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驚鴻
昌郡城西,一身白衣傲立在城頭的白衣少女手中長劍早已出鞘,面對城外郊野上的那場大戰,白玥魁此時一步不進也不退,獨自坐守城頭。
或者說,此時此刻也只有她能夠坐鎮這昌郡城西,來抵御城外忽然現身的牛頭鬼神和那名老者的戰斗余威,本就不高的城頭在城外翻天覆地的交戰中搖搖欲墜,白玥魁手中點血山蓮豎劍在身前,鋒芒內斂的劍意和整座小城墻融為一體。
無論是鴻鵠老祖那海潮般的內力拍打在城頭,還是搬山羅剎一步踏出便令大地動搖的震動,在城頭劍意的鋒芒下都迎刃而解,而身后多有廢墟殘垣的昌郡城西,也因此免受二次打擊,得以獲得周全。
已經算不上是平原的城外,被鴻鵠老祖借由內力挖出的深坑,隨著搬山羅剎法身降臨后,二人不出三招之內,又將那道深坑給擴大了一圈,臨近淮河水畔的蘆葦原地勢本就不高,遭到這番折騰,息煥身后的深坑邊緣終于抵擋不住河流倒灌,大河之水傾瀉而下,很快就將泥濘的坑底給灌上一層泥水。
搬山羅剎出拳聲勢浩大,遮天之軀行動依舊迅捷,獠牙交錯的羅剎口中一氣呵出,山包般大的拳頭再次揮出數十記。幾番交手下來,一步不退的鴻鵠老祖面對境界依舊隱隱在五境武夫之上的拳意,終于開始出現疲態。
老人大袖飄搖,青色罡風從袖中傳出,將漫天的拳影一一摟下。鼓鼓囊囊的大袖中傳出陣陣破空聲,原本擋在羅剎法身前的老人突然如燙手山芋般扯斷自己的雙袖,還未飛遠的袖口突然炸開。
強橫的罡風橫掃開,雙目通紅的羅剎迎風上前,弓步側身,行云流水地扯出一記擺拳,山岳般的身影極盡全力,目的就是朝著天地之間那道渺小的人影遞出這氣勢瘋狂攀升的一拳。
如蜉蝣般漂浮在高大羅剎身前的老人失去了大袖,干脆卸下襤褸的外衣,露出一身枯黃干瘦的上半身。隨著開戰到現在老人開始換氣,第二口氣接上來時,浩瀚如江海般的氣息重新涌現在老人身軀內。
戰場上的視線都不由得被老人身軀所散發出來的磅礴氣機給吸引,眼看著那具干瘦的身軀在氣息的灌注下,變得結實強壯,石塊般的肌肉隆起。鴻鵠老祖飛身向前,擦著罡風右臂探出,面對比自己身軀大出數十倍的羅剎拳頭,他選擇最直接的硬碰硬。
身下坑洼不平的深坑中,一道黑袍人影飛快在黃泥水面上掠過,燕子青一身輕功矯健地疾馳在坑底,手中雙锏倒插在泥地中,隨著他推動雙锏在坑底移動,一道黑色的紋路浮現在他身后經過的水面上。從高空之上俯瞰下去,一座以坑底為基座的巨大奇門陣法正在布局。
身處高空的蘇秉文雙目金光閃爍,在他的眼中,隨著燕子青按照自己的要求以身作筆,那道巨大的陣法即將演畫完畢。鳴雷州修士手中也不落得空閑,隨著一次次敲擊、向天揮動手中的鍥錘,一團比先前布置許久還要大上一倍的濃云開始從四方匯聚而來。
面對突然現身在此地的惡鬼邪神,他們都不約而同準備拿出自己的壓箱底,鴻鵠老祖可以留手是有實力做保護,他們二人若是在此刻還想留手,用蘇秉文的話來說也不怕最后怕帶著那兩手絕活進棺材了。
獨自承擔搬山羅剎大部分攻勢的鴻鵠老祖,還不忘在另一邊要時刻控制住那名白衣童子。兩邊分心的情況下,在第二口氣換上的間隙,還是被那名男孩瞅準時機,攪碎了青色大手逃脫出去。
遠遠落在深坑邊緣,光頂男孩雙手拍了拍,一旁的土地中有藤蔓鉆出,很快便扭轉成一根全新的木質術杖。相比于之前那根,這根和長矛頗有幾分相像的木杖杖頭都由兩道尖銳木藤擰轉而成。
萃綠色的杖芯發出光芒的一剎那,男孩握在手中掂量掂量,似乎依舊有些不滿意道:”先湊合湊合吧。”
接著便抬頭望向遠處深坑中二人交戰的一幕,以氣充力的壯碩老人一掌接住那比城門還大的拳頭,老人的身影略微頓了頓,依靠源源不斷的內力強行去化解羅剎一拳的威力。
接著便要側身拉拳,將以柔克剛的拳風給施展開來,按照老人的想法,以這搬山羅剎的身軀,若是被他以巧勁給卸力,說不定能正好將這人鬼不分的羅剎給打出原形來。
這是老人出關以來第一次對于自己體內氣息的巧用,只不過這次的嘗試結果并不如愿,代價也頗為慘重。
隨著推手拉出,眼看就要擦身而過的羅剎拳頭突然強行止住,本可借力而為的老人無力可使,便要轉換思路,以拳作釘打在羅剎手臂上,將游龍般的內力打入其體內。
那頭青面羅剎忍不住低喝一聲,原本止住的巨手松勁再發力,簡單的一個精巧動作,伴隨著氣機游走,寸勁之威便撲面而來。
