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冷”
◎“暖”◎
羅承會所背后的東家在半年前被柳氏集團收購, 許蟬曾在財經新聞里看到過這位新總經理的雷霆手段,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燒得重組之后的新板塊脫胎換骨, 如浴火重生。
不到半年,整個產業藏污納垢的角落被掃除一空。
業內都說這位少爺出手狠戾, 雷厲風行,但更多的人都覺得他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柳氏向來獨來獨往,自從少爺回國之后突然就大面積搞收購, 還主打娛樂會所, 遇到羅承會所這類本來就處于灰色地帶交界處的產業, 幾乎就是注定了是自找麻煩, 須得斷臂求生。
十分鐘之前, 許蟬還對報道里的說法半信半疑。
可現在,許蟬看著手里的皺皺巴巴的紙團,不得不承認這位柳大少爺的確是個十分豁朗坦蕩的角色。
“誰說做商人就非得有利可圖, 如果手段能用在正道上, 就算是殺敵一千自毀一萬也值得的。”
“等我把這里弄干凈,到時候一定還你一個說法。”
柳大少爺的話言猶在耳, 許蟬攥緊手里的聯系方式, 上面的十一位數字早已熟爛于心。
不就是時機未到么?這么多年她都等了,區區幾個月而已又有什么關系?如果到時候姓柳的還敷衍她,那么……
她也不介意動用法律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離開A城途中, 許蟬收到了馬宿雨的消息。
[@驢子不戴花:0.0]
[@后夏:膩歪完了?]
[@驢子不戴花:我好懵]
[@后夏:習慣就好]
[@驢子不戴花:他回家了,我是不是應該留他住下]
[@后夏:你留了嗎]
[@驢子不戴花:他說明天還來]
[@后夏:我們家傻驢子以后也有人護著了]
[@驢子不戴花:]
[@驢子不戴花:他一直都護著我]
[@驢子不戴花:蟬寶, 你說這是喜歡嗎?]
懵懂時候就堅定的守護, 不知情時情不自禁的關注, 得知她痛苦遭遇后第一反應的心疼……喜歡一個人,就是哪怕你的面前橫亙非議和阻礙,可你仍舊能看到自己內心真正渴望的執念。
許蟬盈著笑意給馬宿雨打字:
[他喜不喜歡你,你知道的。]
屏幕對面,馬宿雨靠在沙發上仰頭看向頭頂空蕩蕩的天花板,她心里閃過很多念頭,有許蟬過往的不幸,有她這些年的辛苦,也有她和徐樹岸在一塊時偶爾輕松笑起來的模樣。
馬宿雨的手指在鎖屏上摩挲片刻,她想了又想,還是將手機對話框里的文字一一刪除。
[許蟬,我看到徐樹岸和馮偌巍在一起。馮偌巍就是當年那個……可能欺負了我的人。]
她清空最后一個句號,一筆一劃地重新寫道:
[你也是。]
薌城·季隆醫藥大樓。
許蟬從財務部出來之后,就被工作人員帶到一間辦公室門口,她一面刷開門卡一邊介紹道:“我們領導特意提前就將憑證原件和清單整理在了這邊,到時候您抽憑啊,或者核對庫存清單都很方便。哦對了,右側2號柜13號保險箱里就是您要的資料。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
狹長的過道里泛著冷調的光,財務工作人員離開不久,許蟬就發現四周的監控燈暗淡了下去。
她直覺有些不對勁,但也想不到會有什么危險。
憑證辦公室玻璃門打開,許蟬剛邁進門檻就聽到身后“嘀嘀”一聲,自動門應聲關閉。
手機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提醒聲,許蟬抬起手機屏幕,微弱到有些可憐的信號加持下,微信聊天框里跳出來一個小紅點。
[@背靠大樹好乘涼:開個定位]
[@后夏:?]
[@背靠大樹好乘涼:迫不及待見你]
[@后夏:回國了?]
[@背靠大樹好乘涼:想我沒?]
