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德裘神色倨傲口氣蠻橫，絲毫不將薛輕凝和賀光放在眼里。

　　以往他有薛成貴做后盾，京中二品以下的官員尚且還要敬他幾分，一個小小的京都府大司馬又算什么？

　　而薛輕凝一個相府出去的庶女，就更不值得他畏懼，她若敢造次，薛成貴都不會放過她！

　　賀光有些遲疑，身邊的薛輕凝卻發話了。

　　“既然沒有可疑那便最好，他不是說后廚在宰殺野味嗎？大司馬還不去瞧瞧，看過沒有問題咱們便抓緊去別處尋人。”

　　賀光眼中一明，立刻點頭，“娘娘說得是！來人，去后廚看看！”

　　鄭德裘的眼中驟然陰暗狠厲，眼前這個女人是擺明了要吃里扒外？

　　就算薛夫人對她母女苛刻，但她終究姓薛，怎么可能不知此處與相府息息相關？

　　趁著賀光帶人去后廚的功夫，鄭德裘靠近她幾分，低聲威脅，“娘娘與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誰先下了水剩下的都活不成！”

　　薛輕凝淡然抬眸，透著些許冷嘲，“你也配與本宮同舟？”

　　她的聲音不大，卻令鄭德裘驚怒不已！

　　而薛輕凝說出的下一句話，更是令他如芒刺在背。

　　“我看鄭芝蘭當真縱得你不知是個什么東西了。”

　　她的神色在旁人看來，宛如在與鄭德裘說隨口說著家常，可那話卻好似寒刃狠狠扎在鄭德裘的心上。

　　他不甘心被一個曾經踩在腳底的庶女羞辱，卻又害怕被人聽見自己被辱，低聲狠狠威脅，“相爺大概不知你今日的動靜吧？”

　　“他若知道你這般吃里扒外，幫著將軍府的人再此造次，定然饒不了你！”

　　薛輕凝好似聽見什么甚是好笑的事，忽而笑出聲來，“我父親不知道的事兒還多著呢！”

　　她目光幽深像是要看到鄭德裘心底，“比如，春風樓里的春光無限。”

　　鄭德裘心底一沉，終于明白自己與她，早已定下誰是刀俎誰是魚肉！

　　自己方才當真小看了這個女人！

　　她對所有的事似乎都了如指掌，那么今日過來，必然不可能只是為了尋人那么簡單！

　　鄭德裘不敢再深想下去，默不作聲退到一旁，剛想要向許文交代什么，后院的鳳尾竹叢中忽然有什么東西瘋跑出來！

　　“啊！啊！”

　　眾人嚇了一跳，紛紛循聲看去——

　　竹林中跑出來的，竟是一個衣不蔽體的年輕女子！

　　她跌跌撞撞地闖出來，披散的頭發下面，一張臉慘白如鬼，甚至還沾染著大片血漬。

　　女子好似瞎了，沒頭蒼蠅一般朝著人堆沖撞著，薛輕凝眼見她猛沖自己，臉色一沉往一旁閃開，一個站立不穩險些摔倒！

　　“娘娘小心。”

　　秋霜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同時穩穩地扶住了她。

　　薛輕凝懸著的心登時放下了，不動聲色地低聲詢問，“辦妥了？”

　　“妥了。”

　　二人簡短地對答，只有薛輕凝知道包含了多少信息。

　　賀光已經帶人將那個瘋女人制住，帶到薛輕凝跟前，“娘娘沒有受驚吧？”

　　不等薛輕凝搭話，鄭德裘已經厲聲呵斥起許文，“你們是如何管家的，怎么讓這瘋婦驚擾了娘娘？”

　　“娘娘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們有幾個腦袋夠天家砍的？還不將人帶下去！”

　　“是、是是……小得該死！”許文看著有些六神無主，連忙命人上前，“快將這瘋婦帶走！”

　　“慢著！”

　　賀光在一旁看著，早已有些猜疑，怎么肯將人給他？

　　“這女人是何人，為何會在府中瘋瘋癲癲地沖撞？近來京中有好幾戶人家報官說丟了閨女，不說清這女人的來歷可不行！”

　　許文賊眉鼠眼地朝鄭德裘尋望，似乎在等他發話。

　　“這是我才收的一個侍妾，”鄭德裘比他鎮定許多，“前幾日罵了她幾回，便瘋瘋癲癲沒了人樣。”

　　女人聽了這話，猛然抬起無神的雙眸，拼命搖著頭似乎在否認鄭德裘所說。

　　就在她抬起頭的瞬間，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血跡模糊的臉上，盡管滿臉污漬，但依稀看得出是個美人，而那滿身的破布之下，身段也是玲瓏有致。

　　賀光半信半疑地打量著女人，京都府其他官差也都竊竊私語起來。

　　“大司馬總不會還要管我的家事吧？”

　　鄭德裘瞇眸看著他，“你家中也是妻妾成群，還不知后院的那點子事兒嗎？這女人今日沖撞了娘娘就是該死！”

　　“許總管，還不將她帶下去處置？！”

　　薛輕凝不管他們兩方爭執，在女子身邊俯下身去，“你看不見，也說不出話？”

　　女子怔了怔，連忙咬著下唇死命點頭，最終嗚嗚發聲，似乎有許多話急著要說。

　　“可會寫字？”

　　女子又是猛地點頭！

　　不等薛輕凝再問，賀光十分靈光地吩咐下去，“去！取紙筆來！”

　　鄭德裘的臉色驟然一沉，方才的鎮定已經去了五分，眼中陰鷙晦暗不知在盤算什么。

　　不一會兒，紙筆便送到了，薛輕凝親自將將筆遞到女子手中，聲音溫和平靜，“本宮一邊問，你一邊寫，若有虛言立刻打死。”

　　女子點頭，下唇幾乎咬出血來。

　　薛輕凝思忖片刻，開始詢問，“方才鄭德裘說的，是真是假？”

　　女子立刻抬筆，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一個字——“假”。

　　眾人嘩然，紛紛竊竊私語看向鄭德裘，賀光更是冷笑不已，好似等著看一出好戲。

　　“你這賤人，敢編排我？！”

　　鄭德裘抬腳便要踹她，卻被薛輕凝厲聲制止，“再敢放肆，本宮立刻帶她回宮！”

　　他愕然看向薛輕凝，不由自主地放下腳來。

　　“本宮再問你，”薛輕凝轉過頭，“你是不是被抓來囚禁在此？”

　　紙上又多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是”字。

　　鄭德裘的目光片刻不離那女子，口中卻還是嘴硬，“她確實是我下頭的人抓來不假，大不了我賠些銀子將她放回去就是……”

　　聞言，女子忽然猛地抓住薛輕凝的衣袖，死死搖頭！

　　薛輕凝不解，只見她又忽然松開手，摸索著在紙上斷斷續續寫出一行字——

　　“山莊有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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