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張遮忍了許久才壓下了嘴角。

　　沈太后是何等精明之人，方才若真的氣急暈倒，又怎么會那般慢悠悠地倒下去，分明就是小心的滑下。

　　要是真的在佛堂聽上半日的超度，她不真的昏厥才怪呢！

　　可是誰又能想到，盛汝筠竟然就有這么狠心絕情，哪怕她裝暈也要抬去佛堂！

　　大殿之上，靜慧大師生怕天家責(zé)怪自己超度不力，讓所有尼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心地誦經(jīng)超度。

　　她若是知道這位三皇子就是沈太后早逝的兒子，恐怕半個字也唱不出來了。

　　沈嬌顏陪在太后身邊，一直心煩意亂地聽了一個時辰，這場法事才算結(jié)束，正要命人將沈太后抬回慈寧宮，忽然發(fā)現(xiàn)她蒼老的臉頰邊滿是淚痕！

　　她竟然一直醒著！沈嬌顏不敢作聲，趕忙讓人小心地將她抬回宮去。

　　偏殿里，薛輕凝與盛汝筠似乎已經(jīng)忘了前幾日的不快，盛汝筠心里除了心疼，還有些許怨氣。

　　“朕不來，你就不會去養(yǎng)心殿找朕嗎？非要自己一個人來此冒險！”

　　薛輕凝委屈至極，眼底還有些許晶瑩，“誰說臣妾沒去？可是陛下也不肯見臣妾，還讓人傳些冷心冷清的話打發(fā)臣妾……”

　　說著，她心底又是一陣委屈，將臉埋在他心窩前，不肯挪開。

　　“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還是這般愛哭。”盛汝筠不忍再責(zé)備她，伸手替她擦去腮邊的淚滴。

　　“朕故意不來，也是想悄悄他們玩些什么把戲，”盛汝筠的眸光深了深，“這唐文丘著實是朕沒有想到的。以往還以為他與沈家并不熟絡(luò)，沒想到竟然是沈太后放在太醫(yī)院的眼線！”

　　薛輕凝垂眸不語，不知為何，她并不打算告訴盛汝筠，昨日凌至風(fēng)發(fā)現(xiàn)的那件事。

　　如今對著盛汝筠，她似乎已經(jīng)不大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凌至風(fēng)倒是個機靈的，”盛汝筠眼中多了幾縷贊許，“今日朕其實已經(jīng)在佛堂周圍安排了人手，只等里頭傳出信號，便會有人進去救你。”

　　“可沒想到他竟然一路狂奔至養(yǎng)心殿來找朕，剛到時連喘氣都喘不過來氣，驚得張遮什么似的。”

　　薛輕凝止不住笑出聲，這個年輕的太醫(yī)有時候是有些莽撞，但關(guān)鍵時刻，還是能成事的。

　　“這般赤誠之人，朕要好好賞他。”

　　薛輕凝自始至終沒有替凌至風(fēng)美言一句，她對盛汝筠的性子太過了解，自己若是多說一句，只怕他便賞得心不甘情不愿。

　　“今后不許再惹朕生氣，也不許與朕冷戰(zhàn)。”

　　盛汝筠伸手在她鼻尖輕輕刮了一下，口中又恢復(fù)往日的寵溺。

　　“臣妾哪里敢了，”薛輕凝在他懷中溫軟如貓，“陛下一不高興，便將臣妾冷落一旁，也不管臣妾心中難不難受……”

　　聽著她軟糯溫甜的聲音，盛汝筠心頭莫名有些悸動，右手不由自主地在她腰間游走，薛輕凝心頭一驚，趕忙坐直了身子。

　　“陛下，不可以……”

　　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似乎是真的怕了。

　　今日本就受了驚嚇，若不是凌至風(fēng)早有準備那藥丸，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動了胎氣。

　　若是再陪盛汝筠纏綿一番，只怕身子根本受不住……

　　“凝兒，你怎么忍得住……”

　　盛汝筠的聲音低沉澀啞，身子仍是不受控制向她傾倒。

　　“陛下，”薛輕凝朝后退了兩步，“哪怕陛下生臣妾的氣，臣妾也不敢從命，既然有了這個孩子，臣妾就要為他負責(zé)。”

　　薛輕凝說這話時，臉上一抹決然和堅定，好似一塊堅冰瞬間將盛汝筠的欲火熄滅。

　　“你說得對，是朕魯莽了。”盛汝筠有些愧疚和自責(zé)。

　　薛輕凝看著他克制的模樣，心中也浮起一抹復(fù)雜的歉疚，糾結(jié)片刻，小聲地開口。

　　“臣妾生產(chǎn)之前，雖然不愿見陛下寵幸別的嬪妃，但也絕不至于失智嫉妒……”

　　這話說得甚是克制，盛汝筠忍不住朗聲笑了出來，惹得薛輕凝羞惱不已，嬌嗔一句，“陛下笑話臣妾做什么……”

　　“你這是聽說了什么？”盛汝筠帶著幾分促狹，將臉湊到她跟前，想從她眼中看出什么。

　　“臣妾沒有聽說什么……”薛輕凝別過頭去，不想讓他看自己吃醋的模樣。

　　方才沈嬌顏說的那些話，應(yīng)該不是只為了惹怒自己才說的虛言，恐怕盛汝筠昨夜確實在永壽宮過了夜。

　　還有前幾日他臨幸其他兩位嬪妃的事，也都是事實。

　　雖然她早有與人分享的覺悟，但是知道這些之后，還是忍不住在夜深人靜時難過不已。

　　自己總有年老色衰的一日，以后也還會再有身孕，難道盛汝筠會一直克制，一直不寵幸別的妃嬪嗎？

　　盛汝筠看出她的擔(dān)憂和糾結(jié)，卻沒有多安慰一句，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她，“有些事，你日后自然會明白。”

　　僻靜的偏殿中，二人誰都沒有再說話。

　　出了偏殿，連翹已經(jīng)在檐下等著薛輕凝，一見她出來，立刻上前在她周身查看，“他們不曾傷著娘娘吧？”

　　薛輕凝一眼便看見她額上的血痕，顧不得回答，立刻沉聲質(zhì)問，“這是他們弄的？”

　　連翹趕忙稍稍側(cè)過頭去，“算不得什么，只要娘娘沒事就好。”

　　薛輕凝眼底殺意升騰！

　　她記得，當時拖走連翹、攔住自己去路的，正是佛堂當值的侍衛(wèi)，于是朝盛汝筠請旨，“陛下，今日之事臣妾一定要徹查，佛堂中居然還有那么不知上下之人！”

　　盛汝筠知道她心疼連翹，想要遷怒一二出口氣也算不得什么，當即便點點頭，“此時你做主就好，真讓張遮陪著你，以免有些奴才不好應(yīng)付。”

　　這正遂了薛輕凝的心意。

　　她在宮中不久，即便心思機敏，有些刁奴也未必肯服帖受罰。

　　張遮便完全不同，后宮之中，有幾個奴才敢敷衍他的？

　　“謝陛下體恤。”

　　盛汝筠叮囑一二，便回上書房去了，而張遮則陪著薛輕凝留在佛堂。

　　“張公公，此處管事的不知是何人？”薛輕凝詢問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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