山。就在他要支撐不知的時候,白玥魁那丫頭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了眼前,后面的事情,少年朗實在想不起來了。
大家都怎么樣了,息煥很想問清楚,斷片一樣的失憶感讓他感覺這具身體都不是自己的。
四周突然燃起來熊熊的火光,黑暗的壇底空間一瞬間淪為了煉獄一般的赤紅,那是隔著壇底升起的爐火,溫度之高,隔著腳下大地都能把四周給點燃。
息煥下意識的忘記了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就要大喊跳起。幾番保命失敗以后,那些赤紅色的火焰黏在身體周圍,印象中的劇痛和灼燒感并沒有傳遞而來。息煥一下子冷靜下來。
在赤紅爐火的映照炙烤下,他也看清了周圍那些棱角分明的物體究竟是什么。一塊塊被燒的通紅的鐵胚在壇底堆積如山,一眼望不到邊,在高溫下成為了一塊塊通紅發(fā)光的紅鐵塊,最邊角的鐵塊已經(jīng)開始融化,匯集成一堆紅透發(fā)亮的鐵水。
息煥此時此刻的感覺,也如同那些鐵塊一般,渾身暖洋洋的舒坦,在能融化鐵山的高溫下,全身的傷病都感覺被重新熔煉,四肢百骸一片舒爽,就連在雨巷中和巫季對戰(zhàn)中落在的右手骨裂,也徹底恢復。
如果現(xiàn)在有張嘴,少年一定會忍不住的呻吟出聲,這種淬煉一般的提純祛除雜質(zhì),在一般的鐵匠師傅中,需要經(jīng)手許多道工序。可置身在這口能遮天的巨壇內(nèi),僅僅只需要熔鑄這一道工序,他就感覺自己的體質(zhì)要升華了許多。
隨著時間的推移,甚至舒服到四肢要融化了一般,息煥差一點就閉眼要墜入沉沉夢鄉(xiāng)中。
“不對!遮天巨壇、熔爐、鐵塊、身體不是我的......”種種線索匯合在一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嚇得少年后背發(fā)涼,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恰巧他的視線似乎也隨著身體塌軟下去,視野范圍也隨之轉(zhuǎn)動,身體一角已經(jīng)軟化的通紅鐵塊,正好擠進了他的目光里。
如果說世界上有一口壇,能夠大到遮蔽天空,同時這座壇底的火焰,能融化山岳。這種神話一般的傳說,落在別人耳朵里是虛假的神話故事,但息煥一定會相信,因為他曾經(jīng)親眼見證過,那口爐火日夜不息,十三劍峰拱衛(wèi),遮天蔽日矗立在暴風雪山頂?shù)膭?br />
就他娘的是自己身下的這一口!而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他娘的成了壇內(nèi)日夜熔鑄作為鑄劍材料的鐵塊!那十三個老家伙,失心瘋了把自己扔到爐子里,這是干嘛?這是不做那亂世鑄劍人了是吧!找到新下家接手了?這么快就把自己當原料給煉了!
息煥一百張口也道不盡心中的朗朗大道,更何況他現(xiàn)在就是一塊即將融化的鐵塊,看著四角塌軟下去的幅度,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就要成為融化的鐵水了。
卸磨殺驢啊!卸磨殺驢啊!卸磨殺驢!
少年無助的在心中吶喊,在心里即將罵出那三個字時,四周的景色再次天旋地轉(zhuǎn),一陣惡心感翻涌過后,一只山峰般大小的手掌將他托到那熟悉的劍壇雪峰山頂。
“我就說吧,烤的時間太久了,差點就沒命了,到時候就好心辦壞事了!”一道女子的聲音在四周響起,息煥勉強穩(wěn)住腦袋的暈眩感,這道聲音他記得,是投劍集議里倒數(shù)第二問的裁決人,也是除了最后一問搬山羅剎外,唯一一個給他贊同的劍祖聲音。雖然還沒見過面,但息煥對這道聲音的好感度,不亞于自稱牛爺爺?shù)陌嵘搅_剎。
那牛頭的青面羅剎,將他放在雪地中后,還不忘伸出巖柱般的手指戳一戳那軟糖般融化的鐵塊,剛剛冷卻下來的身體被這位不正經(jīng)的劍祖逗弄的再次形變,息煥有冤無處報,只能咬牙忍著。
“行啦!快玩死啦!一身舊疾被劍壇天火給祛除干凈了,要是根骨給你弄歪了,你看其他幾位不削你!”女聲看不下去呵斥道。
那身軀比雪峰還要高大的牛頭羅剎,很委屈的哼哼道,聲音如山間驚雷,一點也感覺不到絲毫和藹可言:“反正啥臟活累活也都是我干,我逗一逗這小家伙怎么了?小火爐子跟牛爺爺我最親,他愿意!”
