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欺師
鴻鵠山觀議事堂內,兩撥衣著的人分列兩旁。鴻鵠山觀眾人身著清一色的簡樸道袍,比起對面那列一襲華貴紫衣的修士,在氣勢上就要弱上許多。
明明是在自家的道場內,在場的許多山觀弟子卻不約而同的覺得,好像對面那群號稱鳴雷宗的修士,才是這間山觀的主人。
這樣的差距,不僅體現在衣著細節上,同樣也凸顯在兩撥人的精氣神上。鳴雷州的紫衣修士這次明顯有備而來,細看之下每一位都精神矍鑠,氣機充沛,那區區十幾人的隊伍,細看之下竟然個個都是邁入登樓境的宗門砥柱。這樣的宗門底蘊,可不是鴻鵠山觀這邊良莠不齊的修為隊伍能夠比得上的。
大宗門和小宗門的底蘊,在此時出現了明顯的差距。袁山道人看了一眼對面的那十幾位年輕人,不禁暗自嘆息。自家山觀的同齡人若是拿出去對比,恐怕也只有自己的那三位大弟子才有資格一試。
至于那十幾位年輕人中,有哪一位能夠高過自家大弟子一頭的。袁山道人已經懶得去浪費心機了。這樣打臉,也怨不得鳴雷州的這伙人會在此時趁火打劫,提出對鴻鵠山觀施以援手的想法。
這樣的要求,卻和雪中送炭毫無關系。明眼人都知道鳴雷州這番好心的背后,目的當然是染指這一方山水。天下宗門林立,能夠在偌大的疆土之上割據一塊屬于自己的轄境,這離不開宗門實力的支撐,更是老祖宗們努力打拼留下的根基。
鴻鵠山觀這樣的小宗門,能夠和鳴雷州這樣的大宗比鄰而居長達百年相安無事。最主要的還是沒有直接的利益沖突。昌郡這塊地界,小城一座,偏偏人氣旺盛。在山上修道人的眼中,無異于一塊染缸,比起那座先前有山神坐鎮的蛇盤山,簡直是云泥之別。
加上鴻鵠山觀的道士也自知沒有跋扈的資本,下山行走都是老實本分的性格,極少有和別處修士產生沖突的事例,鳴雷州也樂見其成。何況有宗門駐守,昌郡城就算再烏煙瘴氣,鴻鵠山觀也有這涵養香火的作用,沒人愿意看到自家大門口就是條臭泥路。
而這條均衡談不上利益的關系,卻在前幾日悄無聲息的被打破。
讓鳴雷州真正動心謀生貪念的,就是那一晚憑空出世的升羽境地仙。百年相安無事,沒曾料到這座小小的山觀內部,居然藏著這樣一位駭人的恐怖存在。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鳴雷州長老閣內眾人便驚出了一身冷汗,更有老者高呼養虎為患的奇葩言語。冷靜下來之后,身為大宗的內閣長老重新梳理脈絡,漸漸的一個極為接近真相的答案便浮出水面。
鴻鵠山觀幾百年前就少有能人異士,能夠百年之內養育出一位大能,山觀內部絕對有莫大的機緣潛藏。正是這份機緣的存在,才會造出一位連當下的鳴雷州都沒有的升羽境地仙。
一位升羽境地仙坐鎮的宗門,不論原本門面如何,放在整個東陸,都是無人膽敢惹惱的存在。在整個白帝城登陸在按的升羽境修士冊內,在案且有寥寥幾句信息的,只有僅僅三人。
至于除開這三人之外,還有多少神仙人物隱居山林,這就不為人知了。
本來鳴雷州面對這位現如今天下第四位地仙,不會如此草率行事。可靜觀過后,發覺那位鴻鵠老祖好像真是憑空消失了一般,鳴雷州才會有今日這一步可進可退的會面。
袁山道人面色并不好看,哪怕明知對方有所忌憚,可那副占據主動的巨高姿態,還是令人心生不滿。對于驚鴻石獻這宗秘事,現如今的鴻鵠山觀只有那位老祖宗一人知曉。
所以盡管袁山道人知道對方別有所求,可思來想去也摸不清對方到底在貪圖什么。最后袁山道人只能歸為是貪圖這一方水土的靈氣,以及山觀上那少得可憐的仙家至寶。
只可惜三位弟子此時都不在身旁,不然這間議事堂內的會面也不會如此一邊倒。
鳴雷州那位為首的帶隊長老眼看客套得差不多了,便直接提點道:“袁觀主,那么就我們宗門出力幫助觀主維護昌郡一帶山水地脈一事,若不嫌棄,鳴雷州會拿出最擅長的鎮山法陣來查漏補缺。”
終于露出獠牙了,袁山道人深呼吸一口氣,也不再和對方客氣,直言道:“多謝胡長老好意,只可惜貧道早已和朝廷有所約定,這方地界的主人作何決定,早已不是貧道一人能定奪。胡長老真有如此好心,不妨待貧道請個朝廷的山水冊書朗來見證?”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我有朝廷撐腰,你鳴雷州就算再急不可待想要分一杯羹,也掂量掂量和整個大燮朝廷對抗的后果,鳴雷州宗門再大,能比得過那座白帝城的底蘊?
