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趙珂寧人緣很好,豪華ktv包廂里來了許多人。
氣氛非常熱鬧,一時竟沒人注意到壽星的離場。
周圍幾乎都是萬芥舒不認識的人。
她焦急地等在原地,手指絞著鵝黃色的裙擺,時不時將頭伸出門外,觀察動靜。
大概是觀望頻次太高,引起了包廂里某位白衣服少年的注意。
那位少年走了過來,詢問女生是否有什么事需要幫助。
萬芥舒看著陌生的人臉,直搖腦袋,感謝他的好意。坐回位置上,心不在焉聽著臺上的人唱歌。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門口見到陳安生跟趙珂寧。
萬芥舒直奔二人,探頭往后面看了看,問他們:“發生什么了呀?另外兩個人呢?”
陳安生簡單交代了事情的經過。
“嚴重嗎?”不知道問的是尹見素還是顧慕塵。
“不嚴重!辈还軉柕氖钦l,都不嚴重,反而是旁邊的趙珂寧受了不小的刺激。
趙珂寧在包廂里找了個角落處的沙發,坐上去,蜷成一團,一言不發。
萬芥舒滿臉疑惑,用眼神詢問陳安生。
后者沒說話,搖了搖頭,往門外走去。
萬芥舒看著男生的背影,摸不著頭腦,收回視線時又對上了剛剛那個白衣服少年的目光。
那個男生朝她笑了笑。
萬芥舒回以對方一個微笑,然后拉上角落里的簾子,挪到趙珂寧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分鐘后,萬芥舒的面前多了罐打開的果汁。
外殼不停冒出密密麻麻的水珠,在空中暈出白色的水汽。
順勢望去,陳安生一向吊兒郎當的臉此刻難得收斂了些,少了點玩世不恭。
萬芥舒接過,手指貼上鐵皮的那一瞬,涼意從指尖蔓延開來。
果然冷飲還是跟盛夏才更般配,不然現在氣氛怎么都凝固了?
再向少年望去,陳安生手里拿著另外兩個易拉罐。單手拉開環,一罐放在趙珂寧面前的桌子上,又打開一罐自己拿著。
進包廂后一直沉默的趙珂寧終于開口了:“有酒嗎?”嗓音啞得不成樣子。
“不好意思,未成年人禁止飲酒呢。”
陳安生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吐出的話還是和平時一樣欠揍,一句話就把借酒精麻痹現實的路給堵死了。
趙珂寧皺了皺眉,看了眼面前的果汁,拿起來,仰頭灌下。
連酒壯慫人膽也不行呢。
冰冰涼涼的草莓汁在味蕾留下甘甜的口感。
要是人生也這么甜就好了。
可惜啊,所謂人生,哪有萬事順遂的道理。
恣睢如她趙珂寧,不過也只是個用張揚面具來掩蓋懦弱軟骨的膽小鬼。
旁邊萬芥舒默默插了根吸管,小口啜著果汁,總感覺現在這場景有點詭異——
趙珂寧的氣壓很低,陳安生好像沒什么要安慰的意思,反而隱約有點外露的戾氣,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
一罐果汁見了底,趙珂寧單手捏扁易拉罐,似想把它揉碎,更似借其揉碎那段不堪直視的過往。
皺巴巴的易拉罐往空中畫出優雅的拋物線,穩穩當當落進垃圾桶里。
等易拉罐停止振動,靜靜躺在亂糟糟的垃圾堆里,趙珂寧終于開口了:“他們好多人都說我講義氣!
她微微歪頭,看向萬芥舒:“你覺得呢?”
萬芥舒咽下嘴里的草莓汁,移開吸管,試探回道:“是很講義氣呀……”
趙珂寧唇角一勾,露出個自嘲的笑:“其實啊,我就是個慫到骨子里的慫貨。”
萬芥舒眨了眨眼,不明白對方在講什么。
好在,趙珂寧并不需要她的回應,自己一個人講下去了。
那是六年前的一個下午。
放學后的夕陽無限好,落日余暉灑滿人世,好不絢爛。
可趙珂寧卻在那個傍晚……目睹了地獄。
她好像打小就有丟三落四的壞習慣,走出半路才想起回學校取東西。
隨后,永生難忘的夢魘于那個將暗未暗的日暮扎下了根。
平時和藹的班主任背對著她,將她那時最好的玩伴壓在身下。
撕碎的裙擺、無力的掙扎、聲嘶力竭的哭喊……
玩伴發現了她,投來求救的眼神。
但彼時的趙珂寧是怎么做的呢?