“我不愿意!”息煥內(nèi)心吶喊。
二位劍祖仿佛聽見了他的心里話一般,搬山羅剎停在手中動作,眼看小家伙恢復了意識,立刻一副正經(jīng)模樣,悶聲立在一旁,換由那位女劍祖發(fā)言道:“咳咳,鑄劍人,如你所見,既然你現(xiàn)在人在這雪山內(nèi)景中,就證明你們一行人,已經(jīng)脫困了。”
“他沒嘴巴。”搬山羅剎提醒道。
女劍祖惱火的情緒從四周傳來,接著一道黃光落在息煥身上,鐵塊很獵奇的長出了一張嘴巴。長了嘴的鐵塊砸吧砸吧,習慣了這新嘴皮子以后,迫不及待開口道:“我!”
“剛才之所以那段熔煉你,首先是為了祛除你身上的傷病,保證你們南下的進度不會被拖延。南淮一戰(zhàn),你有些太過不小心了,請你記住,你的身體,是十三位劍祖的共同財產(chǎn),要好好愛惜。”女聲不客氣打斷道,雖然給了少年一張嘴,看架勢可沒有打算給他發(fā)言的權利。
“第二呢,是通過這次經(jīng)歷,劍祖,包含我和阿牛二人,但不包括全部劍祖,一致同意加強一下鑄劍人的身體強度,目標是保護你不死,以你之前外門宗師的武人體質(zhì),現(xiàn)在看來不太夠用。”
“為什么......”少年欲言。
女劍祖再次打斷到:“之前在南淮,我們不露面,是因為那名金甲神人,也就是他們口中的城隍爺,原身是天上的隕世神兵,因為一些原因,流落到了這般地步。但他體內(nèi)的神性依舊尚存,以防萬一,我們不敢露面。鑄劍人你也知道,這座劍壇雪峰,不僅是你心中的內(nèi)景,同時在東嶺秘境內(nèi),也真實存在。在不確保對方來意的情況下,若是輕易暴露被感知到我們身上的氣息,很難想象他會對現(xiàn)實里的劍壇雪峰作出什么。白家用了百年秘術積累,才將我們的氣息從人間剝離隱匿,如果因為我們自己出手暴露,實在有愧于你們祖先的努力。”
女劍祖說了很多,同時搬山羅剎在一旁也從手心中翻出兩把劍鞘,質(zhì)地溫潤,看上去是由杏黃色的不知名木材打磨而成。
“這一次我和阿牛......搬山羅剎出手,還是借助了這兩柄由同一株無相千年木打造的劍鞘作為保護,以此隱瞞住了天機窺探,除了我們當面現(xiàn)身之人,其他窺視南淮一戰(zhàn)的高人,都無法察覺到我們的氣息。但這是一次性的消耗品,那株無相木,僅僅產(chǎn)出了十三柄無相劍鞘。剛好夠我們一人出手一次,所以這一次幫你移山送劍,也意味著我和阿牛在你為我們鑄造劍身之前,再也無法離開這里了。”
“抱歉......二位劍祖。”息煥語氣低沉,誠心道。
女劍祖也沒有理會他的道歉,繼續(xù)自說自的:“既然該說的都說了,那就繼續(xù)熔煉吧,要想提純你的根骨身軀,一次天火可不夠。待會我們會用爐火銷毀這兩柄無相鞘,希望能夠?qū)δ阌幸欢◣椭绻苷慈镜揭唤z無相的氣息,對于你以后藏匿自己的身形,非常有幫助,好好珍惜吧。”
說著搬山羅剎再次把冷卻的鐵塊從雪地上提起來,就要拋進直插九霄的劍壇中。
息煥連忙大喊道:“前輩!等等!”
搬山羅剎的山岳巨手一頓,女劍祖的聲音十分不耐煩,今日她已經(jīng)說了很多話了,小家伙還得寸進尺:“怎么了?”
“之前投劍集議上,最后通過的只有兩票,我想問的是,這一次插手南淮局,劍祖?zhèn)冎С謫幔繐Q種說法,作為鑄劍人,這不是我該做的事情嗎?”息煥問出了藏在心中的這個問題,這關乎到之后南下道路上,能夠從這些老前輩手里得到多少幫助。
“哼,小小年紀,古靈精怪的。之前投票,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更何況有一些事情,確實不合實情。如果你一定要問劍祖?zhèn)儗τ诖朔舷碌膽B(tài)度呢,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要的鑄劍人,不是窩在一間室內(nèi)埋頭掄錘只顧著鑄造那些符合標準的鐵器;我們要的是你在走過這座天下,看過這座天下后,鑄造出你認為的天下劍,所以南下一事,不和我們的想法相悖,你大可放心去做。至于想要得到多少庇佑嘛,現(xiàn)在我和阿牛都沒了出手的權利,剩下的老家伙里面,你看看有幾個愿意在你將死之時幫你的吧,自求多福咯。”
“謝謝前輩。”息煥心中咀嚼著女劍祖的這一番話,隨后便不客氣的一道黃光打入劍壇中。
看著那越看越不順眼的鐵塊掉進那巨壇內(nèi),不遠處顯現(xiàn)在雪峰周圍的劍峰上,那道女聲憤憤道:“一口一個前輩前輩,還沒白家那個領頭的小家伙嘴甜!不懂事!”
深壇內(nèi),因為這一次有了張嘴巴,少年朗終于可以控制不住的發(fā)出慘叫聲:“前輩!聽得見嗎前輩!還要烤幾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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