鳴雷州的那名胡長老也沒想到對方會搬出這一手背景來,先前只是聽說鴻鵠山觀與山下朝廷頗為曖昧,沒想到會是如此明目張膽不要臉的地步。
這對于最忌諱受到山下勢力染指的修行者來說,無異于抹黑自家顏面。鳴雷州今日本就不打算一口吃下鴻鵠山觀,進退自如的身份提供了極大便利,如此一來,一行人便不再逗留。
胡長老略施一禮,客氣道:“袁觀主身居小地依然勤懇為弟子謀福蔭,可敬可敬,今日我等冒昧打擾,實在是有勞袁觀主了,希望袁觀主能再好好考慮一下我等的提議。山上人修行也不全是一板一眼,山下人能做的通融互利,我們一樣也可以。”
說著便領著一眾弟子行禮過后出門離去。好不容易將一伙難伺候的主給送走,袁山道人有些無奈地看著那群御風而起的背影苦笑起來,喃喃自語道:“嘴上客客氣氣,可真商議不利碰壁了,還是心高氣傲的轉身就走,懶得再多浪費口舌。身處他人宗派上空,御空飛行來去隨意,鳴雷州的傲氣,真是駭人啊!”
一行人御空而行在高天之上,一直跟在自家師父身后的那位旁系大師兄胡軒眼看帶隊長老沉默不語,先前的會面他也是一直在場,鴻鵠山觀那位老觀主油鹽不進的態度他可都看在眼里。
仗著和胡長老的關系,胡軒催動腳下法器上前一些,打抱不平道:“師父,這群雜魚道士真是沒有眼力,我們鳴雷州能夠屈尊和他們合作,可是他們那座小山觀求都求不來的善緣,偏偏一片好心喂了狗,還搬出那山下朝廷撐腰,要不是那大燮王朝......”
“閉嘴!”胡長老怒喝一聲,打斷了弟子的出言不遜,一個凌厲的眼神便瞪得后者心寒。
“山下的事情,少摻和,對你修行一事并無好處。別人想不開的事情,你可別跟著一起犯傻。鴻鵠山觀也就到那了,充其量也就仗著一點老本再支撐百年。我們鳴雷州可不一樣,胡軒,你要是不努力,年輕后輩如過江之鯉,終有一日你會自討苦吃。”
年輕弟子聞言面露愧色,低頭認錯道:“師父所言極是,弟子知錯了。”
話及于此,長老突然想起了某個人,問道:“蘇秉文這小子呢,我記得他好像也在這附近,師兄說他最后一封給宗門里的飛劍傳書上說了最近和朝廷的人混在一起。我擔心那小子出門會徒生岔子,你帶人去照看一眼,可別讓我們鳴雷州未來的大修士吃虧了。”
胡軒嘴上答應著,低沉的面目上陰晴不定,想著自家長老就是雙標,明明先前還說了讓他不要參與山下雜事,可輪到那個五大三粗的蘇秉文,就換了副臉面,命自己帶人去保護這個小師弟。
胡軒有時候真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師父的親傳徒兒,還是那蘇秉文是。礙于尊師之威,年輕修士還是帶著一小撥人調離隊伍,朝著云層下的那座昌郡城飛去。
昌郡城外,荒蕪的野地上,不少墳包已經立起,那一堆堆的新土前,甚至還有哭喪未走的家人。息煥四人就站在遠處,眺望著那三三兩兩的行人,一個個臉上無不是悲愴神色,更有老人腳步虛浮,在回城的道路上走幾步便要停下喘上一口,喘息的空蕩,又漸漸地掩面而泣。
這一路行來,多是這樣慘不忍睹的畫面。息煥不明白為何陸謹安要帶他們來此處,這和這位溫良道人所求之事,又有何干系。
陸謹安看了眼并不明媚的天空,有一伙人正從云跡間朝著下方落下,不是修為極好的修士,以常人的目力實在難以發覺。
“看來會談結束了。”陸謹安自言自語道。
息煥也順著目光發覺了那伙紫衣修士,服裝樣式頗為眼熟。
陸謹安也不賣關子,解釋道:“今日有一場鳴雷州的代表發起的會談,與我們山觀商議共同維護昌郡周遭的事宜。”
王靈嬛聞言,有些擔憂道:“也不知道這群不安好心的修士有沒有占到便宜,山觀里只有師父頂著,三位師兄都不在,鳴雷州本就是大宗,就算動起手腳也是我們吃虧。”
陸謹安哪會想到自家小師妹會把情況想得這般惡劣,不禁被逗笑了,安慰道:“放心,哪里會一直打打殺殺的,大小宗門,能和氣生財當然更好了。”
說著年輕道人目光一轉:“而且啊,我想師父多半會搬出朝廷那塊靠山來,好讓對方無從下口。”
息煥心不在焉,他并無心思關注鴻鵠山觀的內事,隨口道:“這樣一來,鴻鵠山觀和朝廷沆瀣一氣這件事,怕是要人盡皆知了,也不知道陸師兄是覺得臉上有光呢,還是以此為恥呢。”
年輕道人看了眼遠處人間疾苦的畫面,那些墳包里的人形形色色,既有那一夜受災星波及的城西住戶,也有蘆葦原上受波及的無辜群眾,就連鴻鵠山觀的弟子死于昌郡城中的弟子,有不少也在其中。
陸謹安嗡動的了兩下,有些干澀的嗓音響起:“這就是我帶你來此處的原因,懇請東嶺的諸位助我......送鴻鵠山觀觀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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