她實在太害怕了,大腦一片空白,渾身止不住地顫抖。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往外跑的路上了,中途還有好幾次險些被絆倒。
回去之后,她發了場高燒,請了好幾天假。
等再回到學校時,玩伴已經轉學,班主任也已離職。
后來,她每每回想對方的模樣,腦海里只浮現最后那個絕望至極的眼神,灼得她雙目發紅。欠了的那聲“對不起”,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這個藏在千百個深夜里的噩夢,頭一次,被趙珂寧親手揭開,當著他人的面,曝曬在陽光下。
所以,以為見素差點遭遇同樣事情的時候,會止不住痛哭。害怕悲劇重演,怕自己再一次無能為力。
她如今裝作滿身桀驁,差點都忘了,自己曾是個那樣懦弱的人。
趙珂寧頂討厭眼淚,可她現在的眼睛里好像裝了個水閘,怎么也關不住。
萬芥舒聽完,愣了好久,一時難以消化這些信息。
手里的冰鎮果汁漸漸升溫,周圍空氣卻一寸比一寸涼。
舌尖殘留的草莓汁莫名變得苦澀。
看似瀟灑恣意的趙珂寧有過這樣一段過往,看似桀驁不馴的陳安生似乎也藏了好多秘密。
只有她一個人,神經大條得過了頭,思維總是簡單的線性模式。
驟然接收這一大段信息,喪失了評判能力。
或許,人本來就是一個復雜的集合體。
只是萬芥舒從小到大都被父母保護得很好,以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黑白就是分明。
卻忘了,世界上還有那么多種色彩。
只是她自己固執地拒絕長大,一廂情愿盯著陽光看。
卻忘了,有光的地方就有陰影。
那些令人發指的惡性事件,原來不止存在于新聞里。
世界觀似乎破開一個大口,裂成無數碎片,又緩慢重構。
她好像忽然間成熟了許多,又好像沒有。
怔了好半天,萬芥舒才想起要安慰趙珂寧,卻不知要說些什么才好。
她回想了一下,小時候難過的話,媽媽是怎么安慰她的呢?
想起來了。
萬芥舒緊緊抱住趙珂寧,仿佛這樣就能給對方傳遞去自己微弱的力量。
果然還是只會用小孩子的方式解決問題吶。
算了,管他那么多呢。
世界上有清醒理智的尹見素,有熱情仗義的趙珂寧,也可以有天真幼稚的萬芥舒。
她還是,慢一點再長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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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沒在警察局待多長時間,尹見素想著趙珂寧的失常模樣,還是來了ktv,在角落里找到對方。
趙珂寧的敘述里面夾雜了不少自嘲,時間也拖得相對漫長。
尹見素依靠后半截內容大致推理出了事件全貌。
聽完,她偏頭問顧慕塵:“你知道丹尼爾·卡尼曼教授嗎?”
一位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心理學家。
看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可顧慕塵理解到了,朝女生挑眉:“系統一?”
尹見素點了點頭。
按照卡尼曼教授的研究,人腦有兩種思維系統。
系統一依賴情感和經驗,幫助人迅速做出決策。系統二更具理性,但通常處于懶惰狀態。
在大多數時間里,人腦依靠前者進行直覺型決策。人類并不總如自己想象中那般理智。
顯然,彼時趙珂寧逃跑的行為屬于系統一的指令。不難理解,但難以釋懷。
顧慕塵下意識思考,如果當時在現場的人換成尹見素,她會做出什么反應?
念頭才出,隨即就被壓了下去。
他不能想象她見到那樣的場景。
他們的對話引起了陳安生和萬芥舒的注意。
兩人走上前去。
顧慕塵坐到陳安生旁邊,把從進門茶幾上撿到的念珠丟給他。
陳安生接住念珠,拍了拍腦袋,差點忘了這回事。
“謝了!彼涯钪橐蝗θp回腕上。
尹見素則坐到趙珂寧旁邊,拍了拍她的背。
趙珂寧似乎對外界失去了感知,一點反應也沒有。在沙發上蜷成一團,雙手覆著眼睛,指縫里不停滲出透明的液體。
余下的幾人互相交換目光,都把視線停在尹見素身上——他們幾個人里,好像也就尹見素會安慰人了。
尹見素無言,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郁結好幾年的往事,哪有三言兩語就把人勸開的?
除非——用點特殊手段。
尹見素本人其實挺喜歡用直接粗暴的方式解決問題。
她湊到趙珂寧的耳朵旁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對方:“你介意催眠嗎?”
雖然要麻煩許多,但更高效。
趙珂寧微微顫抖的身子停住了。
雙手緩慢地從眼前撤下,朦朧的淚眼里帶了點迷茫,也帶了點不可置信。
緩沖了良久,趙珂寧才開口:“不介意。”
尹見素點點頭,在另外幾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將趙珂寧拉到包廂外的安靜角落,又順手拉著顧慕塵的衣角,朝他道:“幫我看著點!
雖然不清楚她要干什么,男生還是點了點頭。
這兩人最近倒是越發熟絡。
陳安生手指摩挲著腕上的念珠,勾了勾嘴角。
他隨手將喝完的易拉罐捏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里。與先前躺在里頭的那個空罐相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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