[@后夏:干完活來接你]
隨手打完幾個字,許蟬莫名放松下來,她如徐樹岸所愿地開了個定位,手機落入黑暗的口袋,她伸手打開銀色的柜子外門,就就看到了一排銀色的保險箱。
她輸入一邊一次性密碼,從里面抱了一疊7號倉庫的憑證出來,一張張的原始票據從許蟬眼前翻過,快要見底的時候,許蟬手指猛地頓住,看著眼前的紙張臉色倏地一變。
滿滿當當的單據下面,躺著一張薄薄卻面額巨大的支票。
那一瞬間,許蟬腦子里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冷靜下來后卻都像是成千上萬捆的票據被焚燒之后那令人窒息的灰燼將她團團圍住。
最后只剩下一句:“原來是這樣。”
許完全不記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那棟大樓的,巨大的震撼和慌亂猛地襲來,她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像現在這么茫然。
在此之前,她只是在心里懷疑季隆醫藥的賬目存在問題,包括剛剛抽查憑證的時候即使遇到莫名其妙的連號她也只是覺得“尚待商榷”“得有更多的證據”,可現在對方竟然赤-裸地利誘,這讓她本能地覺得,這里面有更危險的東西存在。
這些危險的事情,是他們在備受威脅的情況下還能肆意妄為毫無顧忌行事的堅強壁壘,是恐嚇她的源頭。
審計的獨立性,人性的欲與望,生與滅,往往就在彈指一揮間。
許蟬手腳冰涼地離開繁華的商業區,等她意識到自己正在漫無目的地亂闖之后,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就拐到了不知名的居民樓里的窮巷。
薌城的土地資源極為貧乏,秘密麻麻的樓層只有越蓋越高才能容納更多的人,供給他們用以生存的蟻巢。
一到了傍晚,窄而高的樓體就像一根根竹竿刺破蒼穹,渺小的人站在縫隙里,抬頭往上看會有一種很強的窒息感。
許蟬走錯了好幾條路,終于拐到了一條勉強有些人煙的潮濕狹窄的巷子,高低起伏的青苔小路上不時就會出現瑣碎的城市垃圾,她走著走著忽然聽到身后有腳踢易拉罐的響聲,可是回過頭人影又一晃而過像是生怕被她發現一樣。
方才的經歷浮現在腦海,許蟬下意識就想到了“軟的不行來硬的”這句話,她本能地想要尋求幫助,可是手機信號在這個時候反而滿格熄滅。
身后的目光,黏膩不懷好意,許蟬強裝鎮定沿著有人的地方走,可是這些眼神就像是不小心蹭到白裙子上的鼻涕,怎么甩都甩不掉。
許蟬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她被壓迫得有些喘不上氣來,方才扶著一旁的生銹樓梯停下了腳步。
她下意識想抬頭看看月亮,可是透過密密麻麻的窗戶和陽臺,她只看到一指寬的棕色天空像一只危險的瞳孔正朝著她目不轉睛,天空不知道什么時候飄起了雨夾雪,雪花就像是頭皮屑似的灑落在地面上,和街角的垃圾一起,和成為這座城市里的一員。
許蟬大半年以來來往薌城很多次,始終對這座陌生的城市沒有好感。
此時,濃重的壓迫感直沖頭頂,她驀地就覺得有種身陷地獄的無力感,眼前陰沉灰暗的箱子就像是永遠都走不到盡頭的迷宮,而現在再也沒有人會一言不發卻細心周到地帶著她,一步步地走向終點。
身后的腳步聲細細碎碎而來,伴隨著竹竿跌落的聲響,許蟬聽到有或深或淺的呼吸聲從四面八方靠近。
她下意識拔腿就跑,但是危險鄰近的同時她反而沒了力氣,扶著樓梯扶手的手掌被陰冷的鐵皮輕微粘住,她一使勁手掌連帶著冷風躥入的胸口都跟著一起發疼。
許蟬原以為自己完蛋了,可身后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個人影,那人穿著黑色的沖鋒衣連衣帽將他整個人都包裹的嚴嚴實實,隱約看得到他側臉蒼白五官棱角分明。
她不小心撞到樓宇間的雜物,一大排的五彩旗幟在繽紛慌亂里倒落在地,斜搭在兩座大樓之間徹底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視線的那頭,隱約有刀刃反射出來的亮光,許蟬瞇了瞇眼隱約聽到有人喊了句“多管閑事”。
眼看著那人難以招架,許蟬掏出手機一邊撥電話一邊拼盡全力地往外跑,直到視野開闊,烏泱泱的人群慢條斯理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才感覺自己脫離了異常幽暗的噩夢,重新活了過來。
“人在哪啊?”
