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連翹羞得滿臉通紅，“怎地打趣奴婢，虧得奴婢一看見她進去，就巴巴來報信。”

　　“可是那個秦小六看著都不靠譜，當真能幫翠珠？”

　　薛輕凝目光落在窗外，冷哼一聲，“翠珠看著精明，實則是個無腦的，秦小六從前便是個賭棍，跟著秦管家時常在賭、坊廝混。”

　　“這樣的人，你能指望他改過？”

　　窗外院中，翠珠聽不見房中二人的對話，只是木然在樹下灑掃，時不時看著一處出神。

　　一直到晚飯過后，秦小六都沒有回來。

　　翠珠心不在焉地吃了飯，往廚下去了好幾趟，都沒有看見秦小六的影子，心中隱隱有些擔心。

　　但一想到相府這樣好的差事，秦小六絕不可能放棄，便又自我安慰起來。

　　定是父親那邊需要料理的事情太多，他這才耽誤了工夫。

　　可是眼見夜色漸深，秦小六依然沒有回相府。

　　翠珠再也忍耐不住了，悄悄推門出去，準備再往廚房找一趟。

　　誰知剛踮著腳走過正房，就聽見檐下響起一個冷聲。

　　“你要去哪里？”

　　翠珠嚇得背后一陣冷汗，畏畏縮縮轉過身，只見薛輕凝籠著手爐，正站在暗處冷冷注視著她。

　　“娘、娘娘還未歇息呢？”

　　翠珠腦子飛轉，已經想好了說辭，“炭火不大夠了，奴婢再去拿些碳來。”

　　薛輕凝冷笑一聲，她當真是急昏了頭，連自己今日才搬了一大筐炭火都不記得了。

　　“咱們院里的人吃碳不成？你今日才取了碳，現在就燒完了？”

　　薛輕凝貓戲老鼠一般，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翠珠驚怔一瞬，低頭掩飾，“奴婢、奴婢怕夜里……”

　　“你是要去找秦小六吧？”薛輕凝沒有耐心看她做戲，臉上也漸漸冷了下來，“就在此處安心等著吧，不一會兒就該來了。”

　　翠珠驀然抬頭！她怎么會知道？！

　　而且，聽她的意思，是知道秦小六的去向？

　　就在她驚疑之際，院門忽然打開，秋霜押著秦小六進院，朝雪地上用力一摜！

　　“哎喲……”

　　秦小六半死不活地畏縮在地上輕吟，嘴角還有些淤青血漬，顯然是挨了拳腳。

　　“你……”

　　翠珠深知秋霜的厲害，敢怒不敢言，“你怎地把他打成這樣……”

　　“這可不是我打的。”秋霜寒聲哼了一聲，朝薛輕凝走去。

　　“娘娘，這廝在賭、坊混跡整日，輸得一點兒不剩，被人狠狠打了一頓扔在大街上，要不是奴婢將他帶回來，現在恐怕還在賭、坊門口躺著。”

　　薛輕凝的目光落在翠珠身上，“你明知他是賭、鬼，還敢這般冒險。”

　　翠珠的面色死一般灰白，揪著秦小六的衣領顫聲開口，“我給你的銀子，也都搭進去了？”

　　秦小六早已被打得神志不清，哪里還聽得見她說什么，猶自悶哼著。

　　“他身上大概也就只有你給的那些銀子，”薛輕凝淡聲替他答話，“咱們回府之前，他就已經賭得血本無歸，是你不知道罷了。”

　　翠珠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晌才舉起拳頭，雨點一般地朝秦小六砸去。“你這天殺的！”

　　秦小六根本就沒想過要替自己處理家中后事，只想著從自己身上騙些銀子去賭，不但騙了銀子，今日還騙了她的身子！

　　一想到自己在柴房所受的屈辱，翠珠只覺得腦中一陣血流涌過，摸到身邊的門栓子，劈頭蓋臉便打下去！

　　等她發泄了一陣，秦小六也漸漸沒了動靜，薛輕凝朝秋霜遞了個眼色，她立刻上前擋住翠珠，從她手中奪下門閂。

　　“我爹要怎么辦啊……”

　　翠珠只覺得萬念俱灰，自己還在府中等著消息，殊不知家中根本就沒有半點照應。

　　“你爹的后事，已經有人處置了，不必再記掛。”

　　薛輕凝的沉聲，在院中響起，好似驚雷在翠珠耳邊炸開！

　　“你……”她不敢相信，薛輕凝竟然會替自己照拂家中？！

　　秋霜將一樣東西遞到她眼前，翠珠眸中驟然酸澀。

　　那一條白布，正是盛朝百姓悼念亡者時，綁在腰間的素綾。

　　他們果然替爹爹辦過了身后事嗎？

　　“娘娘命我去你家安頓后事，棺木那些也都是娘娘給的銀子置辦的，我親眼看著你爹葬下才離開。”

　　“娘娘……”翠珠驚愕羞愧地轉身，卻未見薛輕凝神色有什么波瀾。

　　“銀子就當時本宮借你的，本宮也并非幫你，而是在幫自己。”

　　薛輕凝披著狐裘，俯視著院中。

　　翠珠流著淚將素綾系上，走到薛輕凝身前跪下。

　　“娘娘的恩情，奴婢銘記在心，這銀子一定會還給娘娘。”

　　薛輕凝略一頷首，轉身進了屋子。

　　翌日清晨，秦小六的尸首被人扔在角門不遠處。

　　相府的后院炸開了鍋，那尸首不但滿身淤青，還被人割去了命根子，身下的血流了一地，簡直慘不忍睹！

　　“這廝得罪了什么人，怎的死得這么慘！”

　　“那命根子就都不見了！你說說離不離奇？！”

　　“多半是賭、坊的人干的，誰讓這廝老是不肯收手！”

　　秦管家對這個侄子，早已看作半個兒子，在后院角門邊哭天搶地了許久，才命人將尸首收斂安葬，但因為害怕秦小六身后還有賭債，也不敢大肆操辦。

　　偏院房中，連翹驚魂甫定，“娘娘，難道是翠珠干的？”

　　薛輕凝的面色也有些凝肅，心中多了幾分猜度。

　　昨夜知道這事的，不過自己院中的三人，不是翠珠還能是誰？

　　若真是翠珠，這女人倒是有幾分狠勁。

　　秦小六被拖回來時還有口氣，必然是后來被翠珠活活打死。

　　而且，極有可能是翠珠恨極，活活將那子孫根割下來，任他鮮血流盡而亡。

　　這種復仇的怨念，簡直是一把雙刃劍。

　　用得恰到好處，便是對薛夫人母女一刀致命的利器。

　　如若不然，則可能對自己反噬。

　　“這個女人，咱們還是要防著些許。”薛輕凝幽幽吐出一句。

　　二人說話間，門外忽然響起翠珠的聲音。

　　“娘娘，奴婢有話想與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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