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尚，還沒睡呢？”
  真的是王小虎。
  聽到他的聲音，唐元尚竟有種想哭的沖動，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去。
  “小虎哥，你怎么才回來？”
  王小虎見他慌里慌張的，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是不是莉莉的事不好辦？那也沒關系，實在不行，就還在鎮上讀……”
  “不是，莉莉的事辦好了。”
  “辦好了？大兄弟，真是太感謝你了。”
  王小虎很是激動，一把握住了唐元尚的手。
  每次見到王小虎對自己妹妹那么上心，唐元尚總會不由得聯想到大哥……
  “小虎哥，屋里說。”
  唐元尚掏了支煙給他，自己剛抽完一支，就不再抽了，連著抽嘴苦，嗓子也干。
  進屋抽了根板凳遞過去，又給王小虎倒了杯茶。
  見唐元尚忙前忙后的，王小虎有些不好意思。
  雖說唐元尚一直對他都不錯，可今天好像熱情過頭了，反倒有些不習慣……
  “你咋了？”
  “啊？”
  唐元尚也發現，自己好像表現有些反常。
  當然他不能說“我以為你死路上了”……
  “沒事，小虎哥，我傍晚去你家了，你不在，就莉莉一個人在。”
  “我知道，我剛到家就聽她說了。”
  見王小虎蓬頭垢面的，估計剛回到家，都沒來得及收拾下，就來找他了。
  “我跟莉莉說，上學的事辦好了，怎么見她高興不起來，好像憂心忡忡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嗎？我問她，她也不愿說。”
  唐元尚也抽了根板凳在對面坐下。
  王小虎端起茶缸，喝了口茶，把嘴里的茶葉吐回茶缸。
  笑道：“那丫頭瞎操心，怎么回事吧，前兩天我爸又給她介紹個對象，她不想去見面，我也不想再讓她去，我和我爸，說著說著就吵起來了，差點動起手……”
  “吵這么厲害？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唐元尚問道。
  “就你進城那天晚上，又是半夜吵的架，估計咱村的人即使聽到也不知道是誰家……”
  怪不得在嫂子家吃晚飯的時候，沒聽嫂子提起這事。
  “然后呢？你們吵完架之后，王叔還讓莉莉去相親不？”
  “相什么親，你還不知道他，相親只是借口，一缺錢他就拿莉莉相親威脅我，目的就是為了跟我要錢，這次也一樣，只是這次我當面拆穿他了，他面子過不去，跟我吵起來了。”
  王小虎沒當回事，對于他那便宜老爹，他早見怪不怪了。
  “這次你也給他錢了？”
  王小虎深嘆一口氣，不置可否。
  “不過，這是最后一次了，馬上要收稻谷了，收完稻谷我就把莉莉送走，先給她在城里報個輔導班補補課，她退學有些日子了，可能有些知識都忘了。”
  “莉莉是不是覺得拖累你了，不想去上學？”
  聽了王小虎的描述，再結合傍晚見到王莉莉時的表現，唐元尚猜測，王莉莉的心事，估計就是這個。
  王小虎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
  “也不完全是，主要是，我那混賬爹，也不知道怎么發現我藏錢的地方了，臨走前，把我的錢全偷走了……”
  臥槽，真是家賊難防啊！
  這還是老子偷兒子的錢，天底下真有這么扯淡的父親啊……
  “我聽外面人傳的閑話，他好像跟哪個村的寡婦勾搭上了，這些天都在那娘們家住，錢都花那娘們身上了……”
  要真是如此，那他爹就是拿他在鎮上辛苦掙的錢，去養其他女人，自己家兒女都不顧，這真是妥妥的人渣了。
  但現在，唐元尚不能煽風點火，只能盡量寬慰他。
  “外面傳的話有幾句是真的，但別管真假，以后都要長個心眼，錢不能再放家里了，回頭你去鎮上銀行辦張卡，存卡里，用錢的時候再去取。”
  王小虎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一天掙個兩三塊錢，值當存嘛，不夠銀行里的人笑話的。”
  “管誰笑話不笑話呢，小虎哥，咱就要活通透點，怎么方便自己怎么來，別人笑話不笑話的，又不能少我們身上的肉，你要不知道怎么去銀行開戶，哪天我陪你去。”
  王小虎想想，確實是這樣，太在乎別人的看法，活得真的很累。
  “不用你陪著，我雖然學問不高，但這點事還是能辦好的，不知道怎么弄到地方再問唄，再不濟就塞兩包煙。”
  這……
  “沒有那么麻煩，這事你也別客氣，明天咱倆去鎮上走一趟，幾分鐘就能辦好。”
  唐元尚還真怕銀行工作人員故意為難他，不給他辦。
  那年代的上班人員都是那樣，特別是國企辦事員，拿死工資，干多干少都一樣，手里握點權力都不知道怎么耍威風了。
  “煙搭橋，酒鋪路”都成共識了，不遵守就是不懂事……
  莫說這個年代，唐元尚前世那個年代，他就親眼見過一個老爺爺去銀行辦理業務，被銀行工作人員為難，讓老爺爺去派出所開各種證明的。

  唐元尚當時氣不過，當場要幫那老爺爺舉報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才給老爺爺辦理，證明也不要了……
  “你之前存的錢，都被王叔拿走了？”
  “偷走的。”
  王小虎強調道。
  “他要敢當著我的面拿，我就是被村里人罵一輩子不孝，也要揍他……”
  這下，唐元尚算是弄清楚王莉莉為啥聽到上學的事辦好了，卻高興不起來了。
  就是因為她爸把她哥的錢偷了，她后面上學怕她哥經濟壓力太大，才萌生了不去上學的想法。
  唐元尚當下，就想幫下他姐弟倆。
  說實在的，王莉莉在城里上學，一年根本花不了幾個錢。
  就是把學費生活費各種費用全算上，一年500塊足足的。
  而且那丫頭很會過日子，可能還用不到。
  “小虎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欠別人人情，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聽我的勸，你看這樣行嘛，莉莉去城里上學的事，一切開銷費用，我承包了，算我借你的，回頭你給我打條，等你以后存到錢了，或者是莉莉工作以后掙錢了，再還我。”
  “不行不行……”
  就知道他會這么說，所以唐元尚還留了個后手。
  “你也別這不行那不行了，這樣吧，你讓莉莉認我做干哥，我認她做干妹子，這妹妹算咱倆的，咱倆一起扶養她，但我可說好了，雖然我是干的，你是親的，等以后長大了，可不能偏心對待，怎么對你就得怎么對我。”
  唐元尚開起玩笑。
  王小虎聽他這么一說，也笑了。
  “認干哥的事好說，錢的事……”
  “我發現你咋那么啰嗦呢，你要再吧唧吧唧的，以后就別來找我了，咱倆這朋友也別處了，沒啥意思。”
  唐元尚假裝生氣道。
  說這話時，他拎水壺倒茶去了，沒注意王小虎的表情。
  再扭頭去看他時，他突然背過身去。
  肩膀上下浮動。
  雖然聽出來他在克制，但還是傳來了抽泣聲……
  他哭了！
  唐元尚已記不清，上一次見到王小虎哭，是什么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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