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知道的？”他問。

聶慎霆眼里已有了淚，“白氏夫婦被害后不久，我就悄悄潛回了國內(nèi)。那時候，你的人屁股還沒有完全擦干凈，我循著那些蛛絲馬跡，很快就查到了你的頭上。只是我沒有想到，這種喪心病狂的事，竟然是我的父親做出來的。兩條人命，說沒了就沒了。聶榮光，你怎么會那么狠毒？多大的仇多大的怨，你竟然會到要了他們夫婦命的地步？白頌朗當年可是你最得意的門生啊，他那么信任你，那么愛戴你，你讓他娶秋如水，他也娶了，他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情，為什么你最后還要取他的性命？秋如水又有何辜？她不過是愛錯了人，愛了一個不該愛的人而已，她只是個女人啊，一個可憐的，失去了愛的女人而已，你怎么可以對她下這樣的狠手？午夜夢回，你就不怕他們夫婦來找你索命嗎？”

“我也不想的，”提到往事，老爺子的神色也很痛苦，“當年，我的確是太殺伐果斷手段暴虐了一些。可是我那么做，也是被逼的，如果秋如水嫁給了白頌朗，能本本分分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倒也罷了，我也可以繞她一命。可她偏偏不知足，頌朗對她那么好，她還要私底下去找慎行，兩個人糾纏不清，每次看到慎行冷落清芳，看到清芳哭得那么可憐的樣子，我對秋如水的恨就越發(fā)濃烈。我希望慎行能回歸家族，希望他不要再跟這個女人藕斷絲連，可是他卻告訴我，他控制不了他的心。他的人可以給清芳，心永遠都是秋如水的。”

聶慎霆只覺得指尖發(fā)冷：“就因為這樣，你要殺了秋如水？那白頌朗呢？他又做錯了什么？”

聶榮光閉了閉眼，慘然道：“頌朗沒有做錯什么，我也不會只是因為這樣而要了秋如水的命。這大概就是命吧，本來秋如水懷孕后，已經(jīng)收了心，安分地跟頌朗過日子了。慎行也和她斷了來往，一門心思撲在了公司里。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應(yīng)有的軌跡，可造化弄人，六年前，頌朗一次酒后失言，吐露了當年他娶秋如水的真相……”

當年，秋如水和聶慎行愛得濃烈，盡管遭到了聶家的反對，依然義無返顧地想要在一起。

于是，為了斷絕兒子的念想，聶榮光安排白頌朗刻意接近了秋如水。

尤清芳趁著約秋如水出來談判的功夫，給她下了藥，并把她帶進了白頌朗的房間里。

白頌朗早年是混黑社會的，受過聶老爺子的恩惠，對他很是敬重，對他的話幾乎言聽計從。

得了老爺子的安排，他和秋如水發(fā)生了關(guān)系。又制造了機會，讓聶慎行剛好看到這一幕。

聶慎行受了刺激，一時沖動答應(yīng)了和尤清芳結(jié)婚。

秋如水得知愛人另娶的消息，跑去跳河自殺，被白頌朗救了。

白頌朗趁機吐露愛意，秋如水心灰意冷，為了報復(fù)聶慎行，賭氣嫁給了白頌朗。

聶慎行娶了尤清芳之后，心里還是放不下秋如水，暗中去找她。

秋如水也因為不甘心，所以兩人私底下約了幾次，互訴衷腸。

直到她發(fā)現(xiàn)自己懷了身孕，又做了親子鑒定，確認孩子是白頌朗的，再加上白頌朗婚后對她真的很好，她這才忍痛和聶慎行斷了關(guān)系，收心回歸家庭。

如果一切都這么平靜地發(fā)展下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再無交集，倒也罷了，或許之后的事情變不會發(fā)生。

但變故就出在，六年前，白頌朗一次酒后失言，對秋如水說出了自己是奉聶老爺子之命接近她，并且和尤清芳聯(lián)手，故意讓聶慎行看到他們發(fā)生關(guān)系的內(nèi)幕。