許蟬帶著碰巧在附近插眼兒的當地警方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除了滿地的狼藉和混亂家伙什兒空無一人的巷道。
她茫然地站在樓梯口,仿佛這里只是狂風一掃而過的災難現場,此前的所有打斗都只是她一廂情愿的幻想和不切實際的奢望。
“啊——”
有一雙大手突然從身后蒙住了她的視線,許蟬幾乎是驚呼著將他推開,蒼白臉頰在回頭看到是徐樹岸的時候終于浮現出一種名為害怕的情緒。
她下意識張開手臂,順著徐樹岸的擁抱無聲地顫抖起來,在男人緊張又溫柔的詢問聲中,她才紅著眼圈急忙道:“你怎么在這里?剛剛這里發生的事情你看到了?”
“別怕。”
徐樹岸摟住許蟬柔軟的肩膀,瞥了眼幽深的巷子,似乎是在疑惑:“我從那邊過來的,這里剛剛發生什么了嗎?”
許蟬張了張嘴,不遠處的小橋上突然跑下來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子,他們的歡聲笑語和周遭行人身上的煙火氣,突然給她一種剛剛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和多心的錯覺。
沒有人在跟蹤她,也沒有人要傷害她,更沒有人憑空救下她。
“大概五六分鐘之前,有人持刀行兇。”許蟬主動和警方陳述自己看到的事實,生怕會因為自己而讓不相關的人出事,“那邊還有血跡,您問一下附近的居民一定有注意到的。”
領頭的男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像是已經見慣不慣,“這一帶地痞無賴是挺多,我們正在嚴令管制。”他看了眼旁邊的徐樹岸,像是在確定兩個人的關系,“這大半夜的也不安全,先送你女朋友回家吧。以后別讓她圖近路,跑到這種冷僻的巷子,出了事誰來負責。”
聽到男人有些抱怨責怪的語氣,許蟬心底的感情瞬間消散。
這些人壓根不相信她的話,以為剛剛的一切就是一場尋常的打架斗毆。
許蟬視線落在自己的胸口,伸手扯住徐樹岸的袖子指了指空蕩蕩的巷子口:“我的項鏈落在里面了,我想過去找一找。”
徐樹岸溫柔地揉了下許蟬的發梢,寵溺地低頭笑道:“項鏈而已,以后再買。我先送你回去。”
許蟬固執地搖了搖頭,微不可察地冷下了眼神。
她環顧四周,注意到樓上的窗戶微微敞開,陽臺下方的血跡稀稀拉拉地撒開,就像是無色無味的油漆,在警方的搜尋的過程中,被突如其來的大雪逐漸掩蓋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許蟬蹲在地上耐心地翻找,在小道上細細搜查,看到徐樹岸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突然出聲詢問。
這邊信號幾乎為0,電話都聯系不到外界。
許蟬原以為徐樹岸會直接在酒店等她,沒想到他竟然跟著定位一路過來,還準確地找到了自己。
徐樹岸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也跟著許蟬一邊找一邊道:“信號中斷之后,我怕你出事就直接過來這邊,路上問過幾個人,才沿著你的路線追了過來。”
“你也是這條路過來的嗎?”許蟬直起身,凍得發紅的手指倦縮在袖子里。
徐樹岸感覺許蟬情緒不對,連忙上前哄道,“你生氣了?都怪我來的晚了……”
“這條路根本就不是我第一次來時的路,”許蟬也是剛剛才意識到自己走錯了路,可是徐樹岸卻毫無察覺,他從來都不是犯迷糊的人,除非他的心思壓根不在這里。
許蟬緊盯著徐樹岸,頭一次覺得眼前的男人有些陌生。
她差點就脫口而出:“是不是有人就讓你過來的,你為什么要撒謊?”
