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宣平侯夫人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個模糊的影子，似乎是個少女，看不清面容。

她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對她招手，嘴里喊著母親。

“母親，快來，我在這里!”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語氣是歡快的。

“母親，你為什么不來找我？你可知我在外受盡苦楚？”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語氣是悲愴的，帶著哭腔的。

江氏這個夢做的，一會哭，一會笑的，最后，那少女離她遠去，漸漸消失不見，她不管怎么追，伸手去抓，卻什么也抓不住。

她哭的滿臉淚痕，激動之時甚至說了夢話:

“囡囡，你別離開娘，別離開娘～”她雙手不斷揮舞著，驚醒了宣平侯。

宣平侯將她搖醒，拭去她眼角的淚珠:

“夫人，你可是又夢見囡囡了？”

宣平侯夫人紅著眼睛點頭，她抓著宣平侯的衣袖字字懇切道:

“侯爺，我總覺得我們的囡囡沒死，她在夢里一遍遍的喊我，問我為什么不去找她，她說她在外受了很大的苦�！�

“夫人你睡糊涂了，都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沒能放下嗎？當年，囡囡確確實實是斷了氣的，我親眼所見��！”

當時，孩子抱到他手上的時候，已然斷了氣，他是親手驗證的，怎么會有錯？

“可我明明記得，她出生的時候，哭聲可嘹亮了，怎么會，怎么會……”

當時她產下孩子以后，還看了孩子一眼，聽見她哭聲嘹亮，心想孩子應當是健康的，所以才無所顧忌的力竭昏睡了過去。

等自己醒來的時候，她們卻告訴自己，孩子夭折了……

而且，她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當時宣平侯怕她醒來以后接受不了，于是便安排人將夭折的孩子直接帶走了，宣平侯夫人并未見到最后一面。

生產的那天晚上，宣平侯被宣入皇宮議事，家中的主母和側室同時生產，他都未能陪同在左右。

回來的時候，他直奔夫人院中，才到就聽底下人說夫人生產力竭，已然暈了過去，隨后等人把孩子抱來給自己看的時候，孩子已經沒有了氣息。

那時，他想著，夫人生性柔弱，又扛不住什么事，要是醒來以后看見孩子已經沒了氣息，指不定得要氣出什么毛病來。

所以，還不如不讓她見孩子最后一面。

于是，當時他便自作主張，讓親信之人，連夜帶著孩子出了府，埋葬了她。

這個孩子，他同樣期盼了很久，太醫都說這一胎必是女兒，他已經有了一個嫡子，自然還想要一個嫡女，可以湊成一個好字。

至于側室生的孩子，他并沒有懷抱多大的期望，庶出的孩子，在他這里永遠比不上嫡出的孩子。

更何況是他和萱兒的孩子？

府中的兩個側室，都是老夫人硬要塞給自己的，娶她們進府，并非自己本意。

江氏醒了以后，并沒有立即見到孩子，嬤嬤告訴自己，孩子喝了奶已經睡下了，可接連兩天，她們都以各種理由不讓自己見孩子，她也生了疑慮。

一番逼問之下，驟聞噩耗，還以為大家是在騙自己，直到底下人一個個都跪在了自己的面前，低頭沉默不語，她才知道，孩子說真的沒了，她花了好長時間都沒有從悲痛中緩過神來。

要不是還有陽兒日日陪伴在身邊，她估計都要隨自己那薄命的女兒去了。

宣平侯將她抱在懷中，輕撫著她的背安慰:

“夫人，不要想太多了，你只是太思念囡囡了而已，過兩日，我陪你去看看她可好？”

“不，侯爺，我是真的覺得，當年的事情有蹊蹺，我頭一次夢見，囡囡在夢里這么同自己說話，算我求您，您再徹查一下當年的事情，可好？”

“你想如何查？”宣平侯見她這般堅持，心想，或許只有依了她，她才能死心了。

“我依稀記得，囡囡出生以后，被產婆抱在手中，我模糊間記得她左腳踝上，有一個類似于蝴蝶的胎記。

侯爺，您有見到那個胎記嗎？您不妨將當年在房中給我接生的人都找齊，再仔細查問一番？”

宣平侯夫人只記得，自己當時生產十分不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汗水流進了眼睛里，看東西有些模糊，但是她很清晰的記得，孩子被抱出來的時候，左腳腳踝處，有一處紅紅的，像是蝴蝶一般的胎記。

“當時囡囡抱給我的時候，已經包在襁褓之中沒了氣息，孩子剛出生的模樣都差不多，只記得她小臉憋的紫紅紫紅的，但我很確定的一點便是，她和你一樣有一對小梨渦。

那模樣，我都不忍心多看，當時在你身邊伺候的喜嬤嬤告訴我，若是你醒來知道此事，定然接受不了，你剛剛生產，太過虛弱，不能大悲，會壞了身子，我心想，喜嬤嬤在你身邊伺候了那么久，你也用的習慣，她總不會害你，你也將她當成親信，于是我便吩咐她將囡囡先帶出了府，再尋個日子好好下葬!”

“喜嬤嬤？”

江氏突然聽見這個名字，猛的想起，喜嬤嬤在那之后不久，便告訴自己，她身染惡疾，命不久矣，恐怕無法再繼續伺候自己。

那會她也想著，喜嬤嬤年事已高，又伺候了自己這么多年，她如今身子不好，她便不再留她，而是打發了一筆豐厚的銀子，讓她拿了賣身契出府養老去了。

如今這么想來，喜嬤嬤的種種行為，的確可疑。

“夫人可是覺得喜嬤嬤可疑？”

宣平侯如今重新再捋一捋當年的事情，也是隱隱覺得有些蹊蹺了。

“不管怎么樣，我一定要再次查查當年的事情，否則我寢食難安!”

宣平侯夫人，面上露出堅定的神色。

“行，那便依夫人的，我會再次將當年伺候你生產的所有人找齊，挨個查問一番。

只是，如今已然過去了十八年了，早已經物是人非，也不知道那喜嬤嬤是否還在人世，要想打聽她的去處，怕是要花費些功夫和時日了。”

歷經十八年的更迭，許多人和事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要想舊事重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無妨，我等得起，我只是想要一個讓我心安的結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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