秋如水得知真相，大為打擊，盛怒之下要去找聶老爺子和尤清芳算賬，還揚言要告訴聶慎行，他的父親和妻子干的好事。

白家的傭人里，有聶老爺子安插的耳目，很快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聶老爺子怕聶慎行得知真相后再生波瀾，破壞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派人襲擊了秋如水，警告她安分一點。

秋如水鐵了心要跟白頌朗離婚，白頌朗沒有同意。十幾年的夫妻，他早已對秋如水假戲真做，動了真情。

苦悶之下他喝多了酒去找聶老爺子，言語之間諸多埋怨，不但透露出后悔當年不該聽他的安排以那種方式接近秋如水之意，還借著酒勁警告他，以后不許再傷害秋如水，否則他會跟他拼命。

聶老爺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讓手底下的人要了他和秋如水的命，正所謂，一了百了……

一晃六年過去了，這些年來，雖然張氏兄弟和高銘魯悉數(shù)出事，但那件事，始終未見天日，也沒有一點波及到他。

他一度以為，白氏夫婦的血案就這樣深埋地底下了，但他萬萬也沒有想到，他的小兒子，早在六年前就已經(jīng)知曉了真相。

“我也不想殺他們的，”聶榮光喃喃道：“如果他們能乖一點，能聽話一點，或許，我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不能怪我太無情，要怪，只能怪他們自己作，好好的生活不珍惜，非要翻什么舊案，如果讓慎行知道了，豈不又是一番不依不饒？我好不容易才讓他收心，聶氏也在他的帶領(lǐng)下蒸蒸日上，我怎會允許再有人將這平靜給打破？那個秋如水，就是個禍水，頌朗本來對我言聽計從敬重有加的，受了她的蠱惑和挑唆，竟然敢對我生出背叛之心，我豈能再容她？所以，干脆讓他們一起去死，到地底下做永遠的夫妻好了……”

“轟隆”一聲，天際炸裂了一道驚雷，伴著著隆隆聲，一道閃電過后，豆大的雨點終于嘩嘩地落了下來。

像是老天爺憋了許久的淚，終于肆無忌憚痛痛快快地潑灑下來。

風聲，雨聲，雷聲，聲聲交織，閃電照亮了聶榮光那張猙獰無比的臉，仿佛地獄里的惡魔，張牙舞爪地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聶慎霆望著這樣的父親，只覺得越來越陌生，再聽著這樣的語言，只覺得肝膽俱碎，一顆心失望到了極點。

他痛心地看著聶老爺子，從牙縫里擠出一句來：“你這么做，就不怕有報應(yīng)嗎？”

聶榮光冷哼一聲，“報應(yīng)？如果有，就來吧，我活到七十多歲了，早就夠本了。”

“轟隆”，又一道驚雷過后，大廳外面?zhèn)鱽砺櫳俾數(shù)囊宦暬艁y失措的驚呼：“爸，爸你怎么了爸？”

爸？聶慎行？

客廳里，聶家父子和管家山伯齊齊變色。

聶慎霆幾個箭步?jīng)_到門邊，只見漫天風雨中，聶少聰跪在門邊的臺階上，手足無措地哭著搖著聶慎行的身體。

而輪椅里，聶慎霆閉著眼睛，臉色煞白，胸口一大灘血跡，早已沒有了反應(yīng)。

聶慎霆疾步上前，手指探向了兄長的鼻子下面。

那里，無聲無息。他的腦海里頓時空白了幾秒。

聶榮光拄著手杖趕了出來，見此情形，一時急怒交加，白眼一翻，竟也昏厥了過去。

“老爺……”山伯驚叫，一時手忙腳亂。

“還愣著干嘛，快打急救電話呀。”聶慎霆一邊給聶慎行做著急救措施，一邊沖著在一旁嚇呆了的聶少聰吼。

聶少聰被他一吼，身體哆嗦了一下，趕緊顫抖著拿出了手機。

“喂，120……”

聶宅頓時陷入了一片兵荒馬亂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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