可沉默半晌,她只是垂下眸,冷淡地嘆了句:“你剛回來,肯定也累了。我們回去吧。”
許蟬離開的身影被路燈拉的瘦長,深褐色的影子延伸到角落,暗色順著巷道一路穿梭,綿延到了破敗樓梯拐角處男人直起腰后又微微蜷起的手肘上。
李閔仰頭看了眼路的盡頭,彎下腰將地上的曬衣棍一根根撿起來。
身后七扭八歪的廢舊旗桿已經斷了好幾根,臺階的破碎縫隙里閃過一道光線,他用手指勾住緩緩拉起,就看到月亮上閃閃發光的鉆石,在燈光的映襯下耀眼到幾乎要蓋住了月亮的存在。
樓上吱嘎一聲,伸出腦袋查看動靜又膽小怕事的老太太扶了扶老花鏡,在看清角落里還站著一個眼底含冷的年輕人時,又匆匆重新關上了窗戶。
暗藍色的狹長天空飄著大雪,薌城的隆冬比所有人預計的都早了很多。
經過大半個月的磋磨,季隆醫藥終于答應開放7號倉庫。
藥庫的位置在地下三層,隔著厚重的墻壁,冷庫里的溫度只有2~10℃,許蟬特意裹了一層厚厚的羽絨服才在外面穿上防護服,和組員一起進了庫存盤點的區域。
由于7號藥庫的存貨多屬于保密配方,部分藥物珍貴且危險,有些病毒類的藥品還有感染風險,因此所有組員進倉庫之前都經過嚴格的檢查和防護措施,最終審計團隊這邊只有四個人符合進庫的條件,而指導專家那邊只允許跟過來兩個人。
專家團隊來的是一個帶隊一個小助理,小助理裹得比帶隊還要嚴實,許蟬視線劃過總感覺他在指導工作中小心的有點過頭,簡直像是恨不得把所有能出氣的地方都遮起來,說話聲音也有些輕。
看著眼前批發似的一模一樣的藥瓶,許蟬彎下腰隨手抽查了幾個,遞給旁邊的指導專家,問工作人員道:“可以打開檢查嗎?”
“不可以的。”藥庫的工作人員非常堅定,“這些都是特效藥,每一滴都非常寶貴,如果只是清點完全可以根據藥瓶標簽和成分來做鑒別。”
一直都沒怎么出聲的指導助理似乎沒聽到工作人員的制止,從許蟬手里接過藥瓶,自己又隨即拿了一個草草對比,便點頭道:“沒問題。”
他穿著防護服,又帶著口罩,嗓音有些含糊不清。
許蟬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正在記憶里思索著就聽到旁邊的組員小聲嘀咕了一句,“清單都對上了……”這怎么可能。
一旦是有所準備的仗,雙方都會有預期,而這次的藥品存貨盤點就和許蟬的預期一樣,簡直是非常“順利”。
如果不是上次看到那張支票,許蟬簡直就要相信這個項目之所以落在自己頭上不是噩夢,而是一種久違的幸運,真的沒有什么比順順利利完成一個項目更令奧迪特開心的了。
撤離冷庫的途中,女工作人員突然拍了下大腿,說是突然想起有份文件落在冷庫231號貨架上面的折疊梯上了。
許蟬一聽是關鍵文件,看到工作人員已經換下了防護服,于是就自告奮勇地回身去拿。
原本巡邏頻繁的冷庫里突然一個人都沒有,許蟬越往里走越覺得冷,她抱著手臂數著架子上的序號,終于在工作人員說的地方找到了文件夾。
不過,文件夾是空的,里面也并沒有她說提到的那份資料。
許蟬隱隱感覺有些不對,這種直覺和當時在憑證辦公室外的不安一模一樣,她連忙快步走到門口,就看到一側站著的男人有些僵硬地朝著看了過來,含糊不清的嗓音在此刻突然異常清晰。
他說:“門落鎖了。”
男人見許蟬又要往里跑,再次給她致命一擊:“應急逃生栓也壞了。”
作者有話說:
李閔:過來抱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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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是誰啊?為什么要這樣搞啊?話說我季隆這一部分沒看懂,我就知道大致吧,反正就是蟬嬋她爸被人陷害,蟬蟬來找證據,就這些了,我好像點廢物(哭唧唧.jpg)】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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