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飛雪
“那便就此別過了。”四人只是簡單收拾行囊,向著準備朝著山腳下離去。依舊興致低落的白毅反而成了落在隊伍最后頭的那一個。提早結束這一段旅程,起碼對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小姐姑爺,下山以后我們會往東二十里,屆時再御劍飛行,這樣子也能吸引到一部分諜子的注意力,能給他們制造點假象。”白安平想著走之前能幫一點是一點。
白玥魁點點頭道:“十里即可,朝廷若是真想下手,那些星官遲早會出手鎖定我們。都早些回家,免得節外生枝。”
該說的都說了,之后便無需多言,一行人向山下走去。白毅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竹林中的眾人,目光微動,良久還是轉頭跟上了隊伍。
息煥看著遠處那伙人的身影消失再山道上,再看了眼身前僅剩的兩位白衣劍修,忍不住打趣道:“月開丫頭,怎么這次這么硬氣?你家老祖宗沒在信里教訓你?”
白月開翻了個白眼道:“哪壺不開提哪壺,家里的那位,信里教訓的可兇了,但兇歸兇,我想不想回去是我的事情。反正老祖宗不會真對我撒氣,最多教訓教訓爹娘。從小到大,哪次犯錯他們真舍得教訓我?”
面前機靈的丫頭得意洋洋,息煥也明白,月開雖然看起來最小好欺負,可是他們這群人里面,就數這一家子對待子女最為寵溺,所以也養出了這么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大丫頭。白玥魁也樂意和她玩在一起,只因為傻丫頭最不拘束,不會真的把她當家族小姐來看待。
一想到回家以后又要被那位山羊胡子的老頭給叨嘮半天,白月開就恨不得一輩子待在山下,不回山上得了。再無憂無慮的少女,還是會有一點煩惱的事情掛在心頭的,想著她便皺眉,掐起指頭掰算起之前犯錯老祖宗每次發火了多久。
“家里沒勸你回去?”息煥沒有轉頭,但白畫生知道問得是他,白衣劍修依舊平淡如水答道:“信上說了,生死自負。不辱先人。”
一行家書,當然不會就這么短短幾句草草了之。息煥是這道白畫生家里的那位女人,是出了名的碎嘴,和自己這個悶油瓶一般的兒子,恰是兩個極端,這次飛劍傳書,少不了是那位姨親自捉筆。白畫生不提,八成是這小子憑著字跡,只看了自家老祖宗提筆寫下的那一段。至于自己娘親的廢話,大抵是掃了一眼略過了。
“還真像你家那位會說的話。”少年郎感嘆道。
白玥魁轉身往回走,看見了那位正等著她的青衣女子,看著那副模樣,少不了一番興師問罪。
正欲開口,沒想到蒲毓卻施施然行了一禮:“謝過白姑娘了,這份恩情蒲毓一定記在心上。”
少女有些迷糊,沒想明白對方唱得是哪一出,青衣女子已經轉身往回走去。
“莫名其妙。”
嘀咕了一聲,走回息煥身旁,剛好已經和兩只妖族打作一團的青衣童子追逐著黃燈籠跑了過來。
阿晴在身后按住難得一個比自己還要矮的小丫頭,邪笑道:“翠翠丫頭,這位是小老爺,以后想要黃燈籠,就跟妾身一起服侍好小老爺,聽見沒有!”
小丫頭當然不會答應,不服氣道:“息煥哥哥可是要護送翠翠南下的,理應是你服侍我才對!”
阿晴啞然,沒想到此行的目標竟然是眼前這么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頭,想著大妖的眼睛便多打量了一遍翠翠,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息煥也是配合,抱住燈籠的小丫頭轉頭期待著看向他,少年郎也跟著點頭道:“阿晴,保護翠翠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要是她受傷了,你也別待了。”
一聽說自己有了任務,一種莊重的使命感頓時充盈在心中,妖族少女立刻背脊挺得筆直,肅聲道:“是,老爺,交給妾身,一定保證翠翠小姐一根汗毛都不會傷到。”
說著那雙赭紅色的妖瞳還得意洋洋的撇了一眼翠翠懷中的黃燈籠,有了鐵飯碗的大妖,就是要高人一等。
翠翠笑嘻嘻的對息煥勾勾手,示意有悄悄話要對少年朗說,待他把腦袋湊過去,小丫頭特意把手圈成喇叭狀,貼在息煥的耳旁小聲道:“其實蒲毓姐姐不生氣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走的事情。看起來很兇的白姐姐能留下來,蒲毓姐姐已經很感激了。她早就問過翠翠了,要是就我們兩個單獨南下會不會害怕。所以哥哥你別擔心。”
小丫頭說完還眨了眨眼,示意他要保密。卻不知聽力出眾的二女早就豎起耳朵把所說話語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
不遠處的蒲毓閉眼出聲道:“翠翠,過來,姐姐看你最近好像沒背書了。”小動作立刻被發覺的小丫頭立刻如耷拉下腦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息煥。
一轉身看到那具白衣身影就站在自己背后,靈氣十足的小丫頭小心的抬頭瞄了一眼,白衣少女面色如常,伸手摸了摸她那兩個圓鼓鼓的發髻,嚇得青衣童子立刻抱著黃燈籠跑開。
息煥看見眼前場景,忍不住大笑出聲。
東嶺雪山,屋外常年大雪連天,天寒地凍,院中積雪一如三掃,依舊落成軟軟一層棉花般的白色地毯。鋪有地龍的屋內溫暖如春,屋主甚至太特意照顧到了面前六位老人的身體,命令仆人多添了些火炭。
暖香縈繞的大廳里,堂前兩列坐著六位老人,或高或矮,每一位都是一身黑色棉衣。此時的眾人,面色都極為難看,齊齊盯著坐在首位的那位身材魁梧的老者。
那魁梧老人也是性格難得一見的厚臉皮,明知眾人都在等他發話,偏偏悶聲不響,只顧著低頭喝茶,好半天也蹦不出一個屁來。
座下老人里有個瘦臉老人忍不住罵道:“白衍生!你這不敲棍子不放屁的老東西,再擺架子哥幾個給你丟外頭去。”
真名白衍生的老人,也就是現任的白家家主,息煥和白玥魁的爺爺。聞言挑了挑花白的劍眉,不服氣道:“你打得過我你就來,怕你不成?”