來不及遠離的老人面對著羅剎一記得逞的寸拳,做不了過多抵擋便被轟飛出去。
在空中翻滾出老遠才停下身形后,鴻鵠老祖面色已經如金紙一般陰晴變幻,五境巔峰武者的一拳砸在他這位老人身上,本就不是修習煉體的老人體內呈現出一副泥爛的局面。
強忍住身軀痛苦,老人近乎是在盲目依靠體內磅礴氣機去做支撐,這一次,學聰明了的他轉而保持距離在遠處施展攻勢,僅存的一只斷手向著頭頂天空一揮動,還是熟悉的毫無技巧的輸力方式,漫天夜空中浮現出大大小小數百道氣聚拳罡。
隨著老人的手指搖搖指向大步而來的搬山羅剎,遮天拳罡盡數砸向那坑中的惡鬼法身。渾身白氣蒸騰繚繞的搬山羅剎低吟一聲,一腳踏出,早已將坑底雪走營諜子的小伎倆放在眼里的他僅僅一步,用勁到極致的羅剎甚至無需作過多的氣息運調。
同樣的寸勁在腳底爆發,坑中水爆般炸起一團團水瀑,被炸起水團覆蓋的燕子青無處可逃,搬山羅剎用力精巧,連水瀑之中都蘊含著五境武者的巔峰氣力,從四面八方潑濺在男人身上,連品質極高的鱗袍法衣都被轟得斑駁不堪。
身處其中的燕子青很快便沉入坑底,生死不知。
解決了腳底下麻煩的搬山羅剎,將統御戰場的霸道實力展露無疑,鴻鵠老祖的漫天拳罡近在眼前,隨著剛才踏出的那一步,這具頂天立地的身軀順勢刺出一記直拳,蘊含無上氣力的一拳,其中又參入了這位羅剎劍祖對于“力”的理解。
一拳破萬法,此拳一出,漫天拳罡盡數被砸碎,不僅如此,那道拳風依舊威勢不減,朝著老人快速砸去。
百丈距離一瞬間,只能堪堪抬掌的鴻鵠老祖再次從空中倒飛出去,這一回已經不再是內府震顫,傷及本源的老人一口鮮血噴出,落至地面的功夫,已經換上了第三口氣。
搬山羅剎蒼老渾厚的聲音在瘡痍的荒野上響起,意有所指道:“晚輩,修道不修力,光有一身巔峰內力,卻連如何使用都不知曉,在招式技巧上,你連我家小火爐子都比不上,不覺得太可笑了些?”
被戳中痛處的鴻鵠老祖又是一口獻血噴出,搬山羅剎此話不假,在強大內力作遮掩的表象下,其實是這位閉關許久的老人對于自身短板的逃避。
自打在鴻鵠山觀修煉開始,老人便盲目追求內力氣息的厚實,不論是修道上遇見有想不通的陣法路數,還是使不出的拳意,他都在心中歸結于力量的不足。
而這份心中追求的“力量”,在鴻鵠老祖看來,便是氣機的綿延不息,內力的取之不竭。在這般近乎病態的追求下,老人不再專注于招式的長短,開始走入了一條從未有人踏足的取道之路。
這份執著了近百年的追求,在老人熬過了歷代山觀掌門,成為了自古以來山觀上的第一人時,終于得到了實現,而促成他達到了現今境界,真正將內力修習到取之不竭地步的,正是鴻鵠山觀的歷代門人刻在山觀地下的驚鴻石獻。
驚鴻石獻上所記載之物,無法具體言說,在每一任有資格進入閉關洞府參考石獻之人的眼中,所看見的光景都不相同。
古云山中有云石,石上仙法千百,態若浮云,朝暮不同,偶然瞥見,入眼是驚鴻。
而年歲過百的鴻鵠老祖初入洞府,獨自一人站在那塊柔軟如云般的青石前,入眼所窺見的,僅有“納海”二字。
老人的第三口混亂濁氣干脆吐出,原本壯碩的身軀隨著一氣流轉重新恢復成了干瘦模樣。第四口氣提起時,四周荒野上的夜風開始加快流轉,隨著老人挺直胸膛,整片蘆葦原的氣都開始匯成一氣,獨守城頭的白衣少女目光一緊,在場的每一位修行山上人眼中,不僅是蘆葦原上的氣,而是這片天地間的氣,都開始向老人匯聚而去。
“我修道百載,所見所及之道,千千萬萬,能在萬千道路中堅持腳下之路,將其踏足直至九霄,便是我的果。又哪里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
川流不息的天地靈氣透過老人的身軀,無一停留片刻,皆是向前直沖那天地之間山岳般的羅剎而去,原本全神戒備搬山羅剎突然感覺視野一起,老人的氣息頓時消散在天地間,再無任何一絲感知。
茫茫川流中,原本如礁石般的鴻鵠老祖頃刻間和萬千靈氣融為一體,不僅是如此,連身影都一同消失不見。
無名的寒意涌起在羅剎心中,手中拳失去了目標,可四周的危機感依舊揮散不去。
“這是......合道了?”
【臨近四月事情頗多,煩請見諒,今日雙更,晚些時候會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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