兩個年紀加起來得有兩百歲的老人,出言卻是如同孩童犟嘴一般不找調。
座席間一位面貌斯文的老者把話題重新轉了回來:“孩子們大概都收到信了,衍生,你真放心自家兩個寶貝孩子孤身在外,山下的這場亂世局,摻和進來的手,有不少都是山上的。”
另一位福星相的矮胖老頭縮成一團,連聲道:“對對對,有白毅他們幾人在,多少有個照應,雖比不上你那寶貝孫女,可放在山下,我們那幾個孫子在同齡人里也是天才級別的劍修。二十歲之前的十一樓女劍修世俗罕見,可不代表天下修行者都是登樓境啊。”
白衍生依舊坐那慢飲手中茶茗,事不關己道:“我們這幾個老骨頭,什么時候做事情這般畏畏縮縮了,當年山下闖蕩的時候,可沒得現在這些小家伙這般好的待遇。又是給錢又是塞法寶的,不一樣闖蕩出來了?說你呢儒唐老頭,你家月開丫頭,身上法器可沒少給吧?”
被點到名的那位瘦臉老頭,有些害臊道:“沒呢,我倒是想都給啊,小丫頭從小她爹娘慣的......最后就帶了百余件下山吧。這次傳信,八成她是不會回來的,這小祖宗喲。”
談及那個可愛孫女,瘦臉老頭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沒辦法,小祖宗胡鬧歸胡鬧,可每次一口一個爺爺叫的,都甜到老人心頭上。
在眾多爺們里面唯一的一位老嫗,身穿華貴黑色貂裘,實在看不下這群老頭不著邊際的插科打諢,向座首的老人問道:“衍生,讓我們這樣傳信給孩子們,到底是做給誰看?山下白家長臉了?還得老祖宗給他們賠不是?”
眾人一聽那個狼子野心路人皆知的山下家族,不禁神色嚴肅起來。一時間各位眉宇之間殺氣外溢。
白衍生趕忙解釋道:“他們也配?真敢太歲頭上動土,老頭我第一個下山掀翻他們白家!”
話說得很霸氣,就是聽起來怪怪的。
老家主想了想,有些憂心道:“山下山上,恍若兩界人,但其中關聯,又如樹根般盤虬交雜,那些大家族,背后少不了某個大門派的支撐維系,這一番和百里文山撇清關系似得飛劍傳書,其實是在告誡某盛名在外的大劍宗,年輕人的事情老家伙少插手,不然的話......”
白衍生想起前幾日南淮傳訊而來慘死在那萬劍閣樓頂的男劍修,聽聞消息第一時間就想到自家那個出手利落的丫頭,老人是既欣慰又緊張啊,這樣子霸道行事,那不得六十歲前就砍翻東陸了?
一想到白玥魁那張瓷娃娃一般很少笑的俏臉,老人就不禁樂呵呵的。座下眾人看見家主莫名其妙的笑出聲,一半知道是在想孫女了,一半相信是老年病犯了。
座在家主右手邊挨著的一位白發老人,魁梧健壯程度不輸座首的白衍生,一生殺伐氣息,即使在山上百年也未曾消磨,此刻望向家主左手邊的那位老嫗,詢問道:“碧塵,你家大外孫,會不會留在隊伍里?”
老嫗一想到那個從小聽話老實的大外孫,狐疑的搖了搖頭:“大抵是不會了,白毅的性子,說好聽點是乖巧,其實太軟,是能當柱石的材料,卻不是能成大器的人,不像你家畫生,從小就有股死勁在骨子里,雖然太過銳利了些,但作為劍修來說總歸是好的。他這次若是執意留在隊伍里,我才真開心啊。”
白發老者也不介意老嫗這樣評價自己的外孫,哈哈笑了兩聲,他相信那小子是不會回來的,不說別的,但是和姓息的那層關系在,白畫生也不會丟下白衍生的孫子孫女不管。
有人突然想起白衍生的那個外姓孫子道:“息煥那小子,不知道怎么樣了,三年了邁進筑胚期沒。”
瘦臉老頭打馬虎眼道:“筑不筑胚的無所謂,別被他那個半吊子師傅帶壞了就好,衍生也真是,就這么放心把寶貝孫子給那流里流氣的老頭?也不怕沾上他師傅半點壞習慣?”
老嫗突然感慨道:“這群孩子里,就小息煥壓力最大了吧,同齡人都在劍道上高歌猛進,只有他一人依舊原地踏步......”
座首的魁梧老人不說話,一揮手打開屋門,堂外雪景映入眼簾,東嶺的雪,百年來都不曾看膩過。屋內地龍走勢講究,屋外寒氣分毫不入。
眾人紛紛看向屋外雪天,這一刻,都想起自家孩子了。
是啊,壓力最大的莫過于他了。